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内殿。几个太医围在江临的榻边七嘴八舌的争论,气氛一度有剑拔弩张的意味。插不上嘴的小太医只能在寝殿内急的来回踱步,时而看看那群争议的太医,叹口气甩甩袖子站定,鼓足勇气再次开了口:“我说,你们能不能别争了。”
叶城的天气在淑佳皇贵妃死后继续燥热异常,皇上当日拿白绫自裁,还好守夜的小太监及时救下来了。人是活着,尚有气息,可就是醒不过来。
这已经第三天了,太后下旨要是再不能让皇上醒过来,整个太医院上下都得掉脑袋。
他烦闷的不行,说话的声音也比前几次大了些,那些争论的太医回过头看了看他,又接着回头讨论。
“哎呀。”小太医抬起手抚着额头,他已经烦躁到了极点。
他的父亲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驱鬼师,母亲则是有名的药师。自小跟着他父亲,母亲学的东西杂了去了。
渐渐地自己也就会帮人看相,开药,每次剂量都开的一点不差。就因为这样,他家中才拖了好大的关系让他进太医院当值,以为靠这样就能飞黄腾达,但是刚来三天就碰上最棘手的大麻烦,时刻面临掉脑袋的风险。
皇上这一看就是魇症,被精怪缠身了,他肯定有办法让皇上醒过来。但是他说了以后,这群老顽固不但没有考虑这个事情的可验证性,还嘲笑了他一番。自己有这样的同僚,他都恨不得现在就跟他们同归于尽得了。
“您是付太医吗?”
正出神,付明杰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的小太监,烦躁地回道:“有事快说。”
那个太监被甩了一通脸子也不恼,满脸堆笑:“太后有请。”
他跟着小太监穿过曲折回肠的小路,一路上满腹疑惑自己刚来太医院,还未展露头脚,也未去给慈宁宫看过病,太后是怎么知道有他这号人物的?
去慈宁宫好好的大路不走,偏走这小路作甚?他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此行是祸是福。
进了殿门,付明杰就低下了头,这个内苑可不是他这种身份的人敢抬头张望的。
进了内殿,他微微抬头,触及珠玉穿成的帘子后面那人金线绣凤的鞋子和青色的裙裾,他赶忙跪拜,生怕错了礼数。
他跪了许久,听着棋子落在棋盘上清脆的声音,心里越发的慌张,手心和后背也冒出了虚汗。估摸着这么久了还不出声,多半不是什么好事情。
腿都快麻了......他轻轻抬了抬屁股,生怕坐上那人看到又赶忙跪直。酥麻的感觉又从腿上传来,他皱了皱眉,心想着这真不是人干的事儿。
“付太医不必多礼。”一颗棋子落定,太后看着风卷残云的棋局,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哀家今天叫你来是像想问你件事,你是否能医治皇上的病?”
付明杰一寻思,张口就要说能。抬头看见太后略含杀气的微妙眼神,他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改了口:“回太后,恕微臣直言,皇上他......怕是这辈子醒不过来了。这种情况微臣从未见过,怕是有心无力啊,还请太后赎罪。”
“付太医当真?哀家一把年岁了,可经不住这么哄骗啊。“
不怒自威的声音传来,最后几个字加重了语气,刻意放缓了一字一句的说。
付明杰更慌张了,低下头,两手放在地上,有意让自己看起来可怜又真诚。
这太后不好对付啊......
“若是真有办法,微臣早就让皇上醒过来了。微臣万不敢欺瞒太后啊。”
“看来付太医是明白人。“太后拿起桌上的茶,撇了撇浮沫轻抿了一口,眼角眉梢染上了一丝愉悦。
她不动声色,装作有些悲伤:“皇帝虽非哀家亲生,但这二十多年来我一直拿他当做自己亲生的孩儿看待。看到皇帝这样,哀家痛心疾首。
不过,哀家可在给你们太医院三日时间,若三日到了,皇帝还没醒过来,你们可都得小心脑袋啊。”
“微臣遵旨。”
“退下吧。”
“微臣告退。”
付明杰如获大释,起身低头退了出去,跟着小太监回到了承乾宫。
一路上他不停的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今日若是说错一个字,他都有可能再也回不去太医院了,只能去乱葬岗。活了十几个年头,他今日才知道什么叫后怕。
进了内殿,他看着还在争论的那群太医,有些坐立难安。
他今日知道了一个大秘密,以后只能每天看太后的心情提着脑袋过日子了。怕极反怒,他心里也在默默腹诽着,这高墙深宫,满是虚伪的嘴脸。
慈宁宫内。太后看着棋局,白子在战场上节节败退,黑子步步紧逼,势在必得。
她落下最后一枚棋子,十分舒心得意的看着棋局对面的人,说道:“当年造反登上这皇位的又如何。只要让他起了疑心,灭了李家,这天下最后还不是我和伟儿的?”
大业二十三年,业成帝驾崩,咽气时手里紧紧攒着当年淑佳皇贵妃给他的香囊。
大业二十四年,天下大乱,百家争势。各方蠢蠢欲动,更有甚者在封地自立为王。
大业二十五年,奕卿王江伟在重臣扶持下登基,收复封地,大赦天下,更改国策,史称业临帝。
步摇中间的裂痕恢复如常,触手冰冷的珠玉,摸的人胆寒。
繁华落尽,终是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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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江市好久没下过雨了,这个博物馆也没人光顾。
江茗等了几天,也没看到南柒回来,心里越发着急。
“江总,您昨天刚回公司,今天怎么又找不到人了,招标都是我替您去的,什么时候回来啊。”
沈厌照例每天一个催促电话,江茗没耐心听他叨叨,不耐烦道:“这几天不是都回去么,催什么。”
沈厌一听头又大:“您回公司才待多久啊,以前公司待九小时,现在能待四小时就不错了。”
“管起我来了?”
江茗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倏尔低沉,一句话让沈厌不敢吭声。
“不,不敢……”
话还没说完,挂断的忙音传来。沈厌懊恼地放下手机,一刻不敢耽误的忙去了。
天色渐晚,江茗也没胃口吃东西,在窗前站着抽完了一根又一根烟。
醇醇的烟气吸入口中暂时抚平了他焦躁的情绪,之前不怎么碰烟的他,在找不到南柒的那段时间,抽烟成瘾了。
这个博物馆刚认识她的时候听她讲过,但自己从没来过。
这儿到底什么地方,这些物件哪来的。
这些还没来得及细问,后来的事就发生了,南柒恨她恨得像杀父仇人,一句话不愿意跟自己多说。
她不会又借口跑了吧……
妈的,自己怎么越来越像个娘们儿,想这个想那个。
房间里越来越暗,手里最后一根烟即将燃烧殆尽,烟叶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今晚光线怎么这么暗?江茗回头发现放在墙角的蛇皮灯笼乎明乎灭,只发出微弱的绿光。
怎么回事,这玩意儿是充电的?
“咚。”
门外传来一阵短促的声响,江茗赶紧下楼查看。本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闯进来了,可没想到是南柒躺在地上。
她头发衣着凌乱,手里握着那根已经修复好的步摇,人已经晕死过去了。
这架势江茗以为她出门被谁捅了两刀。
气息有些微弱,脸色苍白,身上看着没外伤。江茗松了口气,赶紧抱着人上楼。
他没注意到,有的展品在坚实的玻璃柜正在悄悄开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