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查理徐的雇主丹尼斯先生,此刻正远在大西洋城。
他是来帮忙筹备明年美国小姐比赛活动。
在现代化的瑞维尔赌场酒店里,一排排年轻的女孩,各种肤色,但无不性感迷人,搔首弄姿地徜徉在碧绿马赛克铺就的阶梯泳池边。
她们性感的小腿,微微发亮地绕过出水口边的一阶阶大理石捧杯。
旁边聊天说话的男人们,贪婪地看着,嘴里却聊着投资和生意。丹尼斯先生的脸,在他们中不算最红,但眼睛却最发光。
突然,他接到一个电话,先是有些愤怒地O起嘴,然后就抠抠红脑门,三步并两步冲出了艳福窝。
此刻,在酒店高层的商务会议室里,正襟危坐着一批头发剃到头皮,穿着土色迷彩的男男女女。
他们都是美军的底层优秀人才,正接受着肯尼迪学院和其他几家美国顶级政治经济院校的校外授课。
坐在后排的人里,有两个特别扎眼。一个是穿着笔挺卡其色衬衣和军裤的肖茨中将。
和他并肩坐的,是个深色短发,杏核形褐栗色眼睛的阿拉伯裔男人。他虽然比中将小了差不多一半,但是无论他间或同中将低语什么,中将都低着头,全神贯注地去听。
看见丹尼斯先生浑身冒汗地进来,中将的副官把他拦到了一边,先是给他递了一杯冰水,然后还贴心地交给他一条白手绢。
政治掮客赶紧擦擦汗,整理了一下仪容:
“将军……”
肖茨中将和他年轻的朋友同时看向丹尼斯:
“奥,尼克。你怎么也在这里?”中将眯着灰色的眼睛,小声地明知故问。就是他的副官把这家伙叫上来的。
“呃,您知道,我姐是美国小姐的筹委。您从特区过来的时候,没见到她吗?”说着,红发投资人看向了一边的年轻男人。
他三十几岁,皮肤细腻,眼睛沉静而安详,整个人都像自带一台大型发光设备,在背后持续补光。
此人,正是救过王丽的恩公但以理。
“中将,”但以理轻声示意了一下、台上的银发教授正在讲课。
肖茨中将的副官立即拉开沉重的大门,把中将和红发商人都护送了出去。
等门关上,肖茨中将才松了口气般解开最上面的衬衣纽扣:
“你可别小看他。上面把各大军区的高等教育工作都交给了我们的天才。但以理-富德李曼(但以理的全名)!人家可是12岁就大学毕业……”
然后,他看看连自己的副官都走到了三米以外,才低声对丹尼斯先生耳语:
“中期选举竞选激烈!而且‘他们’已经叫杰克逊准将亲自去胡志明了。”
丹尼斯先生明白,中将除了叫他赶紧解决伊拉克民主基金会的尾巴外,还得多弄钱快弄钱。万一军方另一派系的人马也杀过来,千亿集团的老石就有可能西瓜偎大边。
于是,他马上像一头水族馆里的小白鲸那样,使劲点头,还虔诚地看着中将:
“我听说,富德李曼曾在耶鲁大学亚述学会待过……据说他最近还会再去香港。他可以帮帮忙吗?”
中将拿灰色眼睛打量了他两分钟:“他也认识那个叫王丽的女人。”
“那不是更好吗?”丹尼斯先生立即明白了中将的担忧,赶紧解释:
“他在骷髅会也有资源。那样的精英,最知道该干什么,对吧?”
他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不见利忘义的人存在。只要有巨大的利益,人人都会亲手扼死他们自己的亲妈,更不要说朋友熟人了。
中将没有明确回答他。
等丹尼斯重新回到美女们身边,中将的副官才转告银湖基金的管理人,可以把手头有的新线索和资料,交给但以理。
“但是,最好别急着把查理-徐和陈那些邪门歪道,引见给他。”
而此刻,王丽的宿舍里也不消停。
趁着她不在家,姚明明偷偷把王丽的家当、搬到了小一点的房间。她霸占了王丽的下铺。
“我说,你也太自私了!王丽不在,你就搬她的东西!”
