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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少年冥渊

一念问情 玄霄仙童 5681 2024-07-10 13:39

  死的三个弟子皆是城中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孩子。次日,少年冥渊就被全城官兵追捕。

  一个半大的孩子又怎么逃得过官兵的追捕呢?当晚,他就在埋葬母亲的乱葬岗中被一队搜捕的官兵发现。

  他被官兵们一路逼到乱葬岗的坟堆之上,他浑身是血,脸上却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反之是笑得肆意张狂,阴森骇人。

  官兵们似乎也被眼前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吓到了,一时竟都驻足在前,无人敢上去抓捕。

  他笑眯眯的望向母亲的坟堆,拿出那把沾满血污的匕首,笑着划破自己喉咙,任鲜血喷涌,他也没有皱一下眉头。

  最后他轰然倒下,和那些扭曲腐烂的尸身躺在一起。

  “娘亲,渊儿来寻你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眼,置身于一张很是舒服的软塌之上,他从未睡过这么舒服的床榻,头顶是青色的轻纱,被风吹得泛起丝丝涟漪。

  这里难道就是天堂?可他这样的人不是该下地狱吗?

  “你终于醒了。”一个少年的声音窜入他耳际,那声色清朗,犹如冰泉。

  随后,眼前的纱幔被人掀开,一个十六七岁身着玄色衣袍,皮肤白皙的美少年出现在他眼前。

  他勉力坐了起来,彷徨地观察着这昏暗却华丽诡谲的环境。

  他在观察周四,玄衣少年却坐在塌边观察他,然后那少年越靠越近,近得就能看清他的每一根睫毛,看得他的心都快骤停了。

  “你......你长得真好看!”少年突然由衷地夸赞道。

  那时的冥渊从未被人夸赞过,长久以来关于他的形容词只有脏,穷,丑.....只因他是孤儿,永远只能穿别人不要的衣服。

  其实他长得很是好看,匪夷所思的好看,只是别人没发现过,他自己也没发现过。

  而眼前的这个少年发现了,被他这样一说,十四岁的冥渊脸上霎时红得跟喝醉酒一样。

  他躲避着少年的目光,低下头才发现自己也换上了和少年一样的玄衣。

  这衣袍面料华贵,上面绣着云卷暗纹,他伸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那光滑的面料,生怕把衣服弄脏。

  玄衣少年又自顾自的接着道,“我若是能像你这般好看,大概璃尘姑娘就会喜欢我了吧。我跟你说,璃尘姑娘是我见过最美的姑娘,可我喜欢她可不仅仅是因为她长得美......”

  冥渊这才怯生生地抬起几寸目光,看向这自说自话的少年。

  屋内橙色火光映照在少年清俊的脸上,格外好看。

  这个少年,和他过去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他是那样年轻闪耀,双眸亮得像是倾注了天上的星辰,澄澈干净。又像是初冬的一场新雪,耀眼地让人不敢直视。

  冥渊终于低低地开口,“请问......这是哪里?”

  “这是魔界......对了,忘了告诉你,你死了。不过你没有变成鬼,听师父说你是死在乱葬岗的。估计是因为乱葬岗的尸魂煞气聚集,而你的执念怨气太深,所以就堕入了魔道,比做鬼可高级多了......总之,恭喜你加入魔族!”玄衣少年说着坐正了身子,伸出手,灿笑道:“正式认识一下吧,我叫冥曜,以后我罩着你!”

  “我叫阿渊......”

  少年冥渊怯懦的伸出手,被冥曜一把紧紧握住。

  “阿渊......好听!名字好听,声音也好听!”

  这便是少年时的冥曜了。

  明若芙蕖,耀似繁星。

  冥曜的师父也就是老魔尊,觉得冥渊能在尸魂中堕入魔道是可造之材,将他收做了徒弟,于是冥曜成了他师兄。

  他们一起成长,一起修炼。

  冥曜会带他闯祸,然后替他受罚,会带他溜去血凄海烤鱼,然后把最肥美的那部分留给他吃......

  冥渊的记忆再次回到魔界的某个夜晚。

  他的房里亮着盏孤灯,少年冥渊坐在桌边,对着摊开的书卷,笨拙地缝着手中的荷包。

  前些日子师兄的荷包掉了,他想要为师兄亲手做一个,可他一个男孩子又怎会做荷包这样的东西。

  于是,他只好每晚偷偷的照着书上学做荷包,荷包上绣得是冥曜最喜欢的暗云图案,不算复杂,可他绣得虔诚无比。足足缝了快一月,才算勉强做好了。

  其实也不算好看,针脚歪歪扭扭,图案也不够生动丰富。

  可他却喜不自胜,兴奋得一夜未眠,他把荷包翻来覆去地看,想象着冥曜会将他挂在腰间,以后每次看到荷包都会想起他。

  他望着荷包的眼里有光,是少年的期许,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盼啊盼,终于盼到了天明。

  他第一时间兴冲冲地跑去找冥曜,冥曜也才刚刚梳洗穿戴好,从房内出来。

  “师兄!”他兴高采烈地喊住冥曜。

  冥曜回头,见他这么早就起了,笑道:“阿渊,今日很是勤奋嘛,起得比师兄还早。该不会是觊觎我大师兄的位置,想取而代之吧?”

