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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庚灯(六)

云崖 zz的z 5143 2024-07-10 13:36

  玉山镇是明新城的一个边缘小镇,依玉山而建,玉山在小镇的东边,大江垮江而去的左岸,因山高耸入云,也叫云间。云间满月时,会有乳白的光斜穿过山棱,如月衣在濡湿的凉风中包裹峻岭,覆向大地。只可惜今日无缘得见,因是新月,新月如牙,月色只在幽暗大地上若隐若现,月光被切碎散落在群山。

  有些疲累的胡娓在黑幕中抬起头,恍惚中她望着那颗初生的月亮,那颗月亮好像和她一样,永远被锁在那无形的高阁之上。她心里有些疑惑始终不得解,她在那仿佛触手可及的月亮和那难以挣脱的高阁间始终摇摆不定,但她暂时不急于得到一个答案,她仍期翼在这混沌的世间,可以得到一些遐想中的慰藉和喘息。

  难怪那面摊老板说此山难行,原是被人下了禁制,一旦靠近,便江中暗涌频频,而到了山脚,却更是幻境丛生,寻不到入山法门。当然,胡娓不是个寻常人,她已很快到了上山的路,继续向前走着,来到一个路口。那地方远远的时候就瞧着非比寻常的亮,直到走近后才看见原是一个会发黄色光彩的小荧笼,这个小荧笼做工很是别致,上面画有极浅极淡却又极繁复精致的图案,看着不似凡物。再仔细辨认后,这手笔却很是熟悉,能以江水潮汐为引,请得长庚星将星辉灌入,这世间,除那人,也没旁人有这能力和心思了。

  她将它捡起,该叫你什么好呢?小灯?小笼?小灯笼?不如就叫你长庚灯吧。胡娓心底莫名多了几分安定,提着长庚灯的步子也变得愉悦。一步步拾阶而上,山间分外静谧。石阶旁偶尔有游虫蛇鼠出没,但也都远远地躲开了。

  走了近一个时辰后向上望去,她却恍若还是在山底。

  大概又是一个多时辰后,少女又继续走了一个时辰。

  已过了夜,五月初二,戊申日,亦满日,宜祭祀祈福。

  丑时将末,寅时将近。

  月隐。

  才半山腰。

  是幻术?

  风声渐渐大起来。

  陈岚钦一早就跟在帜锦身后,她在找的东西,他只能猜个大概,他不能为了自己的目的横加阻拦,如果她自己尝试一番是不会死心的,也就不会听他说的做,但他又能真的放任不管,上一次他就因此整整错过了她三十二年,这一次,他不想再错过了。

  帜锦自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如果知道,只会更加不待见他。她虽对他的目的没有确切的答案,但总之那个答案不会好,而且她如今只想做好眼前的这一件事情,别的事情都不想再想了。

  于是趁着陈岚钦被小鬼缠住的时候,她刻意绕道去了他的身后,躲开了他,但没陈岚钦竟知道她这一程是要去哪里,竟还先她一步早到了。这云间之地是某人的埋骨之地,她定能得到她想要的东西。而占镱进山后就失去了三人的踪迹,可以说他就没跟上过这三人的脚程,还有那个谌云,从鸟背上被她踢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她。

  胡娓到山顶时,知道是自己多想了,哪有幻术,是这山真的有这般高,也是自己身体虚,未能施法直接到山顶。她随处走了走,终于看到不远处有一团黑影,那团黑影正襟危坐在树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什么。胡娓走向前,将长庚灯照在他的脸上,心下一喜,果然是他。

  “神君。”

  “嘘!”他示意噤声。

  胡娓疑惑地打量浮黎神君盯着的地方,但瞪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她承认自己确实是看不出什么名堂,再次好奇道,“神君,您这是?”

  “别说话。”他再次提醒道。

  “好吧。”胡娓提着长庚灯听话地在他身边坐下。

  “你也过来看。”他突然向她招招手。

  “看什么?”她凑向前发出心中的疑惑。

  “大千世界。”他回道。

  “大什么?大千世界?哪里有?”可能真的是她没啥慧根吧,胡娓心想。

  浮黎神君这才回神,问道,“你怎么来这了?”

