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齐了。”

　　庄园的草坪上，黎鳕枫雕像一般矗立在四人面前，嘴角是终将胜利之人走出迈向成功的第一步的那种稳操胜券的笑意。

　　“你看他像不像一座沙雕？”木青春又问，这次问的是白茜。

　　“不像沙雕，像石雕。”白茜认真地回答。

　　木青春眉心一挑，不置可否，把手里的草绿色马卡龙递给她。

　　“我想吃那块米白色的……”

　　木青春瞪了她一眼：“得寸进尺。”却即刻把左手的整个盒子递过来。

　　清晨的庄园，空气清新如沐，像是每一次呼吸都能将无数沾着露水的小绿叶子的精华纳进肺腑，再将肝脏污浊之气轻吐出来。

　　白茜的心情也跟着跃动了起来。

　　“要开始工作了吗？”她小声地插嘴，然后被黎鳕枫看向自己手上那半块马卡龙的眼神节节逼退到雪媚娘背后，拿她蓬松的大波浪挡住自己的脸。

　　她鼓起勇气，继续问：“咱们可以做什么工作？”

　　黎鳕枫道：“有什么是我们四个人做不了的？”

　　四个人？白茜数了一下：是，是四个人。

　　心里却觉得怅然，忘了松开手里雪媚娘的波浪卷发就失落落地转身走开。

　　雪媚娘尽力控制好自己被拽到头发痛到扭曲的表情，保持弧度诱人的微笑，优雅地对白茜翻了一个对同性专用的、弱攻击性的美丽白眼。

　　木青春道：“你不知道首富堂是干什么的？”

　　白茜：“不太清楚，是帮人家解决问题的？”

　　“看来白家不被你们其他三家带着玩已经很久了。”雪媚娘认真打理自己的发型。

　　“你可以做文秘，雪媚娘谈生意，我画图纸，黎鳕枫指手画……当老板呗……就是个设计工作室。不错的。”

　　黎鳕枫充耳不闻，回头看金法韩：“你是撰梦师？”

　　白茜正巧也在侧头问木青春：“那是你们明面儿上的职业吧……”，没料到长腿大步的黎鳕枫会毫无征兆地停下，结果额头撞到他的背。

　　白茜连忙在挨骂之前跑开。

　　黎鳕枫依然不动如枫，远远地斜瞥了一眼白茜。

　　看这转瞬即逝的眼神，显然对于白茜时不时的无意冒犯，他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但很明显，也同样没把她放在眼里。

　　金法韩温婉地朝他微笑开来，眼中的秋波像缓缓漾开的湖面。

　　白茜觉得她看着黎鳕枫的眼神又温煦又忧郁。

　　“是。”她答。

　　“金家撰梦师？”雪媚娘眉梢一挑，似笑非笑，用扬起的眼丝儿轻划过金法韩微漾的神色。

　　“你是复读机吗？人家已经回答过了。”木青春吧嗒着嘴。

　　雪媚娘的脸色成了木青春手里马卡龙的玫红色。

　　金法韩的蓝眼睛看向白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是，我给人造梦。”

　　黎鳕枫回头看木青春和雪媚娘，像是集齐了三员虎将的元帅。

　　他的视线从白茜头顶扫过：“好。”

　　白茜仰头，想着自己要是高一点，那视线是不是也能扫到自己脸上。

　　想着想着，她踮了踮脚。

　　“我们是一个团队。”黎鳕枫有些生无可恋地看了看踮起脚尖的白茜，继续说：“那么也包括你吧，白茜。”

　　白茜像是被聚光灯突然打到一样，觉得周围亮得刺眼。踮起的脚重重落下，手交握在胸前也不是，放在背后也不是，就那样摆着手，忙不迭地说好。

　　他知道我叫白茜啊。对啊，他怎么会不知道我的名字呢。只是……我的名字要是跟他们一样有三个字就好了。叫我名字的时候，他还能多叫我一个音节。

　　黎鳕枫，木青春，雪媚娘，金法韩，白茜。

　　如果我改名叫白惜枫，他是不是就会多叫我半秒钟。

　　好肉麻的名字。白茜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摇摇头。

　　“那我们在哪里办公呢？”

　　听到白茜的问题，木青春突然反问到：“你物理学得怎么样？”

　　“……我上高中的时候，物理考试都是拿C的，从没拿过A。高考考物理前一天晚上发高烧，头发都红了，考了A+。”

　　木青春看着白茜难得骄傲的样子，表示不屑和不信：“哪有人发烧烧红头发的。”

　　然后他表情严肃起来，叹了一口气：“之前的首富堂……没了。要重新选址。”

　　“嗯，白家消息不太灵通，但我也听说了。好可惜。”

　　木青春恢复轻松的语气道：“我们首富堂有金家撰梦师，黎家易能者，守木人，还有小白茜……选址可不能随便找个纽约上海CBD……雪媚娘也不愿意落于俗套——虽然她自己都很艳俗，所以要找个B格高点有神秘感的地方……”

