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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珠帘不卷

一念问情 玄霄仙童 5988 2024-07-10 13:39

  还有三月便是萧元彻与顾昭容大婚的日子。

  这日,尚衣监送来了大婚的喜服于顾昭容试穿。

  作为九州大帝最宠爱的公主,喜服自然也是极尽奢华,由九十九位宫中最出色的绣娘,花费九十九日赶制而成,象征着长长久久之意。

  凤冠上镶嵌着九十九颗东海明珠,闪烁着温润的光泽,在她如墨般的长发上,如同明月升起于墨云之间。

  一身云丝刺绣如意花团暗纹嫁衣,配上双层广绫大袖,款式繁复层层叠叠,却不见任何累赘之感。顾昭容素爱着红衣,此时的嫁衣更是衬出她的容色亦如春晓映霞,仿佛有无限明媚与欢悦从肌肤里满溢出来。

  将萧元彻送她的子规珏佩戴于纤纤腰间,想象着与萧元彻并肩而立之景,心下更是欢喜。迫不及待的让宫女们更衣,想要将新郎服送去焚影给他试穿。

  突然,身边小宫女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划破了她一切美梦泡影。

  顾昭容厉声斥道:“叫什么叫!不想活了吗!”

  小宫女吓得跪伏在地,颤声道:“殿...殿下......您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顾昭容困惑地转身,对镜而照.....随后她惊恐的叫声,就响彻了公主殿上空。

  镜中之人方才的明眸皓齿,凝脂如玉,顷刻间竟成了如朽木一般干枯褐黄的老人面目。

  在这转身一刹仿佛那就老了百岁,满目皱纹如刀刻一般,蜿蜒曲折在她脸上。她的美原本最多是来自这双眼,灵动如珠,漫然漾波。而现在却像是两个深陷的黑洞,嵌在沟壑条条的脸上。陷进去两颗浑浊的眼珠,好似凋谢的花,枯死在寒风枝头。

  美丽的女子通常将容貌看得比性命更重,何况是顾昭容这等绝色美人。她之所以当初会去玄霄修行,别人为的是得道成仙,她为得就是能延缓衰老,永葆青春。

  此刻,不只是脸,连同脖子,手臂,以及身体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变得像是垂暮之年的老人,她当即吓得差点晕过去。

  她崩溃地摊倒在地上,惊恐呼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传太医!快去传太医!”

  很快太医院的诸位太医们都集结在了公主殿,太医们见到顾昭容时俱是吓了一跳,又忙以掩饰方才脸上的惊吓。

  十来位太医会诊下来,都认为公主的身体并没有任何问题,但这一夕之间突然就苍老如百岁老人的原因也不得而知。

  太医院院首踌躇道:“殿下,您的身体并无异样,若是巫术或法术所致,臣等也无能为力。殿下不如请萧仙师来看看,或许他能有解决之法。”

  顾昭容一点一点缩进被褥中,一点一点把自己包裹起来,怔怔道:“不...不!我不能让元彻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能,绝对不能!”又骤然大怒,“你们这些庸才,要是治不好我,我就把你们全杀了!”

  太医们齐齐跪在公主殿内,这时皇后也来了,见着女儿这副模样面色惊变。

  随后撤去太医,安抚她道:“容儿,母后知道你不愿让心爱之人看到你这副模样,但是还有三月你就要成婚了,可如今这个样子怎么成婚呐?仙师法力高强,想来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这场婚事关系到的可不止是顾昭容的终身幸福,更是关系着皇后一族的兴荣。

  在皇后的说服下,顾昭容才勉强答应了去焚影找萧元彻。

  但她实在没有勇气一个人去,于是找来玉北辰陪同着一起去,玉北辰正好愁着没机会去焚影,这下正中下怀。

  一路上顾昭容将自己包裹个严实,全身上下没有一块皮肤暴露在外。黑色面纱加斗笠,就连手上也戴上了与这盛夏时节格格不入的手套。

  玉北辰本是听了个大概,也有了一定思想准备,可当见到顾昭容斗笠下的脸时,还是难掩惊恐之色。顾昭容见他神色,当即大怒就要回宫,不愿再去焚影见萧元彻,可最后还是被玉北辰好说歹说地拉去了。

