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顾承远绾绾以念三人便回了焚影。
与此同时,萧元彻也已随韩慕白出关,伤势也已大好,只是短时间内尚不能运功施法。
以念担心萧元彻安危,一回焚影便吵闹着要去找他,顾承远好不容易才劝下她。如今萧元彻入魔性情阴晴不定,魔君成亲乃魔族盛事,瞒是瞒不过的。与其被他发现,不如趁早坦白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顾承远独自来到萧元彻寝殿,殿中光线也不甚明亮,沉水香燃烧时有缠绵的白烟缭绕在殿内。
缓步上前,透过帷幔,见他紧闭双眼斜倚在榻上,一身暗纹玄色长衫将他的脸色映得更为苍白。
顾承远不敢出声,只是落座在一旁静候,心中惴惴不知接下来等待他的平静湖面还是惊涛骇浪。
“六殿下怎么来了也不说话?”萧元彻眼皮也不抬地道。
顾承远闻言,立刻起身上前关切道:“彻公子,你醒了?你的伤势如何?”
“还死不了,让你失望了。”萧元彻依旧没有抬眼,语气皆是寒凉。
听萧元彻的语气,应是知道了成亲一事,这无疑是一场豪赌,若萧元彻已然知晓此事,而自己还能安然无恙,至少说明命是保住了。
顾承远心下飞速想着,倒是稍微宽心,道:“彻公子这是何故?我视公子为挚友,又怎会......”
话尚未说完,就被萧元彻打断,“所以你这是朋友妻不客气了?”
“承远不想隐瞒公子,只是当日公子闭关疗伤情况危急,若不答应冥渊恐怕......”
萧元彻再次打断他道:“这么说我倒是感谢你和念儿成亲,才救了我的性命。”
此时萧元彻还能这般阴阳怪气,而非勃然大怒,顾承远暗自松了口气,“彻公子,我与冥姑娘成亲只是为了瞒过冥渊,而且也是绾绾代替冥姑娘与我在先魔尊灵位前行礼的,还望公子相信承远绝不会趁人之危。”
萧元彻抬目见他,撩开帷幔起身,“你倒是思虑周全,谅你也没这个胆子。我若不信你,你踏入焚影时就已成灰了。你说冥渊告诉了你让念儿恢复神识的方法?”
顾承远心下稍安,道:“正是,其实让冥姑娘恢复神识并不难,只需入那纵心镜中,冥姑娘便可痊愈。只是进入纵心镜后便会暂时失去法力修为,且冥渊也不知入镜后会发生什么,所以须有一人陪冥姑娘入镜才行。”
萧元彻展目,坚定道:“明日,我便陪念儿入镜。”
冥渊虽说得笃定,可众人却还是放心不下,一来萧元彻身体尚未痊愈,二来冥渊此人实非善类,他的话也不可全信。
次日,众人齐聚正殿之上,纵心镜在韩慕白萧元彻合力施法下,凌空而悬发出璀璨光华,随后原本手掌大小的镜面不断扩大,最后足有两扇门一般大小,无限华彩流窜其中吸引着人去一探究竟。
入镜之后法力便会暂时消失犹如常人,也就是说萧元彻的心魔噬灵会被暂时封存在御魂鼎内,而他也会在镜中短暂的恢复正常心性。
一切准备妥当,萧元彻带着以念步入纵心镜中。
倏尔空间移动,无数碎片画面袭来,待以念睁眼时已置身于陌生的山林之中。
目之所及了无人烟,身边的元彻哥哥也不见了踪影,她联想到在巫族的遭遇越发害怕,急切地唤着萧元彻。
四周万籁俱静,只闻得风吹落枝上的簌簌轻声,半晌无人相应,她最后害怕地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天色渐暗,重重草木乱影交杂纷错,像无数鬼怪乱影。以念蜷缩成一团,蹲在地上不敢抬头,忽然寂静之中似有沉稳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元彻哥哥!”她欣喜地抬头,看见的却是一张陌生壮年男子的脸。
此人年约三十五六,身材高大,一身猎户打扮,左手上拎着刚打的野兔还在滴着血。古铜色的面庞上两只深邃的眼眸炯炯有神,紧闭的双唇干枯泛白,颊上的青须在光影的映衬下将整张脸显得刚毅而立体,不觉给人一种压迫感。
以念顿时被吓得不轻,更是哭得厉害了,边退边喊道:“元彻哥哥救命啊!”