  “听说这里有异常,特来看看。”胡娓回禀道。

  “不过是几头凶兽作乱,已经解决了。”浮黎神君说道。

  “神君几日前到的这里?”胡娓问道。

  “不记得了,大概有段时间了吧。”浮黎神君回道。

  “神君到这里来做什么?”胡娓又好奇道。

  “如你所知,凶兽作乱。”浮黎神君回道。

  “喔。”

  浮黎神君看见她手中的长庚灯,“本想将此灯留给有缘人,竟不想等来的是你。”

  “神君有些失望?”胡娓问。

  “又调皮。”浮黎神君道,“只是算到会等来想要寻的人。便在此多停留了几日。”

  胡娓起身,“那神君是否还要等,何时回神宫?”

  浮黎神君说道,“我不急。后面怎么跟着两个尾巴?”

  “说不定是您要等的人。”胡娓询问道。

  “他们不是。”浮黎神君回答的很明确。

  胡娓也越发好奇,说起来时的遭遇,“他们是朝廷的人。我从地宫出来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一个老疯子,老疯子不由分说就开打,问她她又说不清楚,我便也没理会,然后他们就一直跟着了。”

  “那为何不甩掉呢?”浮黎神君又问道。

  胡娓回道,“一人我与他少时有些缘分未断,而另一人身上,也就是那个老疯子,她身上有神宫中人的气息,我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便想再等等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嗯。”浮黎神君了然,向前带路,“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胡娓却抢一步向前,“神君指路即可,我给你掌灯。”

  二人在羊肠小道上走着,夜色静谧,浮黎神君忽而问胡娓,“升任真君之后,操持府上事务,可还得心应手?”

  胡娓心中本短暂放下的压力如鸟雀回笼,颇为窒息,依言回道,“不敢懈怠。”

  沉默片刻,浮黎真君说道,“你在怨我。”

  胡娓笑应,“巧了。我下界前君上也这么问过我,但不敢怨怼。”

  “你见过君上了?你如何回她的?”浮黎真君问。

  胡娓答,“尚可支撑。”

  “你同我说真话,我还是很欣慰的,不敢怨怼,是有何怨怼?”浮黎笑道,又言,“但你有怨怼也无用,你的事,我做不了主。”

  胡娓沉默,后说起在神宫中发生的‘海中人’一事,又说起云间异动求得特旨,唯独未提她以精血滋养项清河一事,只说她会带着他查他母亲的下落。

  “也算是随了你心愿了。可你气息为何也这么弱?”浮黎真君忽问道。

  胡娓平静道,“许是爬山爬累了。”

  浮黎神君疑惑道,“为何选择徒步?”

  胡娓道,“处理公务久坐桌前,突然想走走路。”

  浮黎神君“嗯”了一声后,又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回神君,寅时了,五月初二。”胡娓回道。

  “下山后我回神宫一趟,你可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胡娓道,“君上令我带回海中人。”

  浮黎神君问,“可有头绪?”

  胡娓回道,“明新城有一当铺,据说那里买消息。”

  “嗯。”

  又是一阵沉默。

  胡娓周身慢慢蕴育出一股暖意,原是浮黎神君早就发现她身有异常,只是早没点破,却一直在以元气温养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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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山腰暗处,紧紧尾随胡娓的二人也上了山,谌云为避免被山顶上的人发现,因此一直不敢靠山顶太近,就在她在林间树梢躲藏间,察觉有人在悄悄地靠近。但她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可她也没打算出声打招呼,大家相安无事就好。

  可她没打算理会,他却自己凑上来,下午时她将他从鸟背扔下,害他戎马几载差点摔了个狗吃屎英名尽毁,所以他看见她就来气,在她身旁冷哼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头白头发在夜间很晃眼,你这么瞧不起我的人,怎么一身夜行衣没把你的脸和头发也遮上。”

  “我这不是夜行衣。”但谌云显然也不想跟他纠缠过多,丢下这句话就急速离开了。占镱看着那抹银色,选择再次跟上。

  “你这是做什么?”谌云不解。

  “我们合作。”占镱道。

  “合作?”谌云问。

  占镱答,“我跟你们一天了,这一天下来,你确实比我想象中武功更厉害,但她比你我都厉害,我的人比不上你,但我也不弱,既然我们都对她好奇,一天十二个时辰,总得有人要休息,不如我们合作?咱俩轮休?”

