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他们都死了。”
一个士兵急急忙忙跑进阿治曼的窝棚,就是从前阿萨加百利看见埃及俘虏修的那个窝棚,来报告南娜他们的死讯。
阿治曼摸摸下巴:“不管,反正那死的哨兵都是巴比伦人,又不是我的人手。”
他想想,站起来,对他的探子说:
“不要说出去,殿下会难过的。不过他总得学着知道:想要放长线钓大鱼,就得先拿些小鱼啊什么的当鱼饵。天下没有不花钱的买卖。”
“是,大人。”
探子握拳扣了一下他的胸甲,行了个军礼,下去了。
阿治曼一个人对着荒野发愣,他觉得就算尼布要钓上巴比伦王,也犯不着把沙得利安这个混蛋就这么放着。
迟早,这条疯狗会自己扑上来咬尼布的。
阿治曼觉得自己得想个好办法。
不过,一个好汉三个帮,他第一个想到的帮手居然是土匪头子撒以马那。
这个风波没有就此过去。
一个埃及阿蒙神殿的代表团,就到了撒玛利亚城。领头的神官也跟伊玛目神殿的神官一样,穿着豹子皮的衣服,剃着光头,连眉毛和睫毛都剃掉了。
“尊贵的巴比伦王太子,我埃及已经与您父王媾和了。我大神官特别命我来向您汇报这万千之喜的讯息。”
可是,看这神官的样子,也不像能有什么好消息。
一会,巴比伦王的使者真的也到了,带回了与埃及立约的完整银版。
尼布坐在一只木头椅子上,让他的狮子立在一边做他的点缀,打量着这出双簧。
“按照您父王与我大神官的协议,巴比伦将把亚述旧国西部全部的土地、和城市,都割让给埃及。这也包括您负责看守的撒玛利亚和附近的土地。”
神官有些倨傲的说,一边的巴比伦王的使者也微笑不语。
朝廷里的巴比伦和亚述的大臣们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难道这两年的太平日子又要过到头了?!
朱木齐和耶鲁巴伯都摆着一张扑克脸,看不出表情。
“这样啊?不知道这城里的各位大人家里种的粮食和树,可怎么办?”
阿萨加百利非常煞风景的问。
“阿萨大人,您以前是侍立于王的朝廷上的。怎么私自跑到王太子这里来以后,人就糊涂了呢?”
巴比伦王的使者笑着揶揄胖大臣。
“既然是全部的地都转让给了埃及,那么地上的东西自然都是埃及的了。
您可别跟我说,这些地都是各位大人的私人土地!
这些大人之所以还能当领主,不还是我王的宽宏大度吗?
当然各位大人有损失,我王也很遗憾,愿意按1:10给各位大人换置幼发拉底河西岸的土地。我王太子还可以继续带领大家---”
使者说的一本正经,但是在尼布看来,他都快撑不住要在心里笑死了。
幼发拉底河的西岸?不还是亚述旧国的西部吗?
如果有埃及人不要的地,那么最多也就是河流西岸之前流放罪犯的沙漠地了。
可是不知道这层意思,或者没有想明白的贵族们又是一阵嘀嘀咕咕,看来虽然很不高兴,但是现在也没有办法了,谁叫他们要么是巴比伦不上数的贵族,或者是亚述旧国留下来的墙头草贵族呢。
大家都黑着脸,却没有谁真的跳出来抗议,跟之前在尼布面、前吵吵闹闹什么都不同意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话是如此不错,不过我巴比伦与诸国不同,是有着多位圣王和圣王之法的神圣之城。”
阿萨加百利是蛤蟆吃了秤砣,铁了心。
他依旧微笑着:
“我朝法典上说的很清楚:‘不可劫夺无辜人的庄稼和牛驴并一切上面生长的树木----后世诸王亦要效法维持公义’。所以即便是王也不可以就这样侵吞臣民的财产。更不用说就这样把我们打发到幼发拉底河西岸流放死囚的地方去。”
他这话一出,所有的贵族都嚷嚷起来了:
“是啊,怎么可以!即便是王,也要依法行事。”
“就是啊,我们犯了什么罪,要这样对待我们?”
