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方才,夭夜宸散尽了白筱的灵力,让五色春失效后,又重新给白筱输送了灵力。
若一般人散尽修为,那只能老老实实地重新修炼,但是他们神狸族不同,九尾的天赋能够让有亲缘的族人血脉相通,通过简单粗暴的方式转移灵力,上限取决于接受者的尾数。
白筱听到“天雀翎”微微一怔,她没有错过夭夜宸眼中那抹不易察觉的异色,无能为力的落寞再次涌上心头,白筱不禁转移话题:“看……看来,魔教想借此削弱凌霄子道长的修为呢!”
夭夜宸尚未答话,先前两人听到的厮杀声逼近,二人收起心绪,皆回头望去,只见一白衣僧人,手中挟着一个人,正与一女子缠斗。
“圆慧大师和香红袖?连离魂狱也来了么?”
香红袖好像听见了白筱的话,击退圆慧大师的空隙朝她嫣然一笑,接着扫了一眼已经死亡的送信者,忽然祭出了桃花杖,流光中强悍的法力让圆慧大师陡然一震,翻身躲开了她的致命一击。
“大师法力甚深,妾身自愧不如。”香红袖掩唇笑道:“妾身只是受人之托引开几个高手,任务完成本该离去,大师却不依不饶纠缠了一夜,莫不是舍不得妾身?”
“香红袖,不把解药交出来,便休想离开!”圆慧大师剑眉倒竖,厉声喝道:“妖女速速伏法!”
“妾身可不想这般伏法。”香红袖忽然甩出披帛,衣袖翻飞间浓雾滚滚而出,刹那间将视线阻隔,圆慧大师急忙掩住口鼻,跳出浓雾,待要寻人哪里还有,只剩下香红袖的声音回荡在林中:“大师情深义重,妾身受之不起,只好下次再见了,那小侠并未中毒,一会儿便醒,算是妾身送给大师的心意罢!”
圆慧大师脸色冷峻,等到果真再也寻不见香红袖的气息以后才回身。
“晚辈天地门夭夜宸,这是白筱。久闻圆慧大师之名,有礼了。”说着,夭夜宸和白筱向圆慧大师揖礼。
“原来施主便是天地门少门主。”圆慧大师亦还礼。
“正是……恕晚辈失礼,请问方才这是?”
圆慧大师叹了口气,“是贫僧大意了,才让京少侠中了香红袖那妖女的奸计,如今京少侠这模样,不知如何能够向洞苍派的那位长老交代。”
“香红袖方才不是说一会便转醒了吗?”白筱说:“大师何必自责。”
“那妖女的话如何信得。”圆慧大师咬牙道:“可叹没能抓住她,是贫僧修行不够。”
夭夜宸闻言,伸出手给圆慧大师怀里的京重禺把脉,旋即说道:“晚辈倒也懂些医术,京少侠脉象平稳,真气运转也无异常,想是没有大事。”
“果真如此?”圆慧大师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将京重禺放下,走到先前那断气的汉子身边低声诵念佛号,想是要替他做场超渡,夭夜宸和白筱不便打扰,默默等待圆慧大师诵经完毕。
不多时,圆惠大师事毕,几人同行登上逍遥宫。
圆慧大师这才与他们分别,带着尚未苏醒的京重禺先行离去。
来接待他们的人,是妙音仙子紫郡羲,两人跟着紫郡羲,一路二人留心观看,逍遥宫来来往往尽是巡逻的弟子,想来是魔教骚扰过了的原由。
不多时,二人祭拜完毕。
“家父闻仙姑仙去,甚是悲惋。”夭夜宸揖礼道:“本想亲来吊唁,奈何诸事缠身,还请恕罪。”
紫郡羲连忙还礼道:“生死乃大道使然,天命所致,夭门主感念旧情,特派少门主与白坛主前来哀悼,师祖在天之灵也定当感到宽慰,逍遥宫感谢贵派的情分。”
夭夜宸又寒暄了几句,然后才开口,将那信的事如实告知:“仙子,我们上山途中,遇到一天星会之人,托付我们给贵派宫主凌霄子道长送一封信。”
“给家师的信?”紫郡羲一怔:“送信人莫非遭遇了不测么?”
“正是,他为魔教重伤,弥留之际我们恰好路过。”夭夜宸面不改色地扯谎,听得白筱斜眼看去,不过若将真情说出,又不好解释,于是她忍住没有戳穿,只在心里赏后者一顿白眼。
“那……那信现在何处?”