  来到凝渊殿,远远瞧着萧元彻一身广绣素白寝衣,席地而坐。

  一头乌发用一根银色发带随意的绑着,没有束冠没有插簪,额前几缕发丝被风吹散,与银丝带交织飞舞,更为轻盈灵动。

  他单手支头,低垂着眼眸正在看书。他还是十年前那般少年模样,顾昭容几乎能看到他若是穿上那身红色直襟长袍,会是多么的丰神俊朗。

  神思滞待的片刻,玉北辰已找了个理由,借故离开,唯剩她一人站在殿外。

  殿内的萧元彻抬眸见她身影,起身踱步她面前,牵过她的手,疑道:“昭容,你怎么穿成这样?来了怎么也不进来?”

  “元彻......我......”顾昭容说着,哭出声道:“我的脸......元彻,你要救我!”

  萧元彻不解:“你的脸怎么了?我看看......”

  说着正想掀开她的斗笠,却被她制止道:“不!你会嫌弃我的......”

  萧元彻眉目温然,“不会的,我看看才知道怎么回事,你我就要成婚了,我美丽的新娘可不能有任何差池,我就看一眼。”说着将她头上的斗笠掀开来。

  “元彻......”顾昭容泪眼婆娑的望着眼前的萧元彻,他的神情中不见惊恐,只有满满的温柔与焦急,让她心下感动。

  他思索须臾,似乎恍然道:“原来是这样......昭容,摄魂铃是不是一直在你身上。”

  “嗯...我的脸和摄魂铃有关系吗?”顾昭容幻出摄魂铃交于萧元彻手中。

  他叹息道:“摄魂铃是巫族神器,本就是致毒之物。你几次三番的强行催动摄魂铃,而你的修为却不能驾驭它,便遭了反噬,所以你的身体才会一夕之间苍老百岁。”

  得知缘由的顾昭容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急切道:“元彻,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办法让我恢复的......”只是话音未落,就被一声尖叫打断。

  以念还穿着寝衣,迷迷糊糊地从寝殿里走出来,就见到顾昭容揭开斗笠的脸,当即吓得躲在萧元彻身后,“元彻哥哥,有老妖怪!”

  萧元彻随即斥道:“念儿,不许胡说!哪有什么妖怪,是公主病了而已。”

  以念从他身后探出脑袋,鼓起勇气瞧了眼,疑惑道:“公主?她是坏公主?可是坏公主很漂亮的,她又老又丑怎么会是坏公主呢?”以念童言无忌的表达着自己的真实想法。

  顾昭容急忙放下斗笠,她忍着泪水,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这几乎是她一生中觉得最屈辱的时刻。

  萧元彻脸色沉了沉,道:“念儿,我有事,你自己去找绾绾姐姐玩。”

  以念见他又要生气,便乖乖地应下,“哦。”

  她刚跑了两步,又想到了什么,跳回来,撅着嘴道:“对了,元彻哥哥你昨晚又欺负念儿!把我弄得好痛!我要和你绝交一天,今天不要跟你玩了!”

  以念说完这一句让人浮想联翩的话,就蹦蹦跳跳地跑掉了。

  实际上,萧元彻让她搬回凝渊殿,只是方便为了给她重聚神识。每晚为她疗伤,打通灵脉,稳固丹元。这过程确实会让血脉窜行,灵力涌动,自然不是好受的,故而以念总是觉得萧元彻是欺负她。

  然而顾昭容心中一沉,却是完全误会了。

  而他却也并不解释,只道:“昭容,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这摄魂铃的反噬,你给我些时间,会有办法的。”

  仿佛有森冷的风生生擦着眼眸刮过,她眼中一酸,硬生生忍住泪意,道:“要是九月前还是恢复不了,你我婚约还是作罢吧......”