场上立即一阵大乱。
巴比伦使者被贵族们包围着,说的口干舌燥,满脸通红。
埃及的神官倒是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着巴比伦朝廷与地方贵族内讧,就等着尼布把象征统治权的印章吊坠和地图交给他。
可是等了好半天,埃及神官发现尼布都没有理睬他。
“殿下,请允许我提醒您,这可是您父王与我国大神官的和议。”
“奥,可是您也看见了,我巴比伦是以汉莫拉比法典和通法典治理的国家,怎么能随意劫夺臣下的财产呢?还是等回去再议论一下再说吧。来人啊,为神官大人上酒。”
尼布用一只手支撑在木头椅子的把手上,慢悠悠的说。
埃及神官“哼”一声、领着手下,头也不回的走了。
可是场上的贵族们已经打成一片胡乱,没有人注意他离场。
神官和他的手下怒气冲冲,正走在回去驿馆的路上,忽然就有人、从后面一下用袋子蒙住了这些埃及人的头。
然后,过了小半夜,外城边的护城河上传来噗通噗通的声音,似乎有人把什么东西,一个一个的扔进了水里。
第二天一早,沙得利安急急忙忙跑到神殿的外厅。
“耶鲁巴伯大人,大事不好了,埃及人,埃及的使者一夜没有回住的地方。”
“这怎么可能?”
朱木齐有些紧张,他想起了当初失踪了很久的阿杰赛特王子的事。
虽然王子后来在很远的尼尼微被人发现了,却成了埃及恼恨的大事。
如果说,阿杰赛特王子只是一个、没有实权和后台的可怜贵族,那么,阿蒙神庙大神官的神官使者,可就不一样了。
于是,朱木齐和耶鲁巴伯赶紧找来了守护外城的阿治曼。
“我没留神,没有注意光头呢。”
阿治曼还是一脸不正经。
“那么,就算有人把他们绑走,你也觉得跟你没有关系了吗?”
沙得利安大声喝道。
“哎,怎么会?!我们一般天一黑就落大门了。是个老鼠都拱不出去,更何况是几个秃子了。那脑袋在夜里还不得亮的跟火把似的?”
阿治曼还是在挑逗治国的两位大人。他的眼睛闪烁着,让耶鲁巴伯和朱木齐觉得、他是话里有话。
“不用多说了,赶快叫人内外仔细找!”
耶鲁巴伯还没有说完,就看见一个巴比伦守军头目进来了:
“大人们,不好了,有人把神官们装进口袋里,淹死了。尸首刚刚从河里捞上来。”
接着,几口湿淋淋的口袋,被抬了进来。
“你这个亚述痞子,看你干的好事!埃及人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到时候我们---”
沙得利安一边说,一边想当着大臣的面打开口袋。
但是,口袋不知道是谁系成了死扣,他完全打不开。
急了,他用腰刀把口袋划开了。
里面,倒出来的,只是一卷卷破麻布和大石头,连个死动物都没有找到。
阿治曼笑嘻嘻的抱着胳膊看着他。
沙得利安眼睛闪了几下,一把把进来报信的巴比伦守军头目打倒在了地上,上去就是狠狠一脚。
“算了,他不过是有些紧张、瞎想而已,您干吗这么生气?”
