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万金堂的要求,凤沉璧与白筱一时不能离开,担心再旁生枝节导致凤凰城不能赶上山海秘境大会,一番思量后,凤沉璧决定让凤萧炀先行前往龙渊城。
凤萧炀闻言也没有太吃惊,只是轻描淡写地问道:“是和魔雀有关吗?”
凤沉璧沉默着点头。
凤萧炀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我知道,对于凤凰城劫难,你一直有心结。”
“但是。”凤萧炀话锋一转,严肃道:“哥哥,你要记得,凤凰城已经重建,凰族和新的凤凰城百姓,也还需要你。”
“我知道,都是我任性妄为……”
“五年,哥哥,我给你五年时间。”凤萧炀目光炯炯,郑重其事地说道:“五年之内,凤凰城的所有事,都有我来做,但五年之内,你若还报不了仇,你就要承担你身为少城主的职责。”
凤萧炀一番话,令凤沉璧心里一暖,亦当即承诺道:“我答应你。”
凤萧炀这才露出微笑:“既然如此,你便去吧。若是你不能赶来,我也定不会教人小看了凤凰城。”
“我相信你。”听着弟弟的保证,凤沉璧也欣然笑道。
“我走了。”凤萧炀飞身上马,一声吆喝后,只余一个坚定的背影,凤沉璧一直望着凤萧炀,直到其完全消失在视线中。
白筱知道此刻的凤沉璧定然心绪万千,但她也没有出言安慰,因为她知道,凤沉璧的心事,只有找到魔雀,找到天雀灵后才能化解。
三天后。
天微晞,独幽茶肆刚刚开门,尚未有客人光顾。伙计悠闲地倚在门旁,时不时打着呵欠。
逆着晨光,一前一后来了两个人影拐进巷子,向茶肆走来。但伙计并没有立刻笑脸相迎,反而有几分心不在焉地继续发呆。
待二人走到面前,拱手向他施礼,伙计才看了二人一眼,问道:“喝什么茶来的,这么早?”
“喝什么茶,小哥不是早就知道。”白筱带着笑意回答:“还是我二人来得早了些?”
伙计站直了身板,打量二人片刻,才侧身笑道:“不早,里边请吧。”
“多谢。”凤沉璧道了声谢,二人才入了堂门,堂中更无一人,只有墙角一张桌上,摆着两个茶盏。
“稍等。”伙计给二人分别斟茶,然后又走到了门口去,并不招待二人。
这时,后堂里适时转出了前几日给二人带路的黑衣侍者,手中拿着一个包袱,面带歉意地向二人施礼,恭敬地说:“二位,小姐还要片刻才来,还请见谅。”
“我们也不急。女孩子出门,准备一下人之常情。”顿了顿,白筱又记起先前故意拍他一掌之事,当时心思全在那线索上,一时忘记了道歉,“小哥,之前那事,真是对不住了,还请见谅。”
黑衣侍者微怔,似乎不知白筱所指,直到白筱点点肩膀,才忆起那一掌,他略有惊讶,旋即轻轻摇头表示并不介意,复又退至一边等待。
于是白筱和凤沉璧二人也静静坐着,不多时,后堂又传出响动,白筱望去,先入目是拐角露出的,飞扬的淡粉裙角。
接着,容貌娇俏明艳的少女匆匆忙忙走了出来,懊恼地向黑衣侍者抱怨着,不过其娇嗔模样倒显得有几分可人:“怎么不叫起我呢,害我迟到出丑!”
“是属下失职了,小姐。”黑衣侍者低头答应道。
“不错,当然是你失职,我本应该向……”少女话说到一半,忽然瞥到一旁坐着的凤沉璧与白筱,于是撇了撇嘴,收起了不满:“算啦,根本不怨你,是我昨夜想到能见到哥哥,太高兴了。”
这便是天雀灵之女吗?
白筱好奇地上下打量眼前这位女孩,她梳着单螺髻,精致的挑心边插着两根粉色珠花,耳朵上戴着的耳坠是两颗白色毛球,显得俏丽可爱。她相当年轻,看着不像二十岁,倒像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行为举止也十分孩子气。
少女见到他二人,有些羞愧,脸上红扑扑的,向二人小声介绍:“我叫水衔歌,是你们送我去见哥哥吗?”
“正是。在下凤沉璧,这位姑娘叫白筱。”
“哦,我知道你。”水衔歌点头,有些兴奋:“你是凤凰城少城主对不对?被叫做什么‘道门三杰’的那个人!”
