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有了些短暂的沉默。
宁王想到了自己母亲和妹妹见他回朝的欢喜,大约他在战场上那些日子,她们也是如昭阳那般担惊受怕的心境。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道:“真希望有一天海晏河清,四海升平,我们的将军也可以孝养母亲照顾妻儿,可是难啊……”
“这算三哥的心愿吗?”陶夭夭黑如曜石的眼睛看着宁王。
宁王道:“算是吧。那昭阳有什么心愿吗?”
陶夭夭抿了口酒,有些踌躇该不该说,在人家那样的宏愿面前,自己那点小心思显得有些上不了台面。
宁王低笑,逗趣道:“莫不是想自己选个如意郎君什么的,父皇宠爱你,我可是听说你们有白纸黑字的协议呢,许你不和亲,不赐婚,婚姻自主。”
陶夭夭陡然觉得这种心思更上不得台面,急赤白脸道:“三哥,那算什么心愿,谁说我一定要嫁人,爹爹许我自主,当然包括我自主决定不嫁人。”
“那你的心愿是你家哥哥再也不要上战场或平安归来?”宁王不想绕过这个话题,试试探探地问。
“挣钱,挣很多钱。”陶夭夭豁出老脸,“我就这么个心愿。至于哥哥要不要打仗,他决定不了,我也决定不了;平安与否,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这得看命。”
宁王陡然想起自家妹妹说昭阳那些话,包括讹诈她母妃十多万白银的事,看来她真是没说假话毫无掩饰了,有这么个心愿,难怪。
他握着酒杯把玩,最后勉为其难说了句“人各有志,开心就好。”
“呵呵开心,想到挣钱就会开心。三哥,你出个主意呗,如何在控制翼情后,让这些人心甘情愿拿出钱买票看我的演出?我有一个服装公司和娱乐公司,原本计划在春节推出首秀。”
宁王看见这人提到钱一扫之前说到“将军百战死”的哀伤,立马确定了昭阳真是失忆,忘记了她和玉郎的前情。
他眼底顷刻有了笑意,若他娶了昭阳,而玉郎又对这个‘妹妹’情根深种,少不得以她的幸福为要,届时定北侯这个天下兵马大元帅也算是自己人了。
“这个嘛,容我想想。”宁王话音落,陡然听见窗外传来极大声响,鼓乐管弦清歌还有女子清脆的声音在叫着什么。
陶夭夭好热闹,立时奔过去推开窗,好家伙,竟然是花车巡游。
她正待出言谴责此等危急时刻搞这种娱乐,便发现了巡游美女的不同。
那些女子全都蒙着面巾清歌曼舞,那歌词唱的却是改装的《漱玉集》,套了韵调换了陶夭夭给的宣传词,三五成句,四六成情,倍觉入耳。
宁王挨过来站在她身后,轻声道:“咱们的人。”
毋庸置疑,这就是妙香楼的宣传小组出动了。
陶夭夭太满意顾姐的办事效率。
看着花车从眼前消失,缥缈的歌声远去,陶夭夭轻快的回到座位,心情说不出的好。
宁王唇角挂着浅笑:“一切都朝着预期发展,何况你有对症的药,翼情铁定能阻止。你说,要是让百姓都知道是谁救了他们的命,届时你的首秀他们还不来捧场?”
“这个,挟恩图报,不好吧…….”
宁王笑笑不说话。
过了片刻他突然道:“昭阳,有件事情我要跟你说一声,因为紧急我先斩后奏了,还望海涵。”
“何事?”陶夭夭问道,一时吊起了好奇心。
“我午时回府想到你往各州府送了药方,便急着打发传令各州府药方保密,决不许外泄,另外要求他们把药材全都磨成粉末使用。”
“三哥,你这是何意?”
“怕有别国的细作得到药方而已。我目前在思考另一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方法。”
陶夭夭陡然想到当年那下作国家的细菌站,顿时脊背生寒。
她讶然盯着宁王看了半晌不说话,心道他竟是个为了达成心愿不择手段之人。
她涩声道:“三哥,你到此为止吧,你的心愿是海晏河清、四海升平,我敬你志向高远、厚德仁心,可那得凭实力,国富民强,兵强马壮,治国策略等碾压他国进而一统,为民造福,可不是用病菌这样的手段去祸害他国百姓,那样的不战而胜也不光彩!”
宁王叹了口气:“昭阳,好吧,那样的手段你不赞同就不用,可若是他国也出现了翼情,至少咱们能用这药方做做生意,挣些银钱。挣钱可是你喜欢的吧。”
陶夭夭正色道:“看来我得解释一下我想挣钱的目的。三哥,其实我们的心愿差不多,我们本质都是想护国安民,你是皇子,又是将军,你的出发点是天下一统,还民太平;我是个平凡女子,这公主名号也不过是虚的,我既不能在政治上有发言权,也不能在军事上有作为,便只想着以一己之力从商富甲天下,再用这些钱惠利于人民,带上他们共同致富,让百姓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鳏寡孤独废疾者皆能过活…….还想让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梦想修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皆欢颜!”
宁王睁大了双眸,面色几变,双手不由握紧了拳头,喃喃道:“昭阳,昭阳,我们的心愿何其相似,原以为我遇不上这样的知己,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你,不嘲笑我的天下一统痴人说梦。你的那些梦想,我放在心里,可身为皇子却不能说出那样的心思,不然就叫不臣之心,别有用心者会说‘那是国君该操心的事!’。可是昭阳,我常常想总得做点什么,特别是看着南疆百姓在战乱中流离失所,每次打仗先遭殃的总是他们,被杀被伤食不裹腹。我也想做点什么,改变这世道,让这山河更添壮丽。”
陶夭夭看着宁王的表情不似作伪,原来他竟然是个有志青年,如此才不愿意在凤城安享富贵,直接投军从戎了吧。
身为皇子,难得!
可他为什么不是太子,可惜!
一瞬间陶夭夭思绪纵横,想了些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