壮年男子似乎也被她的反应吓住了,不知所措地解释道:“姑娘,你误会了......”话音未落,就感到一阵疾风从身后袭来,他迅猛转身正欲出手,来人却立刻停了手,眼中含泪道了声:“爹......”
被纵心镜带入这片密林后,萧元彻也急切地寻找着以念,在其间虽没了法力,好在他本身武功并不低,一路轻功很快听到了以念的哭喊呼救声。
闻声而去,正巧看到一名男子的背影,便以为是要对以念企图不轨,立刻出手一掌向男子身后袭来,不料此人反应迅速,轻巧躲过攻击。
待看清此人样貌时,萧元彻瞬间呆愣在了原地,这是曾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的脸,一时激得他清泪盈然,他几乎是脱口而出,轻唤了一声:“爹......”
萧辞逸此刻更是一脸茫然,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不知何为竟有种莫名的亲切之感。细看下来确实与自己的儿子长得颇为相似。
“元彻哥哥!”以念看到萧元彻,立刻起身扑到他怀中,这才让他仿佛从梦中醒来。
他安抚着怀中的以念,“念儿,别怕,这是......这位前辈不是坏人。”
又向着萧辞逸解释道:“抱歉前辈,我听见念儿呼救便误会了,还请前辈勿怪。”
萧辞逸肃然开口道:“不妨事,你叫元彻?”
萧元彻望着他的眼睛,静默片刻后,道:“晚辈姓袁,名彻。”
不止长相,竟连名字也如此相似,这令萧辞逸更觉不可思议,试探问道:“你们怎会来这深山之中?”
萧元彻平了平心绪,道:“我们是来这寻一位神医的,念儿她失了心智,有人说这山里的神医会治这个病。”
“据我所知这山里可没有什么神医,这里人迹罕至,就住着我家这一户人家,我看你们是找错地方了。”
萧元彻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拉着以念呆愣在原处。
萧辞逸似乎看出了他的踌躇,沉声道:“就快天黑了,这山里时常有野兽出没,我看你们最好还是随我回去,明日再下山。”
萧元彻心中一暖,印象里爹爹总是如此,话虽不多,却沉肃有力,令人安心。
二人随着萧辞逸回到家中。
推开大门的瞬间,也推开了萧元彻尘封的记忆。
这是一处不大的山间木屋,屋前的空地被竹墙围了起来构成了前院。院子左边是四块小菜地,右边则安放了一张木桌,木桌后还有一颗郁郁葱葱的桃树,树干上一横一横刻着他成长的痕迹。
依稀自己还是小小稚童,鬓发垂髫,爹爹把他放着肩上,驮着他去摘树上长得最大的那颗桃子。
就是这样一间平凡甚至简陋的木屋,装着的却是他最美好的童年。
“阿卿,我回来了!”萧辞逸推开门,向着里屋高声道。
“回来啦,饭都做好了......”从里屋走出来一位三十来岁的年轻妇人,虽着粗衣麻布,也掩盖不了她出尘之姿。
于萧元彻而言,她永远是这世间最美的女人,即使是世间最美好的词句也形容不出她的分毫。
他怔怔地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童年的记忆排山倒海般向他袭来,这里是他魂牵梦萦的家,是有爹有娘的家。
可是自八岁后,他就再也没有家了。
即使如今他穿越时空回到这里,却还是改变不了历史,思及此,寥落伤怀之色攀上他的眉目。
墨意卿随手接过丈夫手里打来的野兔,此时也注意到了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年轻人,遂问道:“这二位是?”
不待萧元彻开口,萧辞逸便介绍道:“这位小兄弟带着他妹妹来山里寻神医治病的,我看天色已晚他们也无处可去,就带他们回来了。这会该是饿坏了,我再去拿两幅碗筷。”说着走进屋内又拿了碗筷出来。
在这深山之中,已经许久没有来过客人。面对他们的到来,墨意卿也很是欣喜,笑若春风,热情道:“早知道有客人就该多备些酒菜了,都是些山里的野味,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吃得惯。快坐下吧,饭菜都做好了,很快就能开饭了。”
随后又向着屋内喊道:“彻儿,出来吃饭了。”
八岁的小元彻从屋内急匆匆地跑了出来,他从小便生活在这深山之中,与飞鸟野兽为伴,极少见到外人。今日见到这两个陌生的大哥哥大姐姐,又是好奇又是兴奋,观察着他们华美的衣饰,想和他们说话,却又有些害羞不敢开口。
墨意卿从屋内端出几个小菜和烧饼,放于桌上道:“今日没有煮米饭,只做了些烧饼,你们先尝尝,要是吃不惯,我再给你们煮饭去。”
小时候他最爱吃的就是母亲做的烧饼,那么多年他从未忘记过这个味道,直到此刻再次入口,竟是百感交集。
墨意卿见二人衣着华贵,想来是富家的公子小姐,也不知能否吃得惯这山中的粗茶淡饭,有些担心地询问道:“可还能入口?”