　　“所以我们的基地在黄土窑洞吗？”白茜问。

　　身后晌久无声，白茜转身，才看到木青春被雪媚娘掐得两眼翻白倒吸冷气。

　　“雪大姐，你新做的美甲好像快断了。”

　　雪媚娘听闻白茜此言，登时松手，木青春才得以捡回一条命。

　　木青春说他把这届首富堂设在了时空之外的异度空间。

　　“时空之外？异度空间？”白茜不解。

　　“我们所在的空间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三维体，总有哪里出现了高维碎块啊、哪里被降维成平面了啊、重叠了两个空间域啊、空间内部折断了跳跃了不连续了啊……那天你打碎了一瓶葡萄酒，我听那个碎裂声很奇怪，有绵延不绝的回声。于是我就知道了，X先生的庄园里有隐藏或是折叠的异度空间。我后来摔了黎鳕枫一整个架子的红酒才沿着碎片的回响找到这里。”

　　黎鳕枫的脸瞬间变成一瓶红酒。

　　“一整个架子的空红酒瓶。”木青春看着他的脸色从酒红色逐渐变为猪肝色，然后在对方爆发前半秒才慢悠悠解释道。

　　白茜很努力地听了，没太明白，但是她抓住了重点——总之首富堂基地在另一个世界就对了。

　　“多好，没人收房租，”木青春一挥手，面前竟凭空出现了一扇旧木门，只有门扇，没有门框。“这是千百年来木家通往首富堂的入口。”

　　白茜推了推面前的的木门。门发出摧枯拉朽的吱嘎声，相当刺耳。

　　白茜一缩手。开了一半的门又弹上了。

　　木青春无情地嘲笑了她，伸手推门。

　　众人跟进。

　　木门背后是一个灰蒙蒙的世界，只有一座空中建筑金碧辉煌。

　　白茜一时目瞪口呆，驻足不前。

　　“走啊。”金法韩从右侧揽住白茜，温和道。

　　“走啊。”雪媚娘从左侧拉走白茜。

　　白茜只道：“你什么时候建了这么这么高这么这么大……”她一时词穷，瞠目结舌许久，回头看木青春。

　　木青春白了她一眼：“哪里是我建的，我顶多贡献了木家装修一条龙服务而已。这种超越人体正常尺度的古建筑，高得跟中山陵似的。你们凑合着用吧。”

　　雪媚娘说：“还是被你找到了。”

　　“还是被我找到了？”

　　“这是……千年前被藏在异度空间的。”

　　“你怎么知道？”木青春不屑。

　　“我当时在啊。”她娇笑了一下。

　　“我信你个鬼。你才多大，看着也就比白茜大十来岁吧。”

　　“她十六、我十八！”雪媚娘杏眼圆睁，去拧木青春的耳朵。

　　“这里不会有主人吧……”白茜问。

　　“我找到了，就是我的。”木青春难得不讲理，一边捂着耳朵落荒而逃一边大声说道。

　　“他找到了。就是他的。”雪媚娘上去追，瞪了他一眼，对白茜重复了一遍。

　　这建筑没有门扇，门口就一空门框。底层是空旷的大堂，最里面是个金色高台，高台上是一张镶嵌珠宝、铺着皮草的大椅子。高台前是一张深棕色大理石台面的会议桌，围着桌边放着几把皮椅。高台旁是木质楼梯，白色栏杆上有精致生动的西式浮雕。

　　大堂上面就是屋顶天花板，有巨型水晶吊灯垂落。高台上方有个二层，从楼梯上去，是三间带着室内阳台的房间。

　　“你在家装这方面的品味不错。”雪媚娘说。

　　“谢谢夸奖。”木青春假装没听出讽刺。

　　那边的黎鳕枫从楼梯上下来，开始分配房间：“一楼大厅用于待客议事，一楼内室给白茜，二楼走廊前侧三间房间给金法韩、雪媚娘和我，走廊另一侧的房间和储藏室归木青春。大家都没问题吧。”

　　木青春举手。

　　黎鳕枫似乎毫不惊讶：“给你后面的房间是方便你管理木结构储藏室。你若想要前面带室内阳台的卧室，我跟你换。”

　　“我可没兴趣站在室内阳台上看大吊灯。”

　　“那你有什么问题？”

　　“白茜为什么住高台后的内室？连门都没有。”

　　“有暗门。”那张脸不动声色却英气逼人。

　　木青春想说话，却忽然觉得自己的袖口被什么东西扯住了。

　　往下一看，白茜正用央求他闭嘴的眼神看着他，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

　　木青春便收起一脸的生动，僵着脸看了黎鳕枫一眼，闭口不言，转身离去。

　　黎鳕枫也转身走开。

　　半晌，“你跟我住吧？”金法韩问白茜。

　　“跟我住也行啊。”雪媚娘像是在争什么。

　　“反正你别想跟我住，我男孩子家家，名节不保！”刚刚转身离开的木青春也跟着嚎了一嗓子。

　　“……”底下仨姑娘皆无言以对。

　　白茜看了一眼站在高台上玉树临风的黎鳕枫，说：“不用了，我不会一直住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