小银子一边梳开的她的头发,一边坐在上铺说。头屑也在黑暗里,如同银粉一样忽悠忽悠地飘散下来。
“你这话说的真难听!你把头发和头发屑都梳了下铺来了。王丽还是跟好学生一起住,比较干净!”姚明明返着嘴。
小一点的房间,也是上下铺,好学生住上铺。她正在看书,并不怎么牵扯到姚明明和小银子的斗嘴中。
现在王丽不在,加上小房间离着大门近一点,所以一般如果有客人来,都是她去应门。现在正好有人按门铃,她正好乐的去开门,不理小银子她们。
“你先看看是谁再开门!”小银子尖锐地叫了一嗓子。说着,她就叫姚明明、先把那张露了洞的埃及图案布帘子放下来。毕竟几个姑娘都穿得太家常,不能见人。
“不是又是空调滴答水,楼下物业找上来了吧?”
姚明明用脚去够帘子,却失了重心,险些倒在地上。
在香港,家家户户一年能开8-9个月的空调。因此空调滴答水,是常见的社会问题,是违法行为。物业听见投诉来检查,是常事。
不过这次开了门,好学生却愣了,门外是一个白净细瘦的男人,一袭黑衣,三十几岁的样,文质彬彬。
但是,他却让好学生有点害怕。
“先生,您找谁?”
“我是这里的房东。”
男人微笑了一下,自我介绍说。他正是丹尼斯先生家的管家徐先生。
“奥。”好学生紧张起来,她担心会被王丽找麻烦,毕竟这是王丽的公司租给她住的地方。
说着,小银子也穿上能见人的连衣裙,从里屋出来了。
“房东啊?请坐!”
徐管家四处看了看,知道这屋子里不是单住了王丽一个人。
“我们是王丽的朋友。”小银子也有点紧张。
“我不是来查房子的。”徐管家笑了一下,“我就是最近搬了次家……”
“你是要搬回来?”
姚明明也插嘴进来,她已经套上了大T和大短裤,露着细细的两条竹棒一样的大腿,踏着两只大拖鞋。上面各有一只跳跳虎的头像。
“不是,我是想告诉一下王小姐我的新地址。因为路过,顺便上来看看她还缺什么不?”
徐管家的温和,让一屋子的女孩子对他印象不错。
“我们什么都有了,谢谢!”姚明明很老实地说。
小银子斜了她一眼,她本想叫房东给添置一台洗衣机的。
“没关系,以后想到了可以通知我。这是我的新地址和电话。”说着,徐管家拿出一张细竹质地的原白色名片,来给了小银子。
“谢谢!姚明明,你去切一块西瓜来。”
小银子的本能告诉她,房东是个有闲钱可以买保险的主儿,她想趁这个机会发展他一下。
姚明明“奥”了一声就去切瓜。
好学生以为房东会谦让一下就走,刚想往门口走去预备开门,就看见房东接过小银子递过来的水杯,坐了下来。
他甚至还一屁股、占据了赵姑娘给送来的九成新二手沙发的中央,岔开两条细腿。
好学生有些尴尬。她刻意抬头看看背后墙上挂着的10元表。现在快晚上9点了,这个男人在女生宿舍坐着,叫她更不自在。
她小时候在家,晚上九点后,家里是全家看书、学习,连电视都关了的,更不用说访客。
“好学生,你不是明天有课吗?你要预备温书的话,就回屋吧?”
小银子赶紧说。她正准备开始拉保险,人太多,她不自在。再加上最近给王丽调查所罗门指环的事,她觉得业务都生疏了,格外有点心虚。
于是,等姚明明切了瓜、端上来,小银子就顺便把她也打发走了。
她一个人努力的跟房东套话,想着什么时候可以推销他保险。
好在徐管家处之泰然,并没有对保险从业员的过度亢奋有什么不适。或者说他在享受小银子对自己的讨好。
“你也是博士啊?还是历史专业。我个人也很喜欢历史的,特别是公元开始、基督教成型时期的历史。”
“我不是研究那段历史的,我是研究清末民国经济史的。”
小银子听见对方也是个了解历史的,有点开心,不由地拨拉了一下、她金色十字架项链。
“那段历史非常独特,越了解越觉得,宗教是一件有意思的东西。”但是,房东却还在说他要说的题目。
“怎么说?”小银子一聊历史就开心,无论是哪段历史。她甚至忘了推销保险。
“《圣经》上说要‘爱你的仇敌,人家打了你的左脸,你要把右脸凑上去’。但是公元开始的基督教徒却不是这样的。
他们有了力量后,就迫害信奉泛神教徒,占据人家的神庙,还把古代的经典焚毁了。甚至把希腊一位著名的女学者,用牡蛎壳刮掉皮肤,活活弄死……”
徐管家露出他的白牙,说。
“额……”小银子的扁鼻子头出现了些微的汗珠。她想为信仰辩护,但是这些都是事实。她也找不到什么词来抵抗。
“还有这样的事情啊?”姚明明忽然也从门帘里探出头来:
“早知道,我就不跟着你去什么教堂了。这样的人那,真伪善!”