萧元彻心中蓦然一酸,强忍泪意,称赞道:“很好吃,是真的很好吃。”
墨意卿又见以念只吃了一口,便放下了,于是关切道:“姑娘吃不习惯吧?”
以念连连摇头道:“不是的,是太好吃了。我想留着带回家,让绾绾姐姐和大师兄他们也尝尝。”
萧元彻无奈地低声道:“念儿,你吃过的东西,怎么能拿给别人吃呢?”
墨意卿眼中满是慈爱之色,笑道:“喜欢吃就尽管吃,等你回去的时候,伯母再多做些让你带回去给你哥哥姐姐吃,好不好?”
以念开心道:“嗯!谢谢伯母!”
墨意卿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感觉这般亲切投缘,不由得将目光停驻在他身上许久。
萧辞逸笑着夹了菜,放入妻子碗中,道:“阿卿,你这样盯着别人看,还让别人怎么吃饭啊?”
墨意卿看看萧元彻,又看看自己的儿子,奇道:“辞逸,你不觉得这位公子和彻儿长得很像吗?简直就像是彻儿长大了一般。”
“何止是长得像,就连名字也像,这位小兄弟叫袁彻,与彻儿就差了一个字。”萧辞逸也同样感叹道。
墨意卿轻抚着小元彻的额头,含笑道:“竟有这样投缘的事,要是我家彻儿长大了也像袁彻哥哥这般英俊就好了。”
小元彻抬头眼睛亮亮的望着和自己长得颇为相像的大哥哥,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以念看着也已是十六七的年纪,但行为却像是个几岁的小孩子,墨意卿也察觉出了她的异样。迟疑了一会,问道:“袁公子,你妹妹怎么会得了这样的病?”
一想到自己因心魔做了那么多错事,甚至害得以念失去了神识,萧元彻话语渐渐低了下去,眉宇间暗含哀伤,“念儿她......她受了些刺激,如今就像是个五岁的孩子一般。还有念儿并不是我的妹妹,她是我的妻子。”
对于他的坦诚,萧辞逸眸现欣赏,“没想到小兄弟你年纪轻轻就已经成家了,想来你父母一定很是欣慰。”
这一问,让离别的酸楚与重逢的欣喜在他中心翻叠交错,“我的父母……他们在我八岁时就已经双双离世了。”话到此处,他顷刻已是眼泪决堤,低下头不敢再看面前的父母。
以念急忙放下碗筷,心疼地伸手抱住他,抽泣着安慰道:“元彻哥哥你别哭,看着你哭,念儿也想哭了。”
不知为何,看到这个年轻人悲伤的神情,墨意卿竟觉得心中吃痛,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才好,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过了须臾,萧元彻抬手擦干眼泪,挤出一个抱歉微笑,向父母道:“晚辈失态了。”
墨意卿见他如此,才略微放心,疼惜道:“你爹娘的在天之灵必会保佑你的,念儿姑娘的病也一定会好起来的。”
几人吃过晚饭后,在萧元彻执意的帮忙下,才与父母一起收拾着桌子,这样简单的事情却令他心中感到无限温软。
这时的小元彻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大哥哥就是长大后的自己,只是出于小男孩对年长大哥哥的好感,于是鼓起勇气问道:“哥哥,你能和我一起玩吗?”