“那都是谬赞。”
“你这人还挺谦虚的,看着倒不像没本事的人。”水衔歌说着,又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走呢?”
“若你同意,我们现在就走。”
水衔歌听了,脸上又露出更加高兴的表情,急忙催促:“那便走吧,我想早点见到哥哥!”
说着,她便拿过黑衣侍者手中的包袱,“那我走了,从此以后你可轻松了!”
“小姐说笑,属下不觉得麻烦。”黑衣侍者一愣,然后又低下头毕恭毕敬地说。
“你总低头,也不脖子痛。”水衔歌朝他做了个鬼脸,白筱觉得,这个活泼的女孩十分有趣,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水衔歌闻声回头看了她一眼,俏皮的地眨了眨眼睛:“别笑啦白姐姐,快走快走!”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柔和的阳光洒下来,小巷的青石板上仿佛也熠熠生辉。水衔歌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心情明媚地哼着歌,凤沉璧和白筱相互看了一眼,近年来两人在江湖走动,遇见的人都是刀口上生存挣扎,再洒脱也还是带着江湖中的无奈与辛苦。似水衔歌这般无忧无虑的人,他们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见过了。她单纯的快乐,不知不觉间也感染了二人,皆不自觉地露出舒心的微笑。
“我们怎么走?有没有车?我还骑不惯马……要是龙渊城不远,你们会不会腾云?”水衔歌一蹦一跳的,问题也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我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出过远门!”
“龙渊城不近,所以前面准备了马车。”白筱笑道:“不过,你要是喜欢,可以叫这位哥哥御剑带你一段路程。”
“筱筱?”凤沉璧一怔,颇为无奈:“为何不是你带水姑娘?”
“怎么,你不愿意啊,带个小女孩也不麻烦。”白筱嘻嘻一笑,用手肘轻轻撞他,对水衔歌继续说道:“这个哥哥很好说话,你可以求他带你御剑!”
“真的?”水衔歌的眼睛里闪着惊喜的光,她小跑着来到凤沉璧身边,期待地问:“你能带我御剑?我只在很小的时候,姑姑带我飞过……姑姑就像云里的仙女!”
“这个哥哥御剑很厉害。”白筱不动声色地继续出卖凤沉璧,“当然,你也可以叫他给你驾云。这样你也是云里的小仙女了!”
“我能成为小仙女?”水衔歌被白筱说的话吸引,“真的吗,姑姑不许我学功夫,我从小就可羡慕你们修道者了。”
“为什么?”白筱不解,水衔歌就算隐姓埋名,不学功夫防身却完全没必要。
“她说……”水衔歌快乐的眼睛突然暗淡了几分,“她说,担心我和我娘一样……如果我不学,魔雀找到我的可能就会变小。”
“对不起,我不该问!”
正当白筱因为自己的多嘴惹得眼前女孩难过而懊恼时,水衔歌却又抬起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不过他说,魔雀现在不会找我了!所以之后,说不定借你吉言,我真的可以成为云中仙女呢!”
“那我就先恭喜你!”白筱哈哈地一笑,一番嬉笑,他们已经来到了事先准备的马车前。
“水姑娘,你现在可以选,坐车还是叫这个哥哥带你腾云御剑。”
水衔歌闻言,看了凤沉璧一眼,欲言又止。凤沉璧不忍拂她的心愿,刚想开口,水衔歌忽然摇了摇头,“算啦,我把飞天的惊喜,留在以后自己学功夫的时候。”说着,就钻进了车里。
“当真不用么?”凤沉璧一怔,问道:“姑娘,我没有不想的意思。”
“我知道,哥哥你多虑啦。”马车里,水衔歌又伸出头,挥手向前一指:“本小姐现在允许你们直接叫我衔歌……走吧护卫们!我想早些去龙渊城呢。”
白筱与凤沉璧不由得相视一笑,听从这个小女孩的命令出发。
清风悄悄拂过,随着马车的行进,车角悬挂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而和着铃声,车里传出阵阵悦耳的歌声,留下一路的愉快与悠闲。
几天来风平浪静,一路无事。
这一日黄昏将至。
方才还晴空一片,此刻骤然布满密云,层层叠叠,厚重地积压在天边,将雨未雨。
隐约几声闷雷,让白筱抬了抬头。天色近晚,大雨将至,幸而前面已经见到了一座城。
白银城是天帝府的一座小县城,此时街道上行人稀稀落落,步履也急匆匆。水衔歌掀起马车的帘子四处看,虽然气象阴郁,她的好奇丝毫不减。
“再过了这条街,就有一家比较偏僻安静的客栈,我们今晚在那里投宿吧,饲主。”对西六府地理烂熟于心的白筱,自然对白银城也不陌生,她一边说着,一边跳下了马车,街巷逐渐狭窄,凤沉璧也牵马步行。
水衔歌见状,也趁机跳了下来,走在二人前面问道:“就在这巷子前面?”