“你小姑娘家懂什么?那是一段历史而已。”小银子低声喝了一句,想把姚明明撵回去。
但是,姚明明也不甘示弱地跑到了房东的跟前。
“原来你们信主啊?”
徐管家明知故问,他一进来就看见小银子戴着的十字架项链,还有大门内里挂的十字架装饰了,上面有几个很清楚的大字“基督是我家之主”。
“没有,没有!就是我去教堂而已,她们都不信的!”小银子赶紧红着脸,辩解说。
“王小姐也信主?我在美国的时候,没有听说啊?”
徐管家还在试探。
“她没有什么信仰。”小银子替王丽辩解说,在管家的教会黑历史的说辞下,她本能地想替王丽摘干净。
“我家信佛!”
姚明明又来插嘴,其实她家指的是她大爷家,而且他们也不是真地信佛,而是中国人传统的信奉能带来“福禄寿喜财”的一切神明而已。
“太有缘分了。”管家掏出紫色缎子的小包包,里面是一串佛珠来,送给姚明明。
“这是我从泰国带回来的。”
姚明明刚想接过来,就被屋里出来的好学生打断了:
“徐先生,您太客气了。我们第一次见面,不好意思收这么大的礼物。对吧?”
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姚明明,姚明明红着脸,两只大拖鞋互相搓着,然后就孩子气的笑起来,推拒了房东的小礼物。
房东也没有坚持。
他看看姚明明有些不甘心的眼角,又看看屋里的挂表:
“太晚了。改天大家一起吃饭聊聊吧?我也是才回香港不久,很多朋友都不在这里了。大家就当认识一下,不用客气。”
小银子才想起自己居然忘记想房东推销保险了。一听见还有下次见面,她忍不住心花怒放,赶紧笑嘻嘻地点点头。细长的丹凤眼完全变成了一条线。
“那么,我告辞了。”房东说着站起来,走了出去。
“我送送你。”
小银子刚想去送房东,忽然,衣服被宜家买的红塑料椅子缝卡住,她没注意,浅黄色连衣裙就发出一声撕开了的声音。
她唯有红着脸,挥别了客人。
好学生帮着把房东送到门口,姚明明也跟着露头露脑地道了别。
等把大门关上后,姚明明马上转过身嘲笑小银子:“嘢,你又想拉保险了吧?看见有钱人,就心动!”
“再说,再说。”小银子说着就拍打着姚明明,笑起来。
好学生在后面拿着牙刷刷牙:“我……我觉得……房东不是好人。”
这话说得小银子一下皱起了眉毛,申字型的脸都变得像个枣核了。她刚要斥责章雪晗不该随便给人下结论,就听见姚明明插了进来:
“就是你!本来人家要送人家一串手链的!”
姚明明还故意模仿台湾综艺人口气说,因为她总是嘲笑好学生喜欢看这些东西。姚明明是非韩国节目不看的。
“真的!你说他……”好学生嘴里插着牙刷,难得还想争辩。
“好了,都去睡觉!等王丽回来,我告诉她,你俩在家多不老实!我告诉你,她是一定会买越南的特产回来的!”
小银子连哄带吓唬。
在她的心里,只有啥时候去做成她保险生意的念头而已。
房东快步出了电梯。虽然他没和夜更保安大叔打招呼说他是4007的业主,可是路过保安岗的时候,他和门口烧香的小老头夫妇打了个照面。
老头子本来就缺血色的脸,顿时就煞白了。大包小包走在后面的老太太,则一下崴到了信箱边上。
不过,查理-徐正忙着边走边打电话:“她家里还有个怪胎,得清除了才方便。”
望着楼下马路上来来往往的青年男女,细瘦的管家忽然有了一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