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世人以为国不可一日无主。
尼布的哥哥那波王子,在耶鲁巴伯的拥护下,在苏撒城的月神神庙,顶着尼布的名义登基为王。用的正是王后为继承人选定的王号:尼布甲尼撒,意思是:“尼布啊,你是王位和疆域的保护者”。
那波王子继位是既没有获得母后的祝福,又没有获得巴比伦主神马杜克神庙的认可,搞得十分四不像。
所以,新王必须先一战成名,他想到了去征服埃及的办法。
只是手里没有强兵,那波想着先上到犹大,去接管阿治曼和他手下已经控制了耶路撒冷的巴比伦-亚述军团。
所以,新王领着一支600人的苏撒神官及贵族的队伍,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发,前往遥远的犹大地区、去夺取王国最大的军团。
说起苏撒这座古城,曾经因为“特别顽劣”被亚述的先王屠城了25天,除了神殿的神官,原有的居民自然无影无踪了,只剩下后来迁移来的异乡人。
为了装扮是本地人,这些外来人口都活得、比王国其他地方的人都“虔诚”,包括尼布的“祖母”、巴比伦原先的王太后。
据说城里除了美丽的白色石头屋宇外,就是十分壮丽的下水道系统。
因应着下水道里的各种东西,神殿的下毒技术是一流的,蛊惑人的技术也是一流的。
一个例子就是,与王太后关系亲密的月神殿的女神官,对马杜克神的大祭司用了迷药,诱使他绑架了尼布,把他赶到了地下死城去。不过,到底这只是没有证据的故事。
那波王子穿戴着全套王服,带着打扮得、好像大祭上的歌舞演员一样的神官和贵族们,缓慢的沿着河行军。
他心里忽然变得像眼前的平原一样辽阔。
毕竟,现在,尼布随时都会死,而且自己也曾尽力去营救他了。
所以那波王子对继承王位觉得心安理得。
更深的心里,他觉得,自己终于有机会、证明自己不再是弟弟的影子了。
“这里真是天高水清啊。”
听见王这么说,大家也都赞叹,要求即刻在河边扎营,午餐休息后还能欣赏日落美景。
等月亮爬上半空,那波殿下坐在篝火边,望着酒杯有些担忧。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前方那些对自己的命令置之不理的亚述将领们,特别是小个子阿治曼。
他的心事,人人都看得出。
于是,一个巴比伦老头子这样唆使那波王子:
“陛下,到了我前方的军营后,您不必对那些亚述人客气。他们原本该是献给神庙的牺牲品,现在苟延残喘了这么久了。”
“怎么说您都是正位的王,难道那些亚述杂碎敢造反吗?”
“我们可以先礼后兵!”
“我们先把他骗出来,然后控制住!把他们打发回神庙,等下次大祭的时候献给神!”
“他们不配献给神!可以扒光后赶进兽苑喂狮子!”
大家各有伎俩。
“可是----”
那波王子想起了阿治曼的各种军功,有些迟疑。
“陛下,您忘了他是怎么蔑视您的旨意,拒不班师、参加您的继位典礼的吗?这样的人,留着太危险了!”
说话的,是耶鲁巴伯的一个侄子,那波王子从小的玩伴。
那波王子看着众人的群情激昂,只有点点头。
于是,他派出使者、特特带着一队100号人马,捧了非常正式的召命,去给阿治曼送信,叫他来自己的驻扎地拜见自己。
等使者走了三天以后,那波王子和随从们在河边待得闷了,又向前行了半日的路程。
这里跟河边不同,有些丘陵和山谷,虽然都不大,但还是有些意趣的。
大家兜兜转转,又盘桓了个十几天。
所带的食物似乎不够,周围又没有村落,他不得不停下来,派出另外一支队伍,回巴比伦城要求运粮来。
这是个肥缺,不少贵族乘机跑马回家了。
剩下的神官和贵族们,在没酒少肉的夜里,很是气,干脆早早睡下。
看见大人物们都不理,本来就不多的士兵自然乐的自己快活,也不知道哪里玩耍去了。
等到半夜,那波王子忽然听见有什么声音。
他醒来一看,帐篷外似乎有火光。
他以为是篝火没有熄灭,自己披了衣服,就要出来瞧。
一支箭一下射过来。那波王子刚要拔刀,就发现自己已经被两把剑顶住了。
火把中间,一个有些面熟的人,像模像样的骑在一匹马背上,披肩捂着下巴。他挽着缰绳的小手,十分秀气。
“可恶的巴比伦王,我们又见面了!”
“你是---”
那波王子觉得这声音也很耳熟,但是却想不起他是谁来了。他扭头四望,发现自己的人,只剩下了四五个,早就被控制住了。
这个像模像样的人,随手一抽,把一个绑着的巴比伦人、打得脸上一条血印,然后又是反复几下。倒霉鬼就脸上开花,嗷嗷的叫着,在地上打滚。
这提醒了那波王子,他想起了被灌下毒药、嚎叫着死去的亚哈谢。
“亚述王辛沙里施昆?你不是烧死了吗?”
“我怎么可能是昏庸的亚述王?!我是王叔乌巴里特!”
亚述王辛沙里施昆入戏太深,他中气十足的反驳着那波王子。
可能因为太激动,捂着下巴的披风也滑落了。那波王子在火把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分明是亚述王本人嘛!
他起先以为自己是看见了亚述王的双生弟弟,可是王弟是著名的将军,眼前这个一激动就扭捏作态的,必然不是王弟。
“把可恶的巴比伦王---”
亚述王还在苦思冥想、如何折磨那波王子,就听见身后的丘陵山包后面、发出了很大的响声。
“王叔大人!”