白筱久闻妙音仙子其名,如今见她外貌清丽端庄,举止落落大方,着实令人见之忘俗,心中暗自称赞了一番,答道:“实不相瞒,那信上有五色春之毒,已经被毁了,无法交给仙子。不过内容我们看过了,虽然辨别不出是真的天星会之信,还是魔教假托暗算,但我们既然答应了那人的遗言,也只好完完本本地将其告知。”
说着,白筱从怀中拿出了一封她抄写的信,紫郡羲略有迟疑,夭夜宸与白筱所说实在匪夷所思,而且据她所知,她的师父乃至整个逍遥宫都不认得天星会里的人。
不过,天地门的门主与云清仙姑有交情,天地门向来信誉也很好,紫郡羲看不出夭夜宸与白筱心怀不轨,思量过后,她接过了信:“多谢少门主与白坛主费心了。”
“举手之劳,我等还有事,就不继续叨扰了。”
紫郡羲闻言没有多做挽留,亲自将二人到山门方才回去。
“走吧,还愣着做什么?”夭夜宸说着,忽然顿了顿,道:“对了,你也是时候回去看看舅母了。”
白筱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假装听不到夭夜宸的话。
“怎么?”夭夜宸见白筱停了脚步,俨然不动,仿佛一座石雕,问道。
白筱静默良久,才开口问夭夜宸:“我之前就很奇怪,为什么偏偏叫我跟你来逍遥宫吊唁云清仙姑……你是不是,想找个借口把我带回家去?”
夭夜宸不置可否:“你多久没回家了?”
“白虎坛怎么办?”
“我自会安排人管。”夭夜宸笑意逐渐消失:“你这两年,见过洛渠楚多少次了?”
“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对小荷花那么大的意见?”白筱一副“我就知道是这个原因”的表情,不悦地质问:“他哪里得罪你了?”
夭夜宸没有回答。
白筱见状,不依不饶地追问:“你和他打架了?”
“没有。”
“他妨碍过你押镖,让你吃了很多苦头?”
“也没有。”
“难道他对你横刀夺爱?”白筱见夭夜宸不肯解释,自暴自弃地胡说八道:“总不会你看上他了他不同意!”
“筱筱,你整天都在满口胡说些什么……”夭夜宸无语至极,眉头紧锁,“他来历不明,很危险。”
“可我对他的来历一清二楚啊!他可是天伦墟下来的呀,怎么会是危险人物呢!”
“你怎么知道,你知道的来历,不是假的呢?”夭夜宸冷笑:“单凭他一张嘴,你就信以为真么?无论是来历,还是落神谷中的一年,全都是他的一面之词。你却没有那一年的记忆,叫人如何相信?”
白筱被夭夜宸问得哑口无言,表情变了几变,才讪讪地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确实从没怀疑过小荷花。可是你应该很清楚,我为什么总去见他。”
“筱筱。”夭夜宸清楚地看到了她绝不退让的决心,没人比夭夜宸更了解她的性格,这注定是一场没人认输就两败俱伤的对峙。
望着白筱倔强的眼睛,夭夜宸下意识做出了退让:“天雀翎的事,谁都帮不了我,就算你去见他又能得到什么呢。”
“我并不想逞强。”白筱低下头,闷闷地说:“我就是想走到尽头的时候不是孤单一人,不希望离去和留下的人都遗恨终生。”
“其实你也没那么无坚不摧不是?”白筱继续说道:“否则你也不会决定独自承担了吧?”
夭夜宸灰色的双瞳晦暗如宇,白筱的话将他一直以来故作镇定的心绪彻底搅翻了,翻涌的波涛久久不能平静。
“我确实……害怕到了我该做出选择的时刻舍不得。”夭夜宸叹了口气,压下内心的波澜:“我输给你了,筱筱,以后我的事,也不会再瞒着你。”
这番话令白筱大喜过望,她难以置信地愣住了,回过神立刻举起手欢喜道:“那我也发誓,从今以后绝对不和小荷花单独见面了,如何?”
“你最好说到做到。”夭夜宸并未因她的承诺而高兴。
白筱喜不自禁地吐了吐舌头,这才回身牵马,扭头之际,突然看到不远处正有几人话别,而当中一位青年白筱再熟悉不过,正是凤沉璧。“饲主?”
夭夜宸顺着白筱的视线看过去:“原来凤凰城也来了么。”
白筱想也没想地就叫喊道:“饲主!这里!这里!”
