霍恩图书馆的阳光大厅整座图书馆面积最大的厅室，据说是最早来到霍恩图书馆的那批奥术师们学术聚会的场所。如今只有极其重要的活动，学院才会在这里举办。

　　矩阵的特别展会，就在这里如期举行。

　　今天的阳光大厅格外热闹，甚至有学生早早就在厅外排起了长龙。

　　据说想要抢票的人数，已经大大超过了阳光大厅的承受范围，为此学校还特地提供了电视转播，在食堂、宿舍和教学楼也能收看到。

　　这不仅是因为霍恩第一学院的学生，对矩阵一贯有着超出其他公司的独特好感，更是因为乔纳德失踪的游行浪潮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不少原本对实用奥术漠不关心的学生，也抱着好奇的态度决定来看一看。

　　茵迪丝既不是为了前者，也不是为了后者……她只是单纯地想来看李察学长。

　　为此她还付出了两顿夜宵，以及若干次帮忙带早饭。

　　攒紧手中好不容易从外联部学姐那儿要到的门票，茵迪丝排在队伍中间缓慢地向前移动，却惊讶地发现，队伍中似乎并不仅有学生，还有不少中年人面孔。

　　“那是矩阵请来的专业记者和评论员，”她的身后传来了开朗的女声，她回过头去，看见一位身穿姜黄色风衣，身材高挑的女性正向她微笑着，“你好，我叫贝蒂……我们外联活动时候见过面的。”

　　茵迪丝依稀回忆起自己大一四处拉赞助时，似乎见过这位小姐，连忙回答道：“您好，我是茵迪丝。”

　　贝蒂飒然一笑，随即继续为她解释道：“矩阵这次请了不少专业记者和评论员，要为展出的所有产品进行打分，最后还要评选出一二三等奖来……”

　　她微微蹙眉，到最后变成了自言自语：“老实说，这很不像矩阵的作风。”

　　茵迪丝半懂不懂地听着，这些名词对她来说都还太过遥远，只是她也依稀听说过，矩阵向来崇尚自由风尚，这种排名听起来未免过于严苛。

　　走进大厅后，茵迪丝的目光立刻被大厅正中央的巨大光幕所吸引。光幕上投影出了所有展品的名称和全息图像，对应着名称右侧细长的矩形条，代表着每个展品的分数。

　　“现在是自由活动阶段，”贝蒂说道，“参展人员可以自行活动，观看参展产品的模型和介绍，评论员可以打一个初步的分数，也就是光幕上显示的那个。”

　　“不过正式的分数，要等到稍后的展示环节，才能最终确定下来。”

　　茵迪丝睁大眼睛，在光幕上寻找着李察的名字，却迟迟没有找到。

　　只是这么几眼观察下来，她已经略带惊愕地发现，似乎所有霍恩第一学院的参展产品……分数都要比矩阵产品低得多。

　　贝蒂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光幕上泾渭分明的分数，嘴角略带讽刺地翘起，心道难道这就是矩阵的目的？乔纳德刚刚入土，就恨不得在他的坟头愉快跳起舞来？

　　分数本身没有什么问题，矩阵拿出的都是业界极其领先的探索性产品。每一款产品都恣肆随意地释放着自己的性感气息，精准地掻到了那些评论家的高潮点。

　　而反观学院这边，似乎并没有料想到会是这样的形式和结果，拿出来的都是学生的作品。即使是最优秀的那批学生，他们的作品与矩阵间的差距……仍然不可以数计。

　　最终的结果，就是如今光幕上那些泾渭分明的线条。从下往上，评论家们无情地给予了学生作品如实的评论，没有一款超过6.0分。

　　而矩阵……最差的产品，综合得分也在8.5分以上！

　　于是矩阵最差的产品，与学院最好的产品之间，就出现了一道尴尬而明显的断层，如同一道无声的巴掌，火辣辣地打在了每一位学院师生的脸上。

　　正常来说，这种展会绝不会搞成这样剑拔弩张的样子。即使真的要以交流为主题，也绝不会如此不给主办方脸面。

　　毕竟，即使赢了下来，用这种近乎偷袭的方式，也并不光彩。

　　贝蒂听见了茵迪丝略带沮丧的声音：“怎么会这样……”

　　她以为茵迪丝说的是光幕上的结果，嘲讽道：“大概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矩阵会这么不要脸。”

　　贝蒂并没有压低自己的声音。

　　在矩阵的展会上如此直白地批评矩阵，原本是个颇为冒险的举动，但周围听到这句话的人，无论是师生、评论家还是记者，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沉默中有人啐了一口唾沫，干净利落地骂道：“草。”

　　越来越多的参会者发现了光幕上的断层，沉默之后爆发出了越来越大的喧哗声。尤其是那些原本就憋着一肚子火气的游行青年们，发现自己原本正努力捍卫的矩阵，以如此绝情的方式对他们发起了嘲讽，纷纷赶到了遭遇背叛的愤怒，开始毫不犹豫地用脏话愤怒地咒骂起主办方来。

　　喧哗声逐渐响彻了整个会馆，汗流浃背的主持人赶忙从后台走了出来，紧张地宣布自由活动阶段结束，请大家落座，马上进入正式的展示环节。

　　茵迪丝回过头去，才发现贝蒂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人群之中。

　　……

　　“所以，你是最后时间才被通知，展会会以这种形式进行？”后台的单独准备间中，李察眉头紧皱，看向贝蒂。

　　“没错，”贝蒂耸耸肩道，“而且我怀疑学校也是最后时间才得到的通知，否则即使不提出抗议，也不会真的只拿出这些学生产品来。”

　　她对着门外努了努嘴，说道：“你没看见刚才场馆里群情激奋的样子……感觉学院师生的脸都要气绿了。”

　　“这不合理。”李察微叹一口气说道，“不管是展会的时机，还是展会的形式，都很没有道理。”

　　“存在即合理，”贝蒂顶了一句，微讽道，“最不合理的，难道不是你来参加了这个展会？”

　　李察心道解释起来太过复杂，只好陷入沉默，生硬地绕开道：“你看了一圈，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奥术产品么？”

　　贝蒂稀奇地看着李察，口中啧啧道：“难得，你竟然真的想要拿这个一等奖。”

　　李察回忆起光幕里那毫无商量余地的话语，无奈道：“别笑了，说情报。”

　　“没有。”

　　贝蒂斩钉截铁回答道。

　　“和你的果壳播放器比起来，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对我这么有信心？”

　　李察挑了挑眉。

　　“呸，”贝蒂先是啐了一口，随即眯起眼睛解释道，“和传闻一样，所有乔纳德参与的产品，都没有拿出来。特别是和矩阵四型相关的，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

　　“剩下的那些产品，更多是炫技用的，从实质商业价值上来，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你的果壳播放器。按那些评论家的打分标准，没有一个能超过9分。”

　　在他们说话的功夫，房间内的转播屏上，又一位学生的产品展示完毕。光幕上清晰地显示出他的最终得分5.4分，与刚才第一位上台的矩阵奥术师8.9分的分数形成决然而鲜明的对比。

　　透过转播屏，李察也听见了观众席上传来的越来越大的嘘声。可孤零零的8.9分仍然高高挂在光幕上方，冷漠高傲恣肆地俯瞰着骚动的人群。

　　即使以李察一贯的谨小慎微，也终于忍不住心头火起，骂了一声极难听的脏话，愤怒道：“矩阵的主办方是傻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