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们一起学猫叫
萧绥拉开车门,俯身坐在苏昴身旁。
在前面开车的林海大气都不敢喘。
看样子某人是要发飙了。
萧绥假装不知,安然自若地问他:“你怎么来了?”
苏昴抿着唇望向窗外不说话。
整张脸都写满了“我不高兴,你快来哄我”。
此刻他身上一身西装正装,黑色衬衫敞着领口,腕表璀璨,看上去和他往日在她跟前那副毫无威慑力的模样大相径庭。
萧绥笑了笑,她伸手握住他落在膝盖上的手。
苏昴挣了挣,她握得紧,没挣脱。
萧绥另一只手扣住主驾驶位的座椅,整个身子都探过去凑在他身前,又笑着问了一遍:“不是说去见个很重要客户吗?”
“萧绥——”
苏昴骤然转头望向她,几乎咬牙道:“如果不是我来的及时,你是不是连命都不要了?”
他原本是满腔怒火,但在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张笑吟吟的脸,简直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
更可气的是这人还摆着这张笑脸死不悔改,让人骂都没法好好骂——
“你不是来了吗?”
她说着这种话。眼中笑意盈盈。
苏昴一时语塞。
他抿了抿唇,换作一脸正色,故作冷淡道:“阳琛的老板叫我大哥从中牵线,联系了黄大小姐,可惜下面手脚不干净,走漏了消息——”
而这消息又恰好被火鸟截了。
见他不再纠缠于之前的话题,萧绥只好也跟着淡淡道:“世上本没有那么多恰巧,不知道是真不干净还是假不干净。”
苏昴心头火气,却捺下不发,神色冷凝:“大使馆那边愈闹愈凶,听闻昨天我回旅馆的时候,军部发声明说明天中午召开记者会,回应腾林射杀平民一事——阳琛的老板们当然屁股坐不住了,不但要给鸟腿上拴绳,还送到我们面前来,把人情强塞给Sweet和黑桃。”
萧绥挑眉:“没想到这火鸟却是个聪明的,至少没直接昏了头冲进旅馆。”
苏昴冷笑:“何止是聪明,秦潇漫那朋友能进死单房,火鸟居功至伟。”
简算清楚了萧绥会给秦潇漫帮忙,由此设下伏击,若不是苏昴手中有简的定位,见她长时间一动不动地守在一处心生警觉,从去拜访黄大小姐的路上调转车头回来,现在的萧绥恐怕要经历一番苦战。
“至于你——”苏昴顿了顿,他眯起眼,棕色的瞳孔中泛起冷厉的光,刚欲开口,萧绥便截断他的话,皱眉道:“苏昴,我不会死。”
“黑桃小队,格瑞擅长爆破和机械,威廉擅长使用各类强制,赫伯特精通各类交通工具,西欧利是狙击手出身,而我,除了指挥作战和特种军人的常规项目,和安娜伊娃一样,最擅长近身格斗,热带雨林是我的主场。”
“你应该看过我的履历。”
坐在前座支着耳朵的林海默默地把萧绥的资料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嗯,非常辉煌。
萧绥定定地看着他:“苏昴,我从不是脆弱不堪的女子。”
“我时时刻刻都身处于各式各样的死亡之中。惊险,刺激,命悬一线。”
萧绥望向窗外,朝阳勃发,碧空如洗。
路边那些丛丛簇簇嫩绿嫩绿的粗壮叶子飞快地倒退而去,生机勃勃。
而她携死亡而来。
与他一道。
她转过脸,在苏昴复杂难辨的目光注视下,萧绥唇角绽开一抹温文笑意:“今天有一只火鸟冒了出来,暗处还隐藏着成百上千的水鸟,甚至鱼,大象,甚至其它随意什么东西。想要我命的人,多如繁星。”
“如果这种程度的突发状况就让我手忙脚乱,那我回去后第一件事就该是退出雇佣兵的行列,更没有资格做黑桃的主人。”
“苏昴,你今天能来,我心中欢喜;但倘若今日没有你,我亦迎刃有余。”
“这就是我,萧绥,黑桃Q。”
苏昴沉默地望着她。
他喜欢的女孩,正笑意温和地看着他,眉眼间顾盼生辉。
其实从初次见面,他就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人,与其他千千万万平庸的、灰扑扑的、颜色混沌的普通人截然不同。
她天赋卓绝而优越。
与众不同,颜色鲜明,光彩熠熠。
同时,她和那些柔软如菟丝草般需要攀附在其他人身上的女孩也不一样。
她是独立的个体,她不需要被照亮,也不需要借助别人的余温,她不需要任何人,她是光的本身。
她只是长了张柔软的面孔,内里比谁都坚硬。
他当然喜欢这样的她。
世人总如杨树凯之流,以为喜欢什么就要拼命守着护着,如捧一尊精巧脆弱的瓷器,甚至还要不惜代价将之藏于暗室,束于楼阁,只会用猥琐卑劣的姿态窥视把玩。
可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喜欢什么便什么,绝不会掖着藏着,他要把他所喜欢珍视的,置于人前,高举于顶,要人人都看到她的光彩。
因他无比相信,值得他钟爱喜欢的,绝不会是什么脆弱不堪的事物,无上荣光于她是稀松平常,风摧雨折也是稀松平常,无论是辉煌亦或低谷,都能从容以待。
世上最美好的事物合该让天下人一同欣赏,藏于暗室楼阁,只会减损其光芒和美丽。既然没有将之牢牢握于手心的实力,那一开始便不必占有。
她在身侧发光,他亦与有荣焉。
苏昴自嘲般勾了勾唇角。
他是自作孽。
喜欢上这样一个女人。
“是么。”
他语气太冷,这种陌生的冷淡,让萧绥有些无所适从。
林海小心翼翼地道:“Boss,萧老大,到旅馆了。”
苏昴拉开车门下车。
他低低道:“萧绥,你从来都不明白,我自始至终在意的都不是你把自己置于险境。我只是……”
他仰着头,看着天空刺眼的阳光,沉默半晌,转身走进了旅馆。
他在意的仅仅是,她对他,在意的太少。
对秦潇漫,又在意的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