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鸮C小队的头目福特-杰伊斯基少尉,和阿奇中尉一起,在咸云街的stockton酒吧里,看酒保给他们调制血腥玛丽。
他橄榄色的皮肤,配上差不多颜色的头发、眼睛,和芥末色的夹克,很像一具橡胶假人。再加上周围的维多利亚工业风,气氛顿时诡异了很多。
“中尉,放心吧,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中。多恩那个蠢货,还做梦呢。”
刀疤脸的阿奇中尉,穿得更像个出来夜蒲的普通洋人。灰色短袖T下露出鼓鼓的肱二头肌,就连大腿上的肌肉都把深蓝色牛仔裤撑满了。
“明天叫个可靠的,陪丹尼斯的管家去一趟律师楼。叫他立个‘遗嘱’,将来把过户给‘熊姐姐’。”
小脸的杰伊斯基少尉先是一愣,接着,奶咖啡色的瞳孔里,就流出一丝心领神会的奸笑。
阿奇中尉却没理睬、这种显而易见的拍马屁。他撇着嘴,先是看看B小队的亲信发来的短信,就从后屁股口袋里把磨光皮的钱夹掏出,把两杯鸡尾酒的酒资,直接付了现金。
“走。”
“现在?”杰伊斯基少尉才抿了一口柿子红色的酒。要知道,就这一杯,赶得上他在美国喝两杯半的价格了。
“多恩至少完成了他的工作。”说着,刀疤脸给同袍扬了扬手机。
屏幕上,是一栋在黑夜、都看见团团黑烟的摩天大楼。它不远处,则是维多利亚湾招牌式的灯火灿烂。
“X的……”
小脸少尉吓得呛了一口酒,急忙给自己人打电话:“X的!安排好明天……呃,不,今天的跟梢!看好‘熊姑娘’!叫D小队的托马斯去,别漏了咱们!”
王丽浑然不知这么多都在“惦记”她。
她第五次、努力睁开眼睛,轿车和现代的一切,都没回来。只是,骷髅头和会说话的毒蛇,总算变成了上次要啄她瞳孔的四只乌鸦。
她伸手去赶。
那手却像野兽的爪子,指甲很久没有剪,都弯了起来,有的碎了,有的都快扎进那发黑的指头里。
王丽抬起头,发现黏糊糊的花白头发垂在眼前。背后还有人大声笑她:“疯子。”
她仓皇地看看四周,以前梦里常出现的长发男女一个都没现身。天地却亮得好像镜子一样,空无一物。
她想张嘴喊人,却发出了“牟儿牟儿”的牛叫声。
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在她背后说:
“你能倾听天上地下一切的灵。可是偏偏就是没谁要听你说话,疯子!”
另一个声音接了起来,好像个文雅的女人声:“现在,你知道永远不死和能够分辨善恶在一起,是多么可怕的了吧。”
第一个声音又说:“疯子,疯子,你现在只是个疯子!”
“我没有!我……”王丽还想抗辩,第三个声音传了过来,显得心急火燎的:“啊,她要醒了?”
大光之下,第一个和第二个声音同时喊:“不可能,他要发疯七期呢!”
周围的各种噪音也越来越大,各种年龄、各种音色的男女说话吵嚷和诅咒彼此;伴着野兽的嚎叫,鸟雀的叽咕叽咕,最后还有深海里鲸鱼的“呜呜”声。
王丽倒退着。
她脚下踩空,就自由落体一样,掉了下去。
水晶一样透明的地面,则包住了她的两条腿,还映射出七彩的白色光线来,好像王丽是在一处啫喱海里,漂浮着。
四周,还不时漂来一只又一只的巨型椰子,似乎每一只都在朝她喊:“让我们上去!”
“上哪去?”
王丽朝镜子般的天空抬头,光芒当中似乎有什么人对着她微笑。她伸着脖子,使劲去看。好一会,才发现那张脸,居然是小银子。
“王丽,起了!再不起,上班迟到了!”
接着,又传来姚明明的哼哼:
“你糊涂了吧,今天是单数周六,王丽上班吗?”
