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的风声和在空气中不断飘动的白丝让苏予睡得极不安稳，越是靠近城市边缘，空气污染就越发严重，大片浓雾裹挟翻滚出霓虹灯一样的深浅色彩。她屏息一夜，依旧没有睡熟过，林樾抱紧衣角蜷缩在她身边，只怕睡地要比她更不舒服。
看来无论如何，还是得回到中心一点的地方，至少空气中没有这么多的絮丝，扰得她像过敏一样红痒。
想到这里，苏予突然一振，猛地坐正身体，靠在她身边的林樾也在这时候揉着眼睛醒来。
“唔，怎么了？”
“先回城市中心看看。”她有一个想法急需要证明，随手收起了盖在身上的厚衣服，拉着林樾就要出发。
林樾还没有完全清醒，被她的手一带，呆滞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跟上了脚步，翘起的发尾在拂过的微风中轻轻晃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缠上了许多白丝。
进化者的行动力本就比普通人的速度要快，苏予此时还是心急地加速小跑，林樾只是体质优化初期根本不能够适应这样的速度，几乎是被苏予带着半踏空气一路虚空到了之前的超市，仔细算起来还不超过一个小时。
昨天他们从日落走到夜幕，果然是在照顾他的脚步了，林樾在风中凌乱忍不住想。
将林樾暂时安置在超市门后，苏予又回到自己最开始呆了三天的房子，她刚刚传送到这里时，是在房前的马路上。马路一侧是清一色六七层高的住宅房屋，另一侧则是单层的商铺，外观被装饰地极具现代化，有利用价值的商品均已被扫劫一空。当时的街道虽一样的空无一人，却让她觉得隐隐约约有人的生气，或角落的窗前，或门边的缝隙，总似有似无地露出打量的目光。
但这一回，却死寂的彻底。
她原觉得有响动是不正常，现在才发现安静才是最大的诡异之处。
顺着最左侧的住宅往上搜，除了偶尔出现的食品袋和空水瓶，还能证明几天前有人待过，其余皆是人去楼空，连门都是敞地大开。
苏予越来越觉得奇怪，末日世界通常来的突然，毫无预兆。像这样造成严重的大规模死亡的病症，足以让一个国家秩序瘫痪，既然很难找到什么能保障安全的组织，那这些人又是要逃到哪里去呢？
她原觉得这白絮有可能是导致过敏的一大重要因素，想要到这里来找两个人确认自己的想法，谁知道不过短短一两天的时间，这里的人都像突然人间蒸发一样。
她叹了口气，决定搜完最后两层就回超市找林樾，谁知道每次她想走，都会有重新吸引她注意的东西，这一次不出意外，又是一个背对着她躺在角落的人。
和上次的变异种大抵相同，除了衣服和身材有所差别，身上的血痕，布满绿斑的皮肤，奄奄一息的状态都毫不令她意外。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她没在大意的就上前，左手悄无声息地蓄气，右手拿出军刀，用力一甩，稳稳地扎在距离他头部不到两厘米的地方，却依旧没见他有任何反应。
苏予放下三分心，用气柱将他推到墙上，桎梏住他的脖颈，伸手一探，才发现早已经没了气息。
不像是变异种的样子，尸体已经发凉，眼睛瞳孔依旧留有人类的模样。
她适才发现这个房间已经被收拾过，食物衣服都胡乱地塞进一个黑色旅行背包，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可惜还没来得及走，就断了气息。
她蹲下身子翻了翻，将背包里的食物全部丢进空间指环，还随便给林樾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可惜林樾身形太瘦小，这些衣服对他来说要大上一倍不止。
既然找不到什么能问消息的人，苏予干脆找起了物资，看起来他们走的匆忙，定然有些东西来不及带走。
还没等她起身，就发现背包底下压着一张白色纸条，纸条已经被揉地发皱，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癸酉区废汽车厂，两千人，速来。