凤沉璧刚刚与京重禹道别,忽然听见白筱的声音,一回头就看到远远地白筱正在朝自己奋力挥手,身边还有一位白衣男子相随。
待他走近,看清男子的灰瞳,顿时猜到了其身份:“阁下莫非是天地门少门主?久闻大名,有礼了。”
“哪里,久仰凤少城主大名,我家筱筱,听说给少城主添了不少麻烦。”夭夜宸含笑回礼,不紧不慢地说道。
“筱筱是在下的朋友,不曾添什么麻烦。”
“饲主你何时来的,方才在逍遥宫却没遇到。”
“已有小半日,始终在偏殿与洞苍派的程矶长老一同等重禺兄,所以才不曾遇见吧。”
“京重禹?”夭夜宸挑眉:“他没事了么。”
“原来你们遇见了么。”凤沉璧惊讶:“重禺兄没有大碍,只是尚有些眩晕。”
“想是药效还未完全过去。”白筱说:“其实香红袖一向不骗人的,若她说不是毒药,那应该是没事的。”
“你和那香红袖认识?”凤沉璧听着白筱似乎十分熟悉香红袖的语气,颇为意外。
“认识呀。”白筱点头,看了一眼神色自若的夭夜宸:“见过几次,我们干镖局的嘛。她很喜欢买香料,之前还开了间铺子呢,不过一年前关了。”
白筱看到凤沉璧越发惊讶的神情,哈哈一笑:“人家是正经生意呢,饲主。”
“我没想……”凤沉璧顿时无奈。
“筱筱。”夭夜宸笑道,“别闹凤少城主。”
“哦。”白筱撇嘴偷笑了一下,才又抬头:“对了,饲主,凤凰城重建得如何了?”
当年天阙峰上凤凰城毁于一旦,如今几年过去了,凰族在天阙山下又重新建立起了一座城。
“再有些天就完全竣工了。”提及新凤凰城,凤沉璧的语气满是感慨:“半个月后有建城集会,若是无事,你与少门主可以来游赏一番。”
“真的?”白筱一喜,脱口而出道:“我眼下是没什么要紧事,不如我现在就跟你回去看看吧?”
“那我先回天地门。”夭夜宸心中好笑,白筱的小伎俩骗不过他,但他们之间的心结方才已经解开了,其实自己也不打算继续控制她的行动。
夭夜宸于是顺水推舟,对凤沉璧说道:“凤少城主,筱筱就拜托你帮我照顾了。”
凤沉璧看到白筱躲在夭夜宸后面拼命地对自己挤眉弄眼,心里纳罕,但虽然不知白筱想做什么,他还是点点头:“请少门主放心,在下定会照顾好筱筱。”
“那我便走了。”夭夜宸飞身上了马,才走两步忽然又勒马回头,对白筱说道:“不过你娘生辰也快到了,今年可不要再找借口,那时候我接你回去。”
言罢,又看向凤沉璧:“凤少城主,筱筱要是给你添麻烦,一定告知于在下,到时候在下会亲自带她回去教训她的。”
“喂!你怎么当着别人的面这么说我?而且我刚刚就想说了,你当我是三岁孩子还是没手没脚没智力?一直说什么照顾我,照顾来照顾去的,照顾个没完!”
白筱大声抗议,夭夜宸却没有理会她,只是对凤沉璧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既然如此,凤少城主千万不要客气迁就她,告辞了。”
凤沉璧不明就里,一时没能理解眼前的状况,他看向白筱,后者正对着夭夜宸离去的背影做各种鬼脸,凤沉璧被她滑稽的样子逗得一笑:“噗……”
“笑什么?”白筱做够鬼脸,揉了揉眼睛回头问。
“少门主他很关心你。”
“我知道。”白筱答道。
白筱十分笃定的回答让凤沉璧有些意外。
她和夭夜宸之间似乎十分的亲密,虽然她看似与任何人都很相熟,可凤沉璧能感觉到夭夜宸与她之间的关系比别人不同。
“你们……”
“我们?”白筱歪着头,见他不说下文,不解地问:“我们怎么了?”
“没什么。”凤沉璧垂下眼睛,就在要开口的瞬间,他突然决定不问。
“你怎么吞吞吐吐的,饲主。”白筱见凤沉璧又不说话了,心中还以为他是听闻了自己询问新凤凰城,又想起当初的凤凰城而伤怀,于是用力拍了拍凤沉璧的肩膀,笑着宽慰道:“饲主,凤凰城的仇,早晚会报的!一定会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