阿治曼看着沙得利安明显是在杀人灭口,笑得更加明显了。
沙得利安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他看看朱木齐和耶鲁巴伯,知道他们已经对这件事起了疑心,不能再坐以待毙。
于是,他摸摸耳朵,没有再打地上的手下,而是叫人把他轰出去。
耶鲁巴伯皱皱眉,对沙得利安不耐烦的摆摆手,让他也退下。
这手势,叫刚才还在混沌中的巴比伦守军头目闹了个红脸,本来还对耶鲁巴伯是否留点善心的犹豫也消失了。
他出了神庙的外殿,迅速去了城中的一处妓院。
在那里,他找到了从前阿梅为他联系到的巴比伦贵族。
在他的身后,一个在妓院干活的小女孩假装端着果子,悄悄的跟上了他。
“很好,那么今晚我们就行动。”贵族和沙得利安小声的商量着。
“不过,我有些担心那些亚述人。”沙得利安有些不放心。
“这个您不用担心。现在他们得小心着埃及人随时打过来,不会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你们身上的。另外,我们也会出点力,让他们无暇顾及,今晚---”
贵族奸猾的笑着。
“好像有人在外面。”
沙得利安本能的觉得什么人在外面偷听。
他跳起来一下打开门,门外却没有人,不远的走廊上还是几个调笑的嫖客和妓女,还有小侍女们、在来来回回的送着东西。
看看没有可疑,沙得利安又关上了门。
“好吧,今晚,你看我的火把信号。”
出乎沙得利安的意料,埃及神官使者们被完好无恙的接回了内城。
跟之前的倨傲不同,带头的神官使者对尼布有些谄媚了,因为经过这一次惊魂,他们意识到自己作为使者、不见得就能安全的离开这座名义上是巴比伦领地、却实际上按亚述办法管理的以色列旧城。
在埃及神官眼里看来,尼布与其说是位年幼的巴比伦王子,不如说是一位按亚述传统将养的少年君主,这个半大孩子身上已经隐隐发出血腥气了。
他特别注意到,尼布没有叫人、为他挡上巴比伦君王和皇族见客时摆排场用的帘子,而是习惯性的靠着他的狮子。
“殿下”,这一次再见尼布的时候,使者们都深深弯下腰,把他们的两只手都树到低下的头两边。
“您太客气了,请坐。”
尼布的养父亚米阿德老爷子特别出面、叫手下的神官们为埃及神官使者们领了座。
在两边看来,这次见面总算回到了正轨。
“我阿蒙神大祭司非常希望有一天能见到殿下。他特别听说您与埃及的神官和我王室成员也有交情。”
“我们殿下对大祭司也是极其敬仰的。您知道,我们也极其希望与埃及保持友好。不管是阿蒙神庙,还是其他神庙---”
耶鲁巴伯特别略去了埃及的王室,好像治理埃及的只有神官们。
“我们阿蒙神庙与伊玛目神庙、还有其他几个神庙,都对巴比伦王子有着极大的好感。”
埃及神官领会了耶鲁巴伯的意思。
“未来,也希望继续与王太子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就让王们自己沟通吧。”
“正是如此啊。”
说着,朱木齐托上来一份国书,泥版上已经滚好了尼布的印章,交给了阿蒙神大祭司的使者:
“我们殿下特别希望、能每年为大神庙进行贡献。这是油、布和其他贡献物的清单。”
埃及神官立即又向尼布行了个礼,尼布身边的神官们马上也还了礼。
尼布始终不开口,在晚宴开始前,他已经被养父和祭司们教育了,今晚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要开口。
“为阿蒙神大祭司的荣耀干杯!”
耶鲁巴伯用眼睛扫了一下,他身边的一个贵族立即站起来,大声祝酒说。
“为神赐给忠仆的荣耀干杯!”
埃及神官的一个服侍神官站起来,回应说。
大家都喜笑颜开,四处开始奏乐,舞女们也进场了,到处都是吃吃喝喝的气氛。
撒以马那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好像敬酒,又好像去调笑舞女,慢慢溜达到殿口,他注意到门口的巴比伦士兵都是半新的面孔。
在看不见的阴影里,似乎也有人隐藏着。
他特别留意了一下,没有预留灯油或者酒的迹象。
再往前看,他不能不留意到今晚殿外的灯火明显少了不少。
内城的城楼上的士兵都站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