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阿年从被子里爬起来,手指头紧紧攥住床单。
杏眼直勾勾地盯着燕歌行浅色的眸子,这些信息量对她而言太过庞大。
她呆呆的反应不过来。
燕歌行缓慢伸手轻轻碰了一下阿年的脸颊,目光中全是眷恋与温柔。
“阿年,张愈就是燕歌行。”
“阿年,再见。”
说罢,他就像被抽尽了全身的力气倒在了阿年的床边。
阿年屏住呼吸,伸出手扶在他的肩上小心地摇了他两下。
她细瘦的手指白皙圆润,每一根都修长笔直,骨节分明,指甲透着健康的肉粉色。
燕歌行动了一下,却并没有清醒。
只扶着头,好像在经历极大的痛苦。
主脑将燕歌行的灵魂强行剥去,甚至想连张愈的灵魂也一并带走。
在看不见的空气中布满了细密的网,像生了眼睛一般死死的纠缠着他与张愈的灵魂。
虽然他二人的灵魂本该为一体。
燕歌行对主脑的手段早已了然于胸。
狠狠地在网上撕出一个裂口,一脚把还在昏睡中的张愈灵魂踹出去。
趴在阿年床边的人猛然惊醒,漆黑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这是哪儿?
他不是和阿年正在城外吗?
阿年看他一副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样子,试探性问道:
“燕歌行?张愈?”
张愈听到阿年清亮的声音,缓缓地回过神来。
阿年从床上起身,顺手将坐在地上的张愈拉起来。
二人一同走到阳台。
春天微凉的夜风,让他们的心情都平静了不少。
阿年半扶着栏杆,侧着身子,伸手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拨回原处。
淡淡的月光渡在她身上,好像下一秒就要踏风而去。
张愈不知为何心里一慌。
他突然理解,当初接受自己是普通人的魏姜看阿年的眼神了。
他们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横亘其间的天堑鸿沟无法跨越,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跟在耀眼夺目的阿年身后,等那个高高在上、雪雕玉琢的人回首时,能给他一个若有若无的眼神。
魏姜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
而他张愈又何尝不是呢?
阿年看着张愈有些魔怔,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路。
“你的身体被燕歌行使用了一段时间对吧?”
“不知道,但我确实丢失了从路上到这里的记忆。”
“那就对了,你坦白告诉我,你是不是燕歌行?”
一阵风吹了过来。
张愈头发凌乱的遮住眼睛,一小片阴影里瞧不出神情,只看到挺拔鼻梁下的嘴唇轻轻一抿。
过了一小会,才开口:
“是。”
阿年长舒了一口气,轻轻用手拍打脸颊使自己清醒一点。
“你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我,一点都不准瞒。”
“好……”
张愈将他脑子里有关燕歌行的记忆全部告诉阿年。
但记忆停止到主脑吞噬燕歌行的灵魂,之后关于主脑的一系列操作,他就不得而知了。
阿年望着远方的月亮的方向,透过泡泡壁,看到了洪流中一颗又一颗泡泡世界。
嘴里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正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张愈捂着肩膀,无奈的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伤口好像裂开了。”
阿年让他坐在房间好好休息,自己去客厅把医药箱取回来。
仔细的给张愈上完药包扎好后,阿年坐在懒人沙发上,郑重地给他解释了一下星空背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洪流”,“泡泡”......这些词汇这让向来冷静自持的张愈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说燕歌行的到来粉碎了他20多年来的世界观一角。
那么今天阿年的话,就直接粉碎了他所有的世界观。
“所以说,阿年你到底是?”
“洪流中的第一颗泡泡。”
张愈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行动了,他抱住了阿年。
又飞快松开。
“抱歉,失态了,我只是只是……”
他自己也无法解释到底刚才是在想什么?
阿年看着他略显窘迫的脸,主动抱住他。
“我知道,你是想确认我是不是真实存在。”
她贴在张愈耳边轻声说,张愈的耳朵像过了一层酥酥麻麻的电流。这股电流窜到他心上,又从他心上窜到了全身上下。
他仿佛叹息一般说:“是。”
缓慢而坚定地将阿年彻底拥入怀中。
阿年突然想起还有件事情没有告诉张愈,敲敲他的背示意他松开。
松开后,张愈还在回味刚刚柔软的触感,就听到阿年说:
“你知不知道你是我男朋友?”
张愈眼中的笑意几乎迸发出来,惹得阿年也跟着高兴。
不过他渐渐回过神来,他不知道,他这个当男朋友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女朋友在一起的。
他眼中的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咬牙切齿的挤出了三个字:
“燕歌行!”
阿年在他失神的眼前挥了挥手,把他从自己与自己吃醋的泥潭中拖出来,半是好奇半是好笑地问道:“你干嘛叫自己名字?”
张愈没办法像阿年解释自己根本不想承认自己是燕歌行,只好有气无力的说:“叫着玩叫着玩。”
阿年没有继续问下去,严肃地说回刚才的话题。
“所以主脑在这个世界布下了局,为了吞噬你的灵魂,为了打败我,还为了掠夺这个世界的资源。”
张愈也想到了这一层,感慨道:
“真是天罗地网,一箭三雕啊!”
“我不能再等了,我明天就去把系统从陆离灵魂里拿出来。”
“我陪你去。”
张愈见阿年神态倦怠,嘱咐她好好休息,便从阳台翻窗跳了下去。
翻越二楼这个高度对他以前来说都是小菜一碟,更何况是有了异能的现在。
阿年站在阳台上,看着张愈身影消失在夜幕中,才扑到大床上继续睡觉。
解决了最大的疑问,阿年一夜好眠。
夜间下了一些小雨,但第二天的太阳并没有爽约。
昏郁阴沉的云翳被一道净明天光陡然洞开,东方倏忽一亮,“砰”得跃出一颗丹红皎日,天下大白。
阿年随便吃了些早餐,推开家门,就看到不远处等待的张愈。
她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自己看到张愈,会想到经历中爱人的缺失。
因为他会让你想起平静的天,温柔的风,雨后植物的味道,还有往日繁华街道旁那一排排安静的树。
这在末世中显得明亮又赤诚。
阿年冲他挥了挥手,大声喊道:
“走,抓系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