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掩下慌张,逼自己尽快入戏地朝着归一道长看去,“师……师父?”
在外人眼里道法高深的归一道长,此时在我面前,就像一个关爱孩子的长辈,竟然心疼地问我:“你身上还被点着穴,刚刚清也刹车那一下,你撞得还疼吗?”
从未感受过任何爱意的我,因这突如其来的问候,顿时呆呆地愣住了。
我忽然好羡慕许辞悠啊。
同样是人,同年同月同日生,连长得都一样。
同样在很小的时候,就遇见了道士,我遇到的是想与我双修,觊觎我身体的妖道离云。
她遇到的是处处为她着想考虑,亦师亦父般的归一道长。
就连名字,我都是不值钱的破铃铛,而她是给予了一切美好愿景的辞悠,辞忧。
好似她这一生,从投胎那一刻起,来到人间就是过来享福的,所有爱她的人,只希望她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长大,选择自己喜欢的人生。
许是见我忽然呆呆地不说话,归一道长忽然皱起眉头,对谢无畏说道:“行了行了,你师姐已经上车,就没必要再被点着穴了,为师坐在前面不方便,你帮你师姐把穴位解开!”
谢无畏这才反应了过来,赶忙点着头说:“哦,对对对,我光听师兄和师姐斗嘴,差点都忘了这茬子事儿了!”
谢无畏伸出右手,在我腰上轻轻一点,我那紧绷着的身体,这才松懈了下来,整个人却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瘫软地靠在后座上,眼中再无一丝生气。
“谢谢。”我对归一道长和谢无畏同时说道。
谢无畏顿时稀罕地说:“哎呦,今天太阳还真是打西边出来了,师姐竟然在一天之内,和我说了两声谢谢,真是稀罕事儿啊!”
我的脑袋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那一幕幕熟悉的街景,再无力气做出任何回应,甚至陷入了自我思绪之中,连谢无畏后面又和我说了些什么,我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整整一夜,整整一夜!
我靠着一股劲儿,用着双脚从天黑跑到天明,才好不容易从那吃人的村子里,逃到了外面。
结果上天就像和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在外面转了一圈,竟以这种方式,又将我给送了回去。
我不知道接下来等待我的命运,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剧本。
在那车子疾驰的奔流声中,我再也抗不过身上传来的倦意,缓缓地闭上双眼,进入了梦乡。
……
一夜未眠的我,这一觉竟睡得出奇地安稳,等到林清也一脚刹车踩下,我于睡梦中被唤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被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
我抬起头一看,正好对上了谢无畏那唇红齿白,少年气十足的笑颜。
“醒啦!师姐,咱们正好到了,要下车咯!”谢无畏拍了拍我,还不忘拧开瓶盖,将那瓶我喝了一半的水给递了过来。
我感激地接过喝了一口,等到下车之后,望着眼前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村口,我就算定力再强,也压不住心中的恐惧,脸色发白不说,就连身上都微微有些发抖。
谢无畏见了,自是贴心地凑上前来,又问了我一句:“师姐,你怎么忽然抖得这么厉害?”
他这一句话,直接将正在拿着罗盘,查看周围情况的归一道长和林清也的注意力,全都引了过来。
“是啊,辞悠,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归一道长关心地问我。
我咬了咬牙,强忍着心中的惧意,故意吸了吸鼻子,说:“就……就是下车之后,感觉这里好冷啊,明明八月份的天,怎么太阳一落山,就像进入了大冰窖里似的。”
我这话可不是空穴来风,而是从车上下来的那一瞬间,真的给了我一种一秒入冬的感觉。
“冷?”归一道长皱了皱眉头,说:“哦,这里有妖邪作祟,整个村子都被巨大的怨气所笼罩,温度自然低上不少,辞悠,你用为师教你的清心诀即可驱散这股阴冷之气!”
“师父,你忘啦?师姐失着忆呢,会个屁的清心诀呀!”谢无畏笑嘻嘻地看了归一道长一眼,而后变戏法似的,在自己屁股上一抹,竟然从裤子上的小口袋里,摸出了一张折的整整齐齐地黄符。
“喏,上个月生日,师父给我画的护身符,看在你是我亲亲师姐的份儿上,我才给你用的!”
“赶紧在兜里放好,一会儿就不会觉得冷啦!”谢无畏一脸阔绰地将黄符递到了我的手心,小大人模样地拍了我两下。
黄符入手的那一瞬间,我便感到一股暖意袭来,好似身上的所有阴霾,全都一扫而空,连我的脑子都在此刻,感到清明了不少。
“谢谢你。”我满怀真诚地对谢无畏感激道。
谢无畏不好意思地对我露出一抹傻笑,“嘿嘿……”
手拿罗盘的林清也,则在这时,没好气地冷嗤一句:“也就你拿她当个宝。”
“清也!”归一道长顿时冷声斥道。
林清也这才闭嘴,没再继续对我冷嘲热讽。
之后,林清也将目光落回罗盘之上,朝左朝右,朝前朝后地看了一眼,说:“这村里被人设了阵法,将全村的怨气全都锁在了里面,看着这手法,像是想把这里弄成养尸地。”
“村里不太平,一会儿进村的时候,许辞悠和谢无畏,你俩跟紧点,马上天就黑了,要是你俩被活尸拖了走,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是不好找!”
养尸地?
活尸?
要不是我在这里生活了整整十八年,对村里的一草一木全都熟悉得很,听着林清也的这句话,我险些还以为,他们是不是找错了地方呢!
这落凤村里,住着一百多户人呢,怎么可能是养尸地,里面还有活尸啊?
谢无畏听了,则拍着胸脯对林清也保证道:“放心吧!我的师姐我守护,我会盯紧师姐的!”
林清也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没再说话,只是在转身之前,用那森森地目光,故意看了我一眼。
我不知道他两次三番,用这种眼神看我到底是什么心态,但现在的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尽可能地让自己保持着既来之则安之那沉稳的心态。
归一道长和林清也打头阵地拿着罗盘,抬脚朝着落凤村里走去。
我则被谢无畏在右手上绑了根红绳,另一头缠着他的左手,一齐走在了后面。
直到进村的那一瞬间,一股仿佛能够冷进骨髓里的寒风,伴随着刺鼻地血腥味,冲进我鼻尖的那一刹那,我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前一天还对我喊打喊杀的那些村民……
极有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