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手机微信里的消息记录对莫锁造成的冲击不小，回家的一路上，她思绪万千。
回去后她根本无心其它的事，简单洗漱后就躺上了床。
这晚她打破常规没有码字，因为她的脑子里很乱，头一次这么放纵，她很欣慰还好自己有存稿的习惯。
莫锁躺在床上盯着雪白的天花板，有些无力。
她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会一而再地遇到这样的事呢？
时隔多年，当她再一次接触到生活中灰暗的一面，不同于曾经，这次她虽同样措手不及，但心理承受能力明显很强。
她没有愤世嫉俗，没有自我封闭，有的是深思，是成长。
第一次直面灰暗时，她年纪尚小，想找人倾述却又害怕被人知道，最终只得选择闷在心里。
但这一次，莫锁选择跟大学好友小玉吐槽一番。
小玉是莫锁大学期间玩得最好最亲近的一位，家在晋地那边。
小玉性格天真烂漫，当莫锁跟小玉说起自己这两天待的这家公司，还有她看到的那些微信消息时，小玉明显大吃一惊。
她对莫锁说：“天呐，不会吧？我一直以为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事情离我们很遥远……”
独生子女，家境优越，父母又一直保护得很好，因而造就了小玉这般天真的性子。
其实莫锁也一直很羡慕她能保持这种纯真，并希望她能一直这样下去，永远不要接触到类似于她接触到的这些。
聊着聊着，小玉让莫锁早点抽身，还说了什么别被抓了的话，也是把莫锁给逗笑了，哪有那么严重？
最终还是莫锁跟小玉再三保证自己会安然抽身之后，小玉方才安心。
这种有朋友担忧的感觉真好，莫锁看着手机，心里暖烘烘的。
所谓友情，不过如此。
与小玉结束聊天后，莫锁给孙姗姗发微信说自己明天不去公司了，不只是明天不去，而是以后都不会再去。
孙姗姗显然有些懵，大概以为莫锁在开玩笑，就给莫锁回了几个哭泣的表情包，还配文：伤心。
莫锁恶寒，直截了当的回复道：孙姐，我不是在开玩笑，我说真的。
这句话发过去后，孙姗姗开始重视起来：怎么了吗？不是才干了两天半？
莫锁：首先要说声抱歉。
孙姗姗：嗯？
莫锁：我私自看了公司手机里的微信消息记录。
孙姗姗好似并不是很惊讶：所以不想干了吗？
莫锁言简意赅：对。
沉寂数秒，孙姗姗发来语音：这年头，任何行业里面，圈子里面，都会有点灰色收入啊，就是趁着机会，这几年什么都在干，过几年就不干了，谁也不是说就一辈子干这个，再说我们公司最主要的还是卖茶叶，不冲突啊。
莫锁听完语音，忍不住笑了，没想到这人倒是坦然得很，她还以为她会说没有这回事呢。
不过自己都已经看到了，她就算否认也无用。
莫锁不想回复，因为孙姗姗现在说这些无非就是希望她能留在公司，可她不会，尽管那些灰色交易只是沾了点边儿，但她亦不想与之有一点点关联。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
不求活得耀眼，但求活得干净。
她此刻就是这么想的。
然而孙姗姗锲而不舍，再度给她发来一条语音：之前面试的时候我也说过啊，就成年人都懂的事，你也说能接受，这两天我怕你适应不过来，还有好多工作都没有交接给你。
说起这个，莫锁就有点来气。
她当时是说了卖保健品，然后含含糊糊地说了句成年人都懂的事，搞得她还以为真的是卖类似于维生素之类的保健品，谁知道是那种啊！
莫锁不想多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孙姗姗：你要走公司也不会强留，但你现在走的话没到十天也不会你给结工资，那这样你不就是白干了吗？多亏啊，要不你就坚持坚持，干满十天呗？也给我缓冲的时间，我得再找人不是？
莫锁现在算是明白这公司为什么要十天一结工资，什么考虑到员工都是女性经济有限都是胡扯，想必为了束缚才是真。
毕竟知道这公司的内幕之后，一般人都会不想干了，可不到十天不结工资，不干了的话又觉得可惜，会陷入纠结。
正如莫锁此刻的状态，她因为孙姗姗的话有些动摇。
虽然她才干了两天半，但算下来也有两百五十块钱，刚好是她现在租住的房子的半个月房租钱。
这些钱对有些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莫锁这样初入社会没有什么积蓄的年轻人来说，还是有点分量的，不要的话她会觉得很亏。
可是那地方她是真的不想再去了，有一种再去就会脏了自己的感觉。
孙姗姗见莫锁久未回复，又给她发来一条语音：我这几天会比较忙，也没有时间面试新人，你就当帮个忙呗，帮忙再看几天，十天之后我给你结工资你走就行。这几天我也不会让你接触新的东西，你就跟前两天一样，只看那个平台保证它不掉线，然后打扫打扫公司的卫生就行，这样就还好吧，能接受吧？
孙姗姗说得诚恳，也在理，莫锁心想她只要能保证不让她接触其它的，她也不是不能帮她这个忙再坚持几天。
莫锁：你确定？我只负责这两项？
孙姗姗：嗯，另外就是我有时会让你签收快递啊，在公司帮我找个东西啊这样的小事，这没什么问题吧？
莫锁：可以，只要不是那方面的就可以，不过你尽快找人吧，十天之后我就走。
就这样达成共识后，翌日，莫锁如前几天一样准时过去上班。
但这一天的她，心境明显不如前两天。
前两天的她充满对工作的热情，以及对未来的憧憬。
然而这天，她坐在电脑前，只觉得全身上下都不自在。
不知道是不是受小玉说的那句“别被打黄扫非的给抓走了”的影响，莫锁总觉得自己身处的地方就跟犯罪现场似的，视线老是忍不住往院子里瞟，想着是不是会有人乔装过来实行抓捕计划。
不过很快，莫锁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又不是拍电视剧。
到底没能撑过一天，下午快三点的时候，莫锁给孙姗姗发微信问她今天会不会来公司。
对方说来，莫锁忙问什么时候，对方回复说四点左右，又问莫锁是不是有什么事。
莫锁说等她来了再说，她在心里计划着等她来了就跟她说她坚持不下去了，不结工资就不结工资，总之她不干了。
等待孙珊珊来公司的这段时间，莫锁在会客厅里来回踱步，试图缓解内心的那份焦躁，只是效果并不好。
不过看到孙姗姗踏进院子的那一刻，莫锁油然而生如释重负之感。
孙姗姗见莫锁迎上来，明显是在等她的样子，问：“你说等我来了再说，是什么事啊？”
莫锁没有任何犹豫的说：“我不干了，抱歉。”
“又怎么了呢？昨天不是说好了干满十天算是帮我一个忙？”
“嗯，但是我在这里内心很浮躁，完全静不下心来……总之我不干了，不结工资就不结工资吧，我就权当是增长阅历了，给自己上了一课，这几天的工资算是学费。”
“……”
孙姗姗有些语塞，知道大势已去，也知道莫锁她留不住，“行吧，你要走就走吧。”
一听这话，莫锁眼睛都亮了几分。
孙姗姗见此笑了笑：“今天在这儿是不是觉得如坐针毡？”
莫锁笑着不言语，心说岂止是如坐针毡啊，还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