  他不动声色,只宽慰道:“你说什么傻话呢?这亲是一定要成的,未来还那么长,一定能治好的。”

  顾昭容在斗笠之下苦笑道:“若是就治不好了呢?难道你能面对这样的我吗?你说过,道以念傻了,你只当她妹妹,可你如今还是与她......你无需骗我,天下男子哪有不在意容貌的。”

  他的声音愈发温柔而笃定,却有牢牢压迫住之意:“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她深知萧元彻说到底也只是个男人,说不在乎自己容貌不过是安慰之言。

  这一刻她甚至情愿自己也只是傻了,也不想变成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永远只能活在阴暗的斗笠之下。

  在萧元彻一番安慰后,她才稍许平静下来,被安排在凝渊殿的客房住下。

  虽是盛夏,但凝渊殿后院依旧凉风习习,夹杂着夏日蔬果的郁郁清新,还有殿内的焚香之气一浪浪浮过来,清凉安适。

  以念跑来后院找到正在内亭打瞌睡的绾绾,“绾绾姐姐,刚才...…刚才我看到坏公主变成老妖怪了!”

  绾绾迷迷糊糊道:“什么老妖怪?念儿你在说什么啊?”

  以念挠挠下巴,回想着刚才那一幕,“就是坏公主突然就变得又老又丑的,皮肤干巴巴得就像是老槐树皮,元彻哥哥说她生病了,看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也不怕热的。”

  这惊天猛料,让绾绾陡然清醒起来,“那她人呢?”

  “刚才还在正殿跟元彻哥哥说话呢......”以念说着正准备拉着绾绾去看热闹,抬眼却远远地瞧见顾昭容一身黑,从正殿里出来。“诶,那就是坏公主!”

  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绾绾瞧见顾昭容一身包裹得严严实实,正在侍女的带路下向着后院走来。

  顾昭容这突然的毁容来得蹊跷,绾绾也拿不准这其中究竟是谁捣鬼。现在以念神识已毁,若是顾昭容真的与萧元彻成亲,那未来以念可真就是案板上鱼,任人宰割了。

  绾绾突生一计,急忙按下以念的手,对她道:“念儿,姐姐跟你玩过家家好不好?”

  以念欢喜道:“好呀好呀,念儿最喜欢过家家了!”

  绾绾又道:“那你快哭一个!”

  以念像河豚那样鼓着小脸,憋了一会,道:“哭不出来,为什么要哭啊?”

  绾绾微一叹气,还是只能用那招了,于是凑近她耳际,念叨道:“念儿是小傻子小傻子小傻子小傻子小傻子……”

  在惹哭小傻子这件事上,这招绝对的百试百灵。

  以念一听气得急道:“念儿不是小傻子!不是傻子!不是!”正反驳着,眼圈就渐起红澜。

  绾绾突然生气,道:“不是傻子是什么?真不知道我哪得罪公子了?非让我天天来陪你这个傻子玩。以后啊,你就去找门口侍卫养的那条大黄玩,整个焚影啊你也就能追赶一下它的智力了!”

  以念怕极了,哭着上去抱住绾绾道:“绾绾姐姐,念儿是不是做错事了,惹你生气了,你不要生念儿的气,不要不理念儿……”

  这个小笨蛋居然信以为真了,委屈得哭得稀里哗啦,看得绾绾这叫一个心疼啊。

  不过绾绾还是狠狠心肠,立刻推开她道:“你脏死了!走开点,别把鼻涕眼泪擦我身上!”

  又再提高声音道:“再过两月公主殿下就要嫁进来了,你呢,就会被公子丢出凝渊殿。到时候我一定要争取去伺候公主,就不用再伺候你这个小傻子了!”

  以念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蹲在地上大哭。

  此时顾昭容已经走到二人面前,绾绾假意这才发现顾昭容的身影,慌忙将以念从地上拉起来,拍拍她身上的灰尘,颇为尴尬道:“姑娘,姐姐不是故意的,只是跟你开玩笑呢!”