“就在巷子尾。”
“那还能生意兴隆吗?”水衔歌更加好奇,一蹦一跳地向前跑。白筱刚想叫她不要走远,但水衔歌已经拐进了小巷。
水衔歌刚进巷子不久,忽然听见前面拐角传出一阵吵闹声,她好奇地向声音方向走去,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被巷子深处跑过来的人结结实实撞倒,摔在地上。
水衔歌惊呼了一声,待细看时,发现撞倒她的是一个浑身脏兮兮、脸上看不出样子的瘦弱乞丐,那乞丐也撞得结实,倒在地上半天没能爬起来,手里的馒头脱手,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了她的脚下。
就这功夫,后面追上来三个凶神恶煞的家丁,见乞丐倒在地上,一面破口大骂,一面拳打脚踢:“小杂种,敢偷老子的钱,活的不耐烦了吧!”
但无论这三人如何拳脚相加,乞丐都一声不哼,只是努力地朝着水衔歌脚边的馒头爬。其中一人见状,恶狠狠地一脚,重重地踩在了他伸出的手上。水衔歌听到细微的骨头断裂声,她忍不住捂住了嘴,呆愣地看着脸上抽搐却还是没有呼痛的乞丐,他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馒头,仿佛胜过了自己的生命。
“救命啊!杀人啦!”水衔歌深吸一口气,终于大声叫出了声。
白筱与凤沉璧刚拐进巷子,远远地望见水衔歌坐在地上,面前三个凶神恶煞的人,顿时脸色一变,真气一提,冲了上去。
眨眼间,还在追打乞丐的三个家丁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觉得身上一痛,被踹飞了出去。
“哥哥!就是他们!他们欺负人!”水衔歌赶紧站起来,一把扯住凤沉璧的衣袖说道:“快教训他们!”
凤沉璧与白筱皆是一怔。眼前的三人,明显是家丁的打扮,方才被二人踢开时,也并未感觉到三人会任何功夫。就在这时,他们望了一眼地上的小乞丐,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凤沉璧立刻上前,施礼问道:“敢问三位,为什么打这个人?”
还躺在地上,痛得脸都扭曲了的三个家丁本来还有些害怕,一听凤沉璧此言,其中一个顿时壮着胆子爬起来大声喝问:“你是什么人,管老子的闲事!这小子就是一个偷钱的下贱乞丐!”
“他偷了你多少钱?”白筱问道。
“三个铜板!”
“三个铜板?三个铜板你就要打死人!”水衔歌素手一指那家丁的鼻子,眼睛瞪得老大,“你们这草菅人命的奴才,才只值三个铜板呢!”
家丁火冒三丈,刚想发作,又看到凤沉璧与白筱,不敢上前,一张脸气得又青又紫:“你……你!”
“你这丫头倒是牙尖嘴利。”白筱“噗嗤”笑出了声,从袖笼里拿出了一小锭碎银,上前笑道:“三位大哥,刚才我二人没知晓真情就贸然出手,多有得罪,这点小钱,就当我替这个小乞丐还了他偷你们的铜板。”
“你说的是真的?”家丁闻言一怔,狐疑地打量着白筱,不敢贸然上前接钱,生怕白筱突然又出手打他。
“当然是真的。不然,你们就只要他偷的铜板?”白筱笑着,又从袖子里拿出三个铜板:“那大哥当真是,正人君子。”
白筱话音未落,那家丁一把抢过了碎银,咕哝道:“哼,你们出手这么重,我们兄弟医药费还不要出?”
“是,我们多有得罪。”白筱陪笑道。
三个家丁这才互相搀扶着,狠狠瞪了一眼小乞丐:“下回再偷老子钱,可碰不上这等好事,你好自为之!”说罢,才都踉踉跄跄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