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廊睁开眼,窗外已是星光摇曳,点着火的烛台还有些飘摇,桌前的僧人也似左右左右的打转,疲惫感压着眼皮,轮廊也不反抗,昏昏沉沉地再次入了梦乡。
清晨,阳光透过叶间缝隙打在轮廊脸上,闪烁的日光逼起轮廊睁眼。
房内一床一椅一桌一地垫,一灯一纸一画一笔砚,简洁大方在无其他。
昨夜打坐僧已不在,桌上还有些顽抗的墨迹,轮廊随手打开纸页,尽是些奇文异录,随手摆弄一阵,窗外时有僧人走过,不约投来异样眼光。
轮廊自觉不宜,复原纸笔,推门离开。
前脚刚踏离门槛,一阵浑恶酒气飘来,迎面走来一彪型大汉,虽穿着僧服,但袒开衣襟却青纹显露,脖前带着百来颗紫檀佛珠,搀着八尺镔铁禅杖,满脸涨红,脚踩旋风,明显酒气未消,一旁伙夫僧众却不理会,只是稍稍避开。
彪型大汉晃晃悠悠的走到轮廊跟前,用半睁着的眼打量着,片刻,闭上眼呼了一口,酒肉恶气冲的皱眉。
“咱家拾你回来,自不理会,任去留自便。”
话说完,坐在树下,天当被褥地为床铺,摆出打坐姿势,靠在树上呼呼大睡。
响鼾声如雷,乐鼓齐鸣,轮廊见此大汉,心中颇有感触,一旁扫地僧忙拉过轮廊,说道
“此处堂前有雪,瓦上生霜,施主小心生凉,勿要咳嗽不止,正是刚才那位胞弟有缘,将施主从雪林虎口脱险,既已无恙,还请前往大堂,监寺正在堂前等候。”
轮廊见他这么说,也不在细究,穿过院门,向着大堂走去。
过了院门,看见大殿之上,黄金嵌着的牌匾上赫然写着赐缇宝殿,轮廊这才惊觉原来是村北岭南处一寺庙。
轮廊只记得幼时与父母一同来参拜时,因香火点燃风吹过的黄纸,飘到牌匾之上,稍烧黑一角。
碧砖琉瓦,红墙青竹,三人高的石狮通体纯白脚踩绣球,青蛇盘绕,嘴含宝珠,坐阵中门,
但往来香客只剩寥寥几人,挂在树上的祈福带也没有几条,香炉里也是寥寥无几。
一名小和尚见轮廊走来,特地提醒高台上一名体态丰盈的师傅便是监寺,轮廊不敢怠慢,三部并两步,快步向前。
轮廊双手和十,深深的鞠了一躬,监寺也施以回应,微微一点身。
“多谢贵寺出手相助”
“渡恶求善,人之本以,愿天光道人之愿,除奸除恶,人心可谓。”
轮廊听完,赶紧摸了摸包,摸见先前换置钱币还有些,掏出几枚,递给监寺,说道
“还请劳烦大师替我给神明上祝香火,以表谢意。”
监寺笑者推脱道
“有心则灵,若是要供奉还请施主前往像前,亲自供拜,以显诚心。”
轮廊对他的回复有些意外,但还是继续顺着他的话讲了下去
“多谢大师指点,在下先行一步去供拜。”
“山高路险,歹人难料,还请施主小心。”
轮廊下了高台,买了三祝香,刚走到香台前,原本晴空转眼漫天黑龙翩跹,乌泱龙王挡住太阳,上不即天,下不接地。
见此,轮廊觉得有些不安,便想快些离开,着急点上香,插在灰土中。
香燃过半,龙王滴泪,恰逢滴在一侧香头,冒起黑烟。
轮廊见下了雨,想来先前大汉在树下休息,先去提醒,顺道与监寺告别。
刚下香台就见大汉火急火燎提着禅杖,大梦初醒,顾不得雨淋,自顾领着一帮火夫向着后门赶去,轮廊本想当面道谢,而大汉已经跑远,只得委托监寺转告。
告别监寺,出了山门,便看见门口哼哈二将一位折了手,一位断了腰,也不知是谁所为。轮廊打着寺里赠送的布伞,便下了山。
一路上,风刮来雨越下大,伞也开始有些渗水,不知不觉肩胛以湿了半边,山路也开始逐渐泥泞。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半山,原本的小亭不知何时折了一脚,轮廊见风雨愈发猛烈,只能进亭子先行躲避。
亭中还有另外一位已是满头白发老伯躲雨,一旁放着两个小桶,像挑着水的和尚。
“这雨这么大,今个是走不了咯。”
“老伯,别这么悲观嘛,你这桶里是酒吗。”
“是啊,参了雨的酒,今个也是东出太阳,天光买酒,卖了一桶,这剩下一桶,你若不嫌,喝点。”
“喝,闲着也闲”
“山雨欲来破亭风,半桶杂酒醒人魂,后生,我这可没有碗。”
“要碗何用,半瓢葫芦酒,解万千烦忧。”
风越来越大,太阳仿若被吞噬一般,山风夹雨,吹开破亭,雷光为将,风雨作兵,以雷声为号,踏马而来,扫平万寸疆土。
“飘零半生,未逢酒友,爽快。”老伯说完,舀起一勺白茶,夹着雨水一饮而尽。
亭子以如同摆设,风雨肆意横行,冰雨一滴滴的刺在轮廊脸上,跳进眼框,耳朵。
“风为我温酒,雷为我奏乐,如此美景,何能不畅饮。”话毕,也是满满一勺,大口吞咽下去。
不知是雨打湿了眼眶,红了双眼,老伯满是皱纹的脸上多了一些笑容,眼里燃起了最后对生活的火焰。
“喝酒!”
老伯瞪大了双眼,轮廊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明亮的眼睛,像是看明白了一切,哪怕这只是一个半截入土的老人。
老伯如同刚才一样,拿起酒瓢一饮而尽“飘零一身,未敢怠慢,终不敌天,潜在饮一瓢。”老伯显的有些兴奋,涨红了脸,撇起嘴拿起已经喝完的瓢再次对嘴喝了上去,只喝了一嘴冬风。
“哈哈哈,你喝醉了,你要舀酒啊,瓢里已经喝完了。”
“哈哈哈哈哈哈,哪里喝完了,老天爷,上酒”
随后伸开双臂,一道雷光打过,照在老者身躯,映下影子在轮廊眼中宛如天神下凡。
漂泊大雨很快将空瓢灌满。
“后生,天也得赐我半分薄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