  顾昭容幽幽道:“别装了,我都看见了。”

  绾绾见顾昭容从头包到脚,假意不认识道:“你是谁?”

  顾昭容心中生疑道:“我是和你一样讨厌这个傻子的人,你从前不是这傻子的朋友吗?怎么现在却如此对她?”

  绾绾假装试探着问道:“你是.....公主?”

  顾昭容道:“是我,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绾绾立刻单膝抱拳在地道:“娄绾不过一介小偷,师承飞天鼠,原本潜入焚影也只是为盗取摄魂铃。那时只因道以念是焚影的女主人,为了救家师才听她差遣。良禽择木而栖,如今殿下才是焚影未来的女主人,娄绾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你若真心投靠于我,日后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顾昭容将信将疑的应下。

  “多谢公主!”绾绾一脸欣喜谢道。

  待顾昭容走后,绾绾却依旧对一旁还在哭泣的以念怒斥道:“还在哭什么哭?今日的事你要是敢告诉公子,我就让大黄来咬你!知道了吗?”

  以念吓得怔怔地点头,“嗯嗯,念儿不会跟元彻哥哥说的。”

  随后,绾绾不耐烦地拉着她走进寝殿,当然这一切也落入了顾昭容的眼里。她嘴角浮起一丝讥诮的笑意,这才自行回了客房。

  关上门,绾绾才心疼地哄道:“念儿啊,姐姐对不起你,刚才姐姐都是为了骗坏公主才凶你的,你千万别生我的气啊。”

  以念似懂非懂,但只要绾绾姐姐没有不理自己就好了,于是又破涕为笑,“绾绾姐姐,你没有不理念儿就好。”

  与此同时,姒姬正一人独自坐在庭院中,池边垂柳荫荫,条条碧绿丝绦悠然垂地。

  她总是独自一人坐在此处,一席淡色蓝衫,远远望来恍若一幅精妙画卷,将暑气隔绝在外。

  她望着明如镜悬的池面微微出神,身后却传来她最不想听见的声音。

  “你可真是有闲情逸致,师尊交给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玉北辰一张俊脸被疏落滑进的阳光照的明暗一片。

  “在办。”姒姬头也不回道。

  玉北辰质问道:“师尊与萧元彻交手了,萧元彻根本就没事!”

  姒姬转过身来,低声道:“他每晚都是与冥姑娘同寝的,我根本没有机会接近他。”

  玉北辰的眼睛就像一把利刃,迫视她道:“是没有机会接近,还是因为你心里有了韩慕白,根本不愿意委身萧元彻了?”

  姒姬心下一惊,“你别胡说,我与韩慕白并无瓜葛。”

  玉北辰有些挑衅地道:“哦?这么说那韩慕白的生死也与你无关了?”

  姒姬眸光一怔,满面惊怒交加,青白交错,立道:“你什么意思?”

  玉北辰蓄了阴狠笑意,缓缓道来,“你应听过血蛊吧,师尊以自己的血培育,早就在韩慕白体内种下了。哪怕相隔千里,只要师尊催动母虫,韩慕白心脉内的幼虫就会开始啃噬他的心脉。纵使他如今已是仙身,不出七日也能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啃噬挖空。”

  他的言语尖刻而流利,像刀尖划过皮肤一般流畅。

  姒姬脸上本来就没有多少血色,听他说完,此刻更是瞬息之间褪得干干净净。

  玉北辰见她这番神情,凑近她耳边轻声道:“三日内你要是还不能让萧元彻被反噬,那么师尊就会催动母虫,韩慕白的生死可就掌握在你的手上,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

  天色渐暗,姒姬望着远方韩慕白所居的厢房,眼中的眷恋像是天边最后一抹斜阳,终于一点一点,绝望地沉坠了下去。

  只余无限伤痛,似无边夜幕,黑暗到让人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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