(王丽的公司周六是大家轮着上班,王丽只负责在每个月的单数星期的周六上班。)
“奥……”小银子刚才起猛了,想想,她就从王丽的枕头边“啪塔啪塔”地回到大屋,也爬回上铺躺下了。
王丽摸摸身子底下,她真是在自己的小床上。昨天晚上,她们怎么从那辆银色volve上下来的呢?
她赶紧又爬起来看看,发现畅畅缠着小银子的黄鸭毯子,正睡在好学生原来的上铺。
王丽坐到自己的床边,大脑一片空白。
她实在想得头疼了,就去客厅里,拿遥控把电视打开。调小声音后,她一边刷牙,一边烧开水,计划慢慢想。
这时,姚明明哼了一声:“老大,我要一杯那种、你从越南带回来的越南咖啡。”
“姚明明,你小声一点,小孩还睡着呢!王丽,你把麦片放微波炉里吧,我要一个鸡蛋。”小银子难得也睡个懒觉。她恃着马上要发现所罗门指环的功劳,也下了订单。
畅畅却除了小呼噜,什么声都没有。
王丽才要拿咖啡和麦片,忽然被电视新闻吸引了。
一栋在金钟和中环间的高档写字楼,昨天半夜发生了大火,烧了几层。在电视上,连蓝色玻璃幕墙都熏黑了。
王丽隐约记得,千亿集团的总部办公室,就在发生了火警的大楼附近。
不过,事情哪有这么巧的呢?
等姚明明的咖啡、和小银子的麦片加鸡蛋,都弄好以后,两位小姐都哈欠连天地坐到了餐桌边。一个头发乱蓬蓬,另一个戴着平时绝少戴出门的黑框大眼镜,申字形长脸几乎发绿了。
王丽刚想问问伪金毛、昨晚的事情,就被小银子岔开了话题。
“姚明明,你今天有事吗?”她吃着鸡蛋清,嫌弃地斜着小姑娘。
“我……我去图书馆。”姚明明意识到有危险,赶紧扯谎。
小银子立即尖声笑起来:“你去图书馆?是不是要发生第四次世界大战了?玛雅人当初怎么没有预测到呢?”
然后,她干脆说:“反正你在家里也是吃了睡睡了吃。今天你带着小孩,跟我们一起去爬山吧?”
“你这个人!揽保险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啊?!”伪金毛抗议说。
“他爸,我觉得你今天在家未必能安生。哪次不是你一休班,你们领导就找你的啊?”小银子擦擦嘴,指指自己早就分出来的鸡蛋黄,示意姚明明拿去吃掉。
“……”
王丽意识到小银子今天不想放任何人在家,她狐疑地看着对方。
“你别瞎操心了,就这么说定了。”
小银子站起来,走去拍拍王丽上铺的铁扶手,把小孩唤醒了。
“或者小银子是对的?”
王丽出了门。
因为是周六,又不到8点,行人天桥上,一些平时看不见的,出来摆跳蚤市场的大爷大妈们还没有收摊。王丽不急,就蹲在路旁看那些完全不值钱的破烂。
“小姐,你看这个玉佩怎么样?”
平头龅牙摊主大叔俯身拿起一个白色水缸子,指着里面的一片绿色的、白色的石头片子,问。
这些跳蚤摊主大爷大妈们,为了让他们卖的假玉石、看起来更像一回事,都把它们都浸在水里。
王丽刚要去翻翻这些玩意,就听见后面的一个大妈摊主嚷:“呀,他们来了,快走。”
她回头一看,原来是管小贩的人过来了。
跟前的跳蚤摊主手一滑,打翻了水缸子。那些浸在水里的假玉件,就从缸子里,滚了一地。
“你再不走,我就给你发告票了!”
香港管小贩的,是食环署。他们穿白色衬衣和黑制服裤子。跟内地的城管一样,很不受人待见。
摊主一着急,更收拾不起东西了。
王丽也没事,就顺手帮他收了收、散在四处的假货。
等跳蚤摊子散了,她忽然发现天桥的拐角上,有一个原白色、硬币大小东西,好像一团嚼剩下的口香糖。因为沾了水,滚得都是沙子和土。
她过去,低头仔细一看,居然是畅畅给自己弄丢了的吉鲁博指环。
王丽的心脏噗通噗通直跳。她没有注意到,天桥之下,正有个大骨架的褐色大胡子,外加昨天晚上拉他们的小巴胖子,逡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