虽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但想来这些人的离开必定与这有关。她收起纸条，又在周围绕了两圈，惊喜地找出了两箱快要过期的泡面和一双还算干净的男鞋。林樾脚上的鞋磨得小指都快要露在外面，想来是末世之前也过的并不好。
就算这附近没有什么人，但超市也不是绝对安全，苏予担心林樾一个人碰见变异种，没有多留便匆匆回了。
她从窗户跳进去的时候，林樾正抱着膝一瞬不移地盯着来的人，绷紧了全身，似乎下一秒就会扑上来。看见是她才一下子放松下来，长长地舒了口气。
看来她走了之后他片刻也不敢休息，苏予哑了声。
“你去哪了？”
无言地掏出一件黑色上衣和灰白的运动鞋递给他，转身鼓捣起她的泡面。
其实她不太习惯安抚别人，总觉得自己多说几句反而会越弄越糟，就干脆什么也不说。
在超市找了一圈也没看见有什么锅碗瓢盆，即使她有火也无用武之地，这泡面果然也只能干吃了。末世之后没有什么地方还能生产泡面，中心世界为了调节资源，所有人吃的都是营养素，虽然口味多样，但跟真正的食物相比还是缺了一份感觉。她很久都没有看见过这种东西了，也只有在刚刚才恶化的世界才能幸运地找到。
可惜地叹了口气，下一次一定要找个机会。
回到门后坐着，林樾已经换好了衣服和鞋子，看起来还有几分穿新衣服的愉悦感，衣服宽宽大大，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两根绳子，在腰处打了个结，勉强算是合适。
她拿出两包泡面，拆开之后偷偷藏起了调料包才递过去给他。
干吃不用调料包，她日后留着还有大用呢，苏予满足地想。
“对了，”苏予从上衣口袋里拿出在背包底下发现的那张纸条，放在他眼前，“这癸酉区你知道是哪里吗？”
林樾嚼着干泡面点点头，囫囵吞咽下去回她的话：“知道，你不是本地人？”
“不是。”她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们这里以天地干支命名区域，第一个划出来的是甲子，以此类推，乙丑、丙寅……癸酉是最后一个区域，第十区。”
林樾想了想，又觉得奇怪：“不过写这张纸的应该也是个外地人。”
“怎么说？”
“没有歧视的意思，但本地人通常会直接说第一区到第十区，很少会提甲子区、己巳区这样的正式名，因为读法和写法都比较麻烦，只有在正式公告之类的才会用上。”
“也算是大家心里默认的规则了吧。”
“这倒是有点意外。”苏予点点头，“不过，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你要去这里？”
“不是我，是我们。”她顿了顿，“既然大家都着急过去，想必是有它的好处，万一是避难所也不一定。”
她的任务还没有做完，这一趟也许会有不小的发现。
“有道理！”林樾闻言眼睛都亮了起来，无论什么时候，对于身处末世的人而言，‘避难所’这三个字就是希望。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他激动地站了起来，将剩下的泡面塞进里件衣服口袋，期待地看着苏予。
“你别这么期待，说不定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地址。”
“说不定就是有希望！”林樾的眼神就差要把她背起来走了，“看它上面还有人数限制，距离又远，我们快点行动吧。”
“有多远？”至多不都是在这个城市吗。
“我们这两天呆的是第四区，也就是丁卯区。”林樾耐着性子解释，“这个城市的排列是从上到下呈线条型，所以要去癸酉区还有五六个区的距离呢。”
苏予这才发现她原先以为自己走到的城市最西边，原来都只是一个区的边际。她跟林樾走了半天也就走了小半个区，这样算来走到第十区最少也要五六天，她的时间的确是没有多少了。
“那休息一会我们就出发吧。”苏予叹了口气，“要是能找到车就好了。”
“你会开车吗？”林樾提出了一个关键性问题，毕竟苏予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
“不会。”
看着苏予的目光，他不自觉后退了两步，“我还未成年呢，姐。”
“好吧。”用脚走就用脚走，早晚也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