墨意卿在旁阻止道:“彻儿,你自己去玩,哥哥在山里走了一天已经很累了,别打扰哥哥休息。”
萧元彻笑着看着儿时的自己,向母亲道:“夫人,我不累,就让我陪彻儿玩会吧。”
过去小元彻的朋友都只是些山里小动物,而眼前这个大哥哥算得上是他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陪伴儿时的自己,这样的感觉奇妙而又温馨。
屋外萧元彻陪着小时候的自己玩得很是开心,屋内的墨意卿透过窗户看到儿子灿烂的笑颜也不觉扬起了嘴角。她拿出一件披风,在烛火前细细绣着,烛光映得她的侧脸的轮廓愈发柔和温暖。
以念在一旁托着腮好奇地看着,问道:“伯母你在做什么呀?”
墨意卿含笑答道:“天气渐凉了,我在给彻儿他爹做一件披风,念儿你会做女红吗?”
以念想想,摇了摇头,“不会,元彻哥哥的衣服都是侍女姐姐们给做的。”
墨意卿恍然,莞尔道:“也是,袁公子的衣着气度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自然不用念儿做这些粗活的。”
以念却兴致勃勃道:“我也想给元彻哥哥做披风的......可我不会做。”
墨意卿笑意愈浓,“那伯母教你好不好?”
“好呀好呀......”以念雀跃着答应,可再一想又失落局促道,“但是念儿很笨的,肯定学不会,伯母一定也会嫌弃念儿是个傻子的。”
“怎么会呢?”墨意卿打心眼儿里喜欢也心疼面前这个女孩,温柔地望着她,目光如四月轻暖的阳光,徐徐道:“我怀着彻儿的时候,就希望能生个像念儿这样漂亮的女孩,结果却生了彻儿这个臭小子。也不知怎么的,今日见到你和袁公子,竟觉得如此投缘,好像自己又多了个儿子和女儿一样。念儿生的这样好看,你的娘亲一定也是个大美人吧?”
“娘亲?”以念想了想,垂下头挠着木桌上的木屑,讪讪道:“念儿没有娘亲,也没有爹爹......”
失去神识以来,以念从未意识到自己缺少些什么,似乎元彻哥哥就是她的全世界。
直到今日见到小元彻喊着爹娘的样子,似乎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没有可以叫爹娘的人。
即使只有五岁孩童的心智,也令她突然感觉心中像是空了一块,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墨意卿心疼地伸手轻抚过她的头顶,柔声道:“念儿以后要常来陪伴伯母,好吗?”
以念抬眸烛光把她的眼睛照得格外明亮闪耀,“嗯!”
夜已渐深,二人被安排在了一间空房内歇息。
萧元彻脸上还带着笑意,以念从未见过他如此开心的样子,也跟着他笑了起来。
他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道:“小傻瓜,你笑什么?”
“我看着元彻哥哥很高兴,我就很高兴!”以念不觉喜得一蹦抱住他的脖子,像只开心的小猫咪在他的肩上蹭来蹭去。
萧元彻浅笑着侧身扶住她的双肩,认真道:“念儿,要是你能长大就好了,我真想永远留在这里,留在你还有爹娘身边。”
以念抬眸凝视他,有些担心得问道:“元彻哥哥,要是念儿永远都长不大,你会不会就不要念儿了呀?”
他俯首吻一吻她的额间,郑重道:“不会的,无论你长不长大,你都是我的念儿,我的妻子。”
以念伸出小拇指,作出拉勾的动作,道:“元彻哥哥,如果有天我长大了,你也要记得现在的小念儿哦,就像念儿也会记得小元彻哥哥一样。”
萧元彻有些震惊如今神识已失的以念,竟可以看出彻儿就是他的小时候。甚至还自心底还生出些许不舍,想来也许念儿很快就会恢复如常,自己与小念儿相处的时间或许也所剩无几了吧。
他随即伸出小拇指,与她拉勾,“嗯,我不会忘记的。”
睡至半夜,萧元彻忽然被窗外小元彻的呼救声吵醒。他腾然起身,看到窗外父母与一灰袍道人正打斗之中,原来父亲母亲也是修仙之人,只是二人的修为低微根本不是那道人的对手。
再定睛一看,那道人不是别人,竟是钟道!
