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女子为尊的世道,女主外,男主内。
女子可以三妻四妾,可以流连芳丛,可以拈花惹草,可以自在风流,而男子——生来便被禁锢在那幽深的后院之中,大门不许出,二门不许迈。稍有不慎,就容易沦为笑柄。
男子似乎永远都只能是女子的附庸品。想要获得女子发自内心的认可,绝非易事。
就像季寻——
他当年去做夫子,也遭受了不少非议。
一是因其年纪过小。
二是……因其是男子。
做夫子的,免不了要出去“抛头露面”。学生不听话,那就得与学生的父母见面,有时还得上学生家中给其授课。因此,夫子也被默认为是只有女子才可胜任的职位。
在世人看来,男子待在府中操持家务,这才是本分,这才是男子该有的样子。
——如今,太傅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长子,居然要去做夫子?
一时间,非议之声四起。
几大书院居然都不肯聘用季寻,完全不看太傅的情面。
世人对男子的轻看,当真是区区“太傅长子”四字完全无法挽救丝毫的。
…
一直到两年前,季寻才被揽竺书院聘请。
至今。
…
女皇挑中季寻去教导小皇女,确实也是一种形式的认可。
“这是好事,我本该替你高兴的。”太傅这样说道。
可是季寻从她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喜悦之情。
少年垂了垂眸,复又坐回椅子上。
“母亲……是在担心小殿下吗?”
太傅闻言,眸光再次落到他的身上。
可是后者却不与她对视,只专心盯着自己碗里的茶叶。
这茶,茶水没喝多少,茶叶倒是被她们母子俩玩得起劲——一个反复拨弄,一个紧紧凝视。
茶叶:“……”
太傅终是放过了那杯已经凉掉的茶,轻声呢喃道:“在你与小皇女之间,我如何能是担心小皇女呢?”
季寻听到这话,没答。
“就好比,陛下在小皇女与你之间,亦不会偏向你。”
“……”
“寻儿,你能明白母亲的意思吗?”太傅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季寻抬眸与太傅对视了一眼,抿唇点点头:“孩儿明白。”
于是太傅又叹了口气,终是放心不下。欲言又止了片刻,还是道:“你若实在不愿,那我再去与陛下说说,大不了……我回去教便是。陛下应当还不会因为这些便怪罪于我。”
“……”季寻闻言,又是一阵沉默。
太傅以为他在发呆,便又唤了一声:“寻儿?”
少年将太傅所有的担心收入眼帘,认真思索片刻,终是站起身来,几步走到大厅中央,对着太傅拱手作揖。
太傅一怔:“你这是……”
“不必了,母亲。”少年嗓音温软,说罢还微微弯了弯唇,“孩儿去便是。”
“可……”太傅仍旧有所顾忌,“那小皇女……委实不好教导。”
谁知听了这话,季寻反倒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
他本就生得好看,唇红齿白,只是因为年少便已为人师表,未曾与同龄人一起玩闹,不免就少了些少年人该有的娇气、活泼,无端显得老成起来。
唯有在她这个母亲面前,还能偶尔露出稚气未脱的模样。
此时这样一笑,与他的父亲愈发像了。
“母亲不必忧心,孩儿自有分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