亚述王的随从,一个脸上斜着横跨整脸大伤疤的人,也很聪明:
“可能是旷野里的山贼过来了。我们只有不到50人,还是先撤退吧!”
“可恶,本王才赢了这样的大战!”
其实,两边交手的人,加在一起都没有100人!(那波王子手下的士兵开了小差,贵族们也早就听见声逃散了。)
山包后的声音越来越大,亚述王不甘心的想抽那波王子一鞭子,结果鞭子就被新继位的人拽住了。
那波王子以为、是他派去巴比伦的使者们回来了。他有了底气,一使劲,把亚述王从马上给拉了个趔趄。
亚述王想抽刀,怎么知道没抓好缰绳,一下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这时,一片火把出现在了眼前。
亚述王的刀疤脸随从,领着其他人急忙逃跑,刚才还被刀架着的巴比伦人、也趁机找命去了。
“大家不要害怕,是我方的人,是我方的人!”
那波王子按住亚述王,想稳住军心。
可是,他手下的贵族和亚述王的草寇们,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把两位王扔在东倒西歪的帐篷跟前。
等火把近了,两人发现根本是一队商队。
亚述王乘机翻身,大叫:“救命啊,有盗贼!”
“盗贼?”
商队走在最前面的人、看看这两个打扮的全是大人物模样的,使劲憋住笑。
“我--我是巴比伦王,这个可恶的人是从前的亚述王!”那波王子赶紧回答。
“巴比伦王?亚述王?”
商队的人一听,四处看看。
他们的表情很奇怪,似乎是故意在嘲笑这两个落单的大人物,因为周围全然没有什么跟从人的迹象。
“给我们消息的人的确说,这里,有我们要找的巴比伦人和亚述人!”
商队中的一个跟头领说。
头领的妻子也从后面的车里出来,看了看。她有着美丽的眼睛,说话带着很重的推罗口音:“他们是什么人呢?”
“一个巴比伦贵族和一个亚述贵族。”
她丈夫闷声闷气的回答。他斜着眼睛看看这两人:“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吗?”
“商人而已!”那波王子过于老实了。
“我们是深受你们苦害的犹太人!今晚就是来找你们报复的。”商队头领说。
他刚要吩咐手下绑了两位王,亚述王戏精上身,忽然一阵痉挛,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
“呜呜----”
“啊?这个亚述人有病啊?”商人们扳着他的脸看了看。
商队首领从怀里拿出一张羊皮卷,上面画着个人脸。他手下的人、对着假装发了癫痫的亚述王,比对了比对。
“头儿,就是他!”
“好啊。把他的刀子、鞋子、水囊都拿走。”
头领指挥着人绑起来那波王子,又叫人把倒地的亚述王扒了个精光。亚述王刚想挣扎,就被自己的刀剑扎伤了肋下。
“求求你们,把我也带走!把我也带走!”
这下,他不装了,抱住了扎伤他的人的大腿,好像个刚刚记事的孩子,抓住要出门的父母一样。
可是商队的人冷冷的看看他,把他推倒在地上,又给他背上两棍子。
亚述王伤到了腰,无法再去死缠烂打了。唯有嚎啕大哭,希望泪水能够打动商人。
可是商人们只是押着那波王子,和他们捡的一车杂物,默默的上路了,留下亚述王在荒野里喊叫。
他流着血,在黑夜里瑟瑟发抖的挪动着。四处似乎都有声响,似乎都有邪恶的眼睛在看着他。
亚述王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从前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有米拉尔为自己打掩护,有母亲为自己撇清,有双胞胎弟弟来垫背。
现在这世界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于是就缩缩着发抖,缩成一团,啜泣着。
哭着哭着,他忽然发现、远处多了几双亮闪闪的眼睛。
“是野狼!啊---救命啊,救命啊!”
亚述王辛沙里施昆越是大喊,他的伤口越是撕开,在空气中抖动出血肉的味道。
不一会,野狼们就把他围了起来----
第二天黄昏的时候,那波王子被商队带到了一处城市。
这里的穿着,打扮,他都觉得非常陌生。所以任何听过的声音,他都会立即捕捉到。
一个大个子的脚,从他眼前晃过。
那脚背上全是毛,跟小腿上的干净,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人的声音也十分耳熟。
“谢谢,买卖办得不错。”
“您放心。另外一个人,就是您给的画像上的那个,我们剥光了他,又给了他一刀,不会有活路的。”
那波王子听见、金属碰撞的叮咚声。
“您的主人真是大方!”
“哪里,也多亏您出面买通了、那些跟着的巴比伦贵族们,还有那些亚述的山贼。不然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
“没有,您那边插进山贼堆里的刀疤脸,也给了我们很多线索。”
大个哼哼唧唧的鼻音,终于点醒了那波王子。这个人,不就是跟阿治曼形影不离的那个大头兵吗?!
原来,这一切都是那个混蛋亚述小个子阿治曼的圈套!
那波王子把头使劲的往地上撞,嚎啕痛哭起来。
大个也发现他在偷听,干脆开大了喉咙:
“你以为你买通了月神庙来行刺王上,就能真的登上巴比伦王位吗?!把这个家伙送去耶路撒冷,想必犹大人也会很开心的。”
这个主意不能不说是出的极好:犹大人对巴比伦是新仇加旧恨。
阿治曼像吸血蝙蝠一样,在犹大富有的城镇间,一次又一次的包围打劫着。财宝,工匠和贵人都被他掳走了。
犹大人对巴比伦是恨得牙根痒痒的。
之后,人说那波王子因战事不顺,被埃及军大败而被俘虏,其实不过是用阿治曼后来的战事,为自己贴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