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总突然听见了“淅淅沥沥”的液体流动声。
他回过神一看,准将已经把玻璃杯里的啤酒,直接淋到了茶几上的水仙花上。
然后,宙-杰克逊向巨大浮雕伸出左手:“辛沙里施昆*啊,看那,戴上两条大河皇冠的皇子出生了,他将会终结人类的世代。”
瞬间,石总的后背就湿透了。
他知道,准将的人肯定已经找到了、当初给他搬运浮雕的工人,或者帮助过他们的林牧师。听说了那些工人在“患病”期间听到过的“疯话”。
那么,准将是不是也收到了、当初雪鸮A小队是怎么被伏击的内幕了呢?
小赵总忙走过来缓颊:“准将先生,丹尼斯先生说,他按您的希望,额外安排了个特别的实验。就在今晚……”
准将却继续看着浮雕问,戏谑地揶揄:
“他们今天下午,不是对你答应要照顾的孩子,‘试验’过了吗?你要是个守信用的商人,我也会守信用。”
这一刻,石总只想再去找自己的犹太合伙人。
他石致广虽然名义上拿了江川8亿美元,但那是大家,包括陆总,一起合谋的计划。绝大多数又没进他的腰包。就是1.9亿,也只是按行规,他执行“太平洋”项目应得的“通道费”而已。
不过,想想今晚一直接不通的电话,石总只好呆望着茶几上的水仙盆景,“咯吱咯吱”地抠着茶几边。
原本碧绿叶子托着洁白清香的花朵,现在滴答着好像尿液一样的黄水,还发出刺鼻的馊味。
最后又遗憾地望望他的收藏,他才苍白地瞟了助理一眼。
小赵总立即打开门。
除了为首的查理-徐外,从昏黄的走廊上还进来三个小身板的中年男人。头一个,无论是脑袋,还是全身都长得像个鸡蛋。第二个活像像劣质的一次性筷子上,搭着条半透明垃圾袋。
最后一个人,骨骼格外小巧,长着一张白脸,眉眼看起来像只小狐狸。他还亲力亲为地扛着一顶车轮大的青铜灯。
这灯座好像个五角星形状,就是传说中桔梗阵。
只见白狐狸脸先在浮雕面前,摆好五角星的方位。就把两根手指竖在嘴边,轻轻嘟囔了一句,石总办公室里所有的灯,包括走廊上的灯,就立即黑了下去。
接着,黑暗中又一盏一盏地、亮起了晃晃悠悠的橙黄色小火苗。
墙上的浮雕,顿时鬼气森森。
就连头戴高冠的亚述末代君王,都好像在用下眼角瞟着、围着桔梗阵,站成等边三角形的三个术士。
走廊上的大兵、还有跟着准将进来的人,都护着他,退到了半开着的办公室门口。
宙-杰克逊则对石总挑起一条花白的浓眉:“明天告诉我们结果。不,现在已经过了零时,是今天告诉我们结果,如果有的话。”
再说,王丽这边。她一边叮嘱电话那头的畅畅呆着别动,一边就要往大门口去,回头一眼瞥见姚明明蹲在厨房地下。
“你这是干啥?”王丽问。
“看星星。”姚明明凄然地继续望着窗外。别看她不长肉,但是高大的个子,还是把水池子、洗衣机、灶台和垃圾桶中间的巴掌空间占满了。
王丽伸头过去看,厨房的窗外,只能看见隔壁几栋楼的灯火。星星,在这些光下,根本隐形。
她只好说:“我要去医院,你看家哈。”
“我和你作伴吧?”姚明明马上跳了出来,结果一下撞翻了背后灶台上的锅,发出了“哐镗”和“唉吆”一声。
“去看小孩……”
没等王丽说完,姚明明就差对着“月亮”汪汪了。
王丽唯有笑着接受了她的好意。俩个人搭着红顶小巴,到了医院的急诊室。
“这里……好像是上次好学生急救的那家医院。”姚明明看看四周。
“小姐,急症室都长得差不多吧?”王丽觉得她肯定是迷糊了。
“你什么记性!真是这一家。”姚明明很肯定。
王丽急着找畅畅,也懒得和她争辩。
因为急症室里不方便打电话,她就跑到大楼外面的空地上。可是手机却怎么也接不通。就在她急得四处乱看时,忽然看见黑夜中,有点点白光照向自己的方向。还一闪一闪的。
王丽忍不住朝光亮看过去。
但是,那白光闪得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快了。王丽只好拿手挡住眼睛。突然,背后的姚明明“嗖”一声冲过去。光就消失了。
又五分钟,畅畅穿着一身白色两件套病人服,被姚明明,从对面的黑暗里拖了出来。
“屁孩!”
“狗狗女,放开我!”
王丽收起来电话,看着这对冤家互相挣扎。不过,光脚小孩,明显不是人高马大的姚明明的对手。他很快就被四肢按在地上,大喘气。
王丽才走过去,把他拉起来:
“你不是在厕所等我们吗?”
“那……那里一直有人大便,臭死了!”小孩挣扎开王丽的手。看了她黑着脸、皱着眉头,小孩忽然向后仰倒,口吐白沫。
“啊呀,他……”王丽以为畅畅发了癫痫,却被姚明明给吼住了。
“你就装吧?还挺像,都能拿个影帝了!”
畅畅继续发抖。姚明明就在他的脚底板上使劲挠了几下,小孩一下坐了起来,踢着两只光脚丫:“你赖皮!”
“我二姨姥爷家世代行医,假模假式的见多了去了!”