  “好奇?”谌云冷笑,“我可不是好奇,我是要杀人。”

  “你要杀人,我不一定不杀人。”占镱道。

  “我们不一样。”说完谌云一吹鸟哨再次扬长而去。

  占镱立即轻功跟上。

  不久,却见谌云在前方楞住,他不解,上前,凑近,随即也愣住。

  只见原本空荡的山野突然燃起了火堆,他们白天跟着的人现在就在他们面前坦坦荡荡烤着野味,既知道他们不坏好意见着他们也不急着离开,而是似乎在等着他们,这倒是何意。

  “嘿。”胡娓招呼道,“多了两人我烤的这点儿似乎不够,你们觉得呢?”

  “这。”占镱冷脸地看向谌云,谌云亦冷冷地不作声,他道,“山底就是江,不如烤鱼?”

  “烤鱼啊?”胡娓沉思道,“烤鱼也行。但谁去抓呢?”

  “爬一趟山也怪不容易的,不然下次再吃吧。”占镱冷笑。

  “别呀。”胡娓笑道,“就你去吧。”

  占镱不及反应,就被人提起来从山上丢了下去,下面就是江心。就算冷脸如占镱,也不免露出惊恐之色。

  “他都怕死了,你不怕?”胡娓问谌云。

  谌云回道,“有何可惧?”

  胡娓惊讶道,“你不怕死?”

  谌云直言,“你不必再试探了,我跟着你是想找一个人。”

  胡娓问,“找谁?”

  谌云道,“你不必再问,我不会说。”

  胡娓惊叹,“看起来真不怕死。可是你死了,还怎么找他呢?”

  谌云沉默,就在此时,一旁陷入癔症的占镱从幻境中抽离出来,他大口喘着粗气,见到自己衣衫整齐并无水汽,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幻术耍了。

  “卑鄙!”

  胡娓好笑道,“这怎么能是卑鄙呢,小占镱,这是无耻。”

  占镱本是气急,却突然惊愕,“你认得我?”

  “自然。”胡娓笑道。又说道,“我知道她要干什么了,小占镱,那你呢?你跟着我做什么?”

  占镱仍惊疑不定,但此行确实连他自己也莫名,于是随口道,“保护你。”

  胡娓闻言十分惊讶,“保护我?”又道,“好笑了,你保护我?我为何要你保护?”

  占镱指着谌云回道,“自然是避开她来伤害你。”

  “那换句话问,我何须你来保护?”胡娓笑问。

  占镱冷着脸不说话,谌云也冷着脸不说话,胡娓瞧她一眼,又瞧占镱一眼,说,“我不用你保护,你自行下山吧。”

  一股大风刮过,将占镱直接裹到了山下。

  山顶的胡娓借着浮黎神君的观望术瞧着这一幕,和山腰的谌云在一起的是浮黎神君帮忙化成的木枝人身,支撑不了太久,方才浮黎神君将占镱送了下去,这术法已然殆尽,人身直接原地化成木枝了。

  胡娓有些不知从何说起,问浮黎神君,“神君这术法,怎的这般不经用。那可还有一个人。”

  “她已经藏起来了。”浮黎神君道。

  “啊?”

  浮黎神君重新捏诀,胡娓在观望术中左右探查,果如浮黎神君所言,谌云真的消失了。

  胡娓叹道,“这个人胆子可真大,竟不怕你我。”

  “是不怕你。”浮黎真君纠正道,“看她这样子,又有神宫之物在身,应当是对神宫很熟悉。”

  胡娓思索,“可她到底是在找谁呢?”

  浮黎真君问,“你还没说,你与那年轻人之间的少时渊源是何事?”

  “他与我有缘,在他少时,一日,天上无月,我从圣宫出来,因身法飘逸,竟被一群少年误做鬼魂。我本没有在意,但其中一人竟吓得昏死过去,于是我不得不停下查探,这时一少年站了出来,说,今见鬼者着生时衣服,若人死变鬼,衣服也会变鬼吗?如此简单便为我证明了身份,我理当是要感谢他的。”胡娓解释道。

  “他可认得你。”浮黎真君问。

  胡娓回忆道,“那个少年说完,掐了昏死之人的人中,那人便醒过来了,于是我便离开了,他并不知道我是谁。但那少年的话我每每想起都甚觉有趣,因此便默默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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