他立刻叫醒以念,叮嘱她藏好,自己正准备跃出窗外帮忙,却见父亲冲了进来,一把拉住他道:“小兄弟你们快躲进衣柜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不!我要去救……”娘亲二字还未说出口,他就已被父亲一掌劈在后脖颈,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萧辞逸交代以念躲进衣柜藏好别出来,便又立刻挡在妻子面前,与钟道缠斗。
以念费力地将萧元彻拖进衣柜,关上柜门,听着屋外刺耳的刀剑交织声,小元彻的哭喊声,害怕得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哭出声来。
直到一切归于平静,她才用力摇醒萧元彻。
缓缓清醒的萧元彻,突然有种极度不祥的预感漫上心头。仿佛世界崩塌般,他飞奔着跑出屋外,见到的却是身受重伤,倒在血泊中已经奄奄一息的父母。
“爹!娘!”他哭喊着跪到两人面前,想要调动灵力为二人续命,却发现在这纵心镜中他根本没有丝毫的法力修为。
“你叫我什么?”萧辞逸艰难地开口道。
萧元彻慌乱地去握住爹娘的手,泪眼无可抑制的滚落,声音颤抖道:“爹…爹,我是彻儿啊!娘,我是彻儿!我是你们的彻儿!”
萧辞逸含悲含喜,难以置信道:“彻儿?你真的是彻儿?”
“爹!我真的是彻儿,我通过纵心镜回到这里,爹娘,你们的彻儿长大了,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是彻儿……”
“彻儿,为娘相信你……难怪我第一眼见你就这样亲切,原来你真是我的彻儿……”母亲颤抖的指尖,吃力地抚上他的面颊。
没了素日里的温暖,只剩下那么冰冷的温度,透过皮肤像一把冰冷的利剑刺穿他的胸膛。
萧元彻对身旁的以念唤道:“念儿,叫爹娘……”
以念早已哭得泪不成声,呜咽着向着二人磕头,唤道:“爹……娘……”
父母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色,连连道:“好……好……”
“彻儿,爹在临死前能见到你安然无恙的长大,娶妻成家……无憾了……”父亲忍着剧痛,极力绽放出从容的笑意。
“爹,你别说了,你撑住我可以救你们的!你们撑住……”
萧元彻试图再次催动灵力,可在这纵心镜中他与凡人无异,任凭他如何结印施法都无济于事。
父亲的眼神逐渐变得涣散,用着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彻儿…你不必自责……大丈夫何惧生死,爹这一生有你娘亲,有你,足矣……”
他的声音渐次低了下去,直到彻底没了气息。
“爹!爹,你不要走!爹!”一时间,萧元彻只觉脑中轰然坍塌,眼前白雾翻腾,母亲的脸也变得模糊起来,他颤抖着将母亲扶到怀中,才发现母亲浑身已是冰冷刺骨。
“辞逸……”母亲望着父亲绝望地轻唤了一声,随后用尽所有力气想要去拉以念的手,“念儿……”
“娘亲,娘亲,念儿在这……”以念努力抑制住自己的痛哭,紧握住母亲的手。
母亲慈爱地望着以念,担心她害怕,还在极力舒展着因剧痛扭曲的容颜,轻轻一叹,“念儿,从今往后你元彻哥哥就没有爹娘了,你就是他唯一的亲人了,要替爹娘好好陪伴他……”
以念拼命地点头答应,想要用手擦干眼泪,可泪水却越擦越多,总也擦不完。
她又向自己的儿子道:“彻儿,无论念儿的病是否能好…你都要对她不离不弃…照顾她一生一世,知道吗?”
萧元彻的声音已经颤抖地不像是自己了,“我知道了娘……娘,你不要离开彻儿,我们才刚刚重逢,我还有还有好多话要同你讲,你不要离开我……”
“我的好孩子……要坚强地活下去……这样为娘就可以放心了……”她用尽所有力气将以念的手交到萧元彻手中,然后望向丈夫,释怀地笑道:“辞逸,你慢些走,我来寻你了……”
话音刚落,她的头便轻轻从萧元彻的肩胛滑落,她便这样无声无息的停泊在了自己孩子的怀中。
“爹…娘…你们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要丢下我……”萧元彻像个孩子般不驻喃喃着,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像是一口森白狰狞的利齿,咬住他的喉咙,让他痛得几乎窒息。
“元彻哥哥……”以念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只是一边抱着他哭,一边不停地轻唤着他的名字。
良久,他逐渐平静下来,在额头与冰凉的地面相触的瞬间,终于一口鲜血从他喉中涌了出来。待他再次抬眸时,那些悲伤已然消逝殆尽,转而已被仇恨占据。
御魂鼎内的噬灵之力破鼎而出,重新回到他的身体内,同时他也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带离纵心镜,回到现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