王丽真怕姚明明再折腾下去,小孩真犯癫痫,忙插到中间:“行了,你不想住院也没有关系,我给石总发给信儿。”
“不用。石总休息了。我在病房里留了纸条。”小孩爬起来,拍拍衣服,踩在了王丽的脚上。
王丽没有办法,就叫姚明明背起畅畅一起回家。
好在,还有最后一辆红顶亡命小巴,三个人就上了车。开车的是个胖呼呼的中年男人,王丽看见他,总觉得有些眼熟。
不过,夜深人困的,她眼皮都开始眨,实在不想多寻思。才闭上眼,没多久,爬山坡的小巴明显慢了下来。最后,它干脆熄了火。
肥腻男人粗着嗓门嚷了一句:
“车坏了,下车!”
“大哥,我们给了车钱的!”姚明明有王丽在后帮衬,眼睛和嗓门也撑得很大。
“我把一半车钱退你们!车坏了,你们在车上也到不了家!”胖司机咧着嘴,还是很坚持。
王丽看看表,差一刻12点,明天又要上班,也不想多啰嗦。她招呼姚明明和畅畅下了车。小巴司机也下了车。四个人似乎一起等出租车。
可惜,黑乎乎的马路上,连一只耗子都看不到。只有路灯那点微微的亮光,还都赶不上劣质淡水珍珠的光芒。
过了一会,小巴司机气哼哼地骂着,回车上了。
王丽托住畅畅,让伪金毛背靠自己在马路边,打盹。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王丽听见早晨才有的“叽啾啾啾”鸟叫声。她睁眼时,天空依旧黑得好像一盆写完大字的洗笔水,只是,红顶小巴已经不见了。
远处黑暗中,照过来两道白色强光。原来,开来一辆银色轿车。
王丽想起上次遇到奇怪老妇的事,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习惯性地想去攥住左手小指的吉鲁博指环。现在左手空了,她很不适应。
汽车近了,果然又是一辆带着前车灯雨刷的老式volvo轿车。司机看见他们三个,放慢车速,摇下车窗。
“你们怎么在这?晚上没有车的!”
这是一个小四十的文弱男人,穿一身样式和花纹都有点碍眼的灰西服。别看这车外形四方过时,但车座和内里的一切,都簇新簇新的。
“我们坐的小巴坏了……”王丽觉得畅畅越来越沉了。她也不敢动,怕背后靠着自己的姚明明给晃倒。
“你们……算了。我可以送送你们。”
男人停下车,打开车门。奶油杏仁色的革质后座上,放着一只老式黑皮公文包,和一堆英文报纸。男人甚至探身收拾了一下。
王丽看看四周黑呼呼的山峦,心里犹豫。
“我又不是坏人。”男人说。
可是哪里有坏人说自己是坏人的呢?!只是王丽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刚才就是想叫个Uber,附近都没有网络信号。
“那就麻烦您了,我们住在九龙湾的德宝花园。”
车开得很快,但是好像上次一样,车似乎一直在围着山转圈。
“先生,您这路……”王丽看看车窗外的黑暗,觉得不对劲。
“很快会到的。”
男人说。王丽看见车门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她伸手悄悄勾了一下,发现那是根银白色的头发,完全缠绕的。
王丽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为了克服恐惧,王丽只好搭讪问:“先生,您这么晚才下班啊?”
“还好了,这里晚上人很少的。”
“我上次也是在这里遇到一位好心的女士,让我搭了便车。”
“是吗?什么样的女士啊?”男人也顺着往下问。
“一位上了岁数的女士,六十几岁,穿一件漂亮旗袍。花白的头发,盘得非常别致。”
男人从他老式的反光镜里看看王丽,似乎她很有趣一样:“不熟!”
王丽刚要再问,但是,车里就像上一次那样,有一股奇异的药香味,熟悉却想不起来。她揽着畅畅,眼睛也开始朦胧了。
不一会,她觉得自己变成了畅畅,在一个人的膝盖前坐着。
那是她做了小三十年噩梦的开头。那人的手和小臂非常修长,白白的。手肘侧面露着筋脉,明显是个男子,却没有什么汗毛。
他那一头长发,褐色的,海浪一般,又像车窗外间隙可见的山峦。
王丽努力地扭过头,去看他的脸。
跟以前一样,她只看见了团软软的白光。光越来越亮,她眯起眼睛,模模糊糊地觉得,那下面,好像有着吉鲁博翅膀后的脸孔,一会是人,一会是狮子。
就在她要闭眼的瞬间,白光被抽走了,那张脸孔,变成了一颗烂成黑绿色的骷髅头。
王丽吓得叫唤起来。她努力跟自己说,是梦,只要睁开眼就好了。
可是,再睁开酸涩的眼睛,鼻子跟前依旧是恐怖的腐尸。鼻洞后残留着一小捋长着绿毛的肉。散发出榴莲混着大桶猪血的腥味。
紧接着,骷髅的眼窝里,还钻出条男人拇指粗、一米长的黑白花纹毒蛇来。它昂头对她吐出了紫色开叉的信子,用熊孩子Vincent的声音说:
“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卑鄙地背叛了我们吗?”
差不多同时,小银子正趴在九龙湾工厦区那家、没人气的麦当劳里。只有这里,她才觉得没人盯梢。
看着周围来蹭房顶的麦难民里,还有人带着上班用的银行西装制服,小银子的心里好像给人塞了块砖。
“滴咚。”
这时,电脑上的邮箱,很是时候地响了。
她着急地打开。来信的,却不是期盼的席伟特教授。博士一边拔着脑门上越来越稀少的头发,一边把在耶鲁做访问学者的师兄的邮件拉到最后。
瞬间,她觉得,血都在耳朵里凝结了,因为师兄替她打听到了一个内幕,为什么泥版砖的编号,会是20271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