  冥渊噘嘴道:“师父一共就两个徒弟,你什么时候成大师兄了?我是有东西想要给你看......”

  说着,伸手从怀里摸索出自己的倾心大作,却瞧见冥曜的腰间已经挂着一个精美的荷包。那荷包比他做得可精美细致得多,无论是做工还是面料,都是他万万及不上的。

  “师兄,你的荷包......”

  “这个啊。”冥曜取下荷包,炫耀一般地拿给他看,“是璃尘姑娘昨日送给我的,好看吧!”

  冥渊原本雀跃的心,像是被浇上了一桶冰水,从里到外透心的凉,他立刻将手中的荷包藏在身后,勉强笑笑道:“......好看。”

  “诶,你给我看的东西呢?”冥曜弯腰去看他手里藏在身后东西。

  “没什么...没什么东西,该去向师父请安了......”冥渊迅速想将荷包塞回怀里,冥曜却快他一步,伸手一把截住。

  “你还给我......”冥渊又急又羞,耳根子都烧红了,想要去抢。

  “我就看看.......”冥曜机敏地转身避开他,拆开面上包裹这荷包的手绢,这小小荷包上那不平齐的针脚一看就是他亲手缝制的,生涩得有些可爱。

  冥曜怔了怔,道:“是荷包啊,是送给我的吗?”

  冥曜磕磕巴巴地解释,“.....嗯.....不是......是......反正很丑,很丑的.....”他此刻的心情,只能用兵荒马乱来形容,“你看完了,还给我吧......”

  他试图去拿过冥曜手里的荷包,他认为冥曜定会嫌弃。

  他甚至也不怪冥曜嫌弃,只怪自己一无所有,只怪自己不能给他更好的东西。

  冥曜脸上诧异却惊喜,喜滋滋道:“送人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冥渊傻愣愣地看着他,对他的反应更是诧异而惊喜,足尖不安地碾着地面,道:“可是......可是璃尘姑娘已经送你荷包了,而且比我做的好看......”

  冥曜眉眼温柔,顾盼流光,他将两个荷包一左一右分别挂在腰间,笑道:“这样不就行了!你们做的荷包都好看,我都喜欢,一个都舍不得摘下。”

  于是冥渊也笑了。

  在魔界时间过得张牙舞爪,不觉已过去了几百年。

  这几百年间,发生了很多事,其中最开心的要数冥曜大婚。

  是的,他终于娶到了他年少时就心爱的璃尘姑娘。

  瞧着冥曜一身银色喜服,年轻清俊的脸上,满脸的光辉喜色,冥渊打心里为他高兴。

  他自然是高兴的,作为师弟他想要第一个去祝福这对新人。

  可是他尚未开口,眼眶便红了,所幸无极宫光线昏暗,有足够的黑暗为他遮掩。

  后来,师父战死,冥曜当上了魔尊。从此他们相处的时间就更少了,冥曜每日都很忙碌,四处征战。

  再后来,以念出生了。

  这个软乎乎还不会说话的小活物很喜欢缠着他,他总是一边嫌弃,一边妥协。

  再再后来,璃尘在与玄霄一战中战死,冥曜像是疯魔一般的誓要杀光玄霄上下,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璃尘死后,冥曜的眼中再没有当初的光,冥渊明白璃尘才是冥曜生命中的光。

  他很是心疼,可他无能为力。

  只能废寝忘食的修炼,让自己变得更强大,陪他报仇,为他分忧。

  魔界与玄霄那场决战,足足打了七天七夜。

  直到双方死伤惨重,皆无力应战,才罢休。冥渊扶着昏迷的冥曜回到无极宫的时候,才发现他伤得是那么重。

  他没日没夜得守在冥曜身边,他忽得发现这些日子,竟是冥曜当上魔尊的这数百年间,他俩为数不多的相处时光。

  不必再讲那些战事,不必再讨论修为法术。

  仅仅只是照顾他,为他输送灵力,带以念来看他,和他说些过去的事,每分每秒都如此弥足珍贵。

  这一日清晨,玄龙榻上的男子终于醒了。

  他睁开眼睛,目光仍是茫然而空洞的,直到转眸见到在趴在塌边浅寐的冥渊。

  冥曜喑哑地轻唤了一声:“阿渊......”

  冥渊腾然从睡梦中清醒,见他醒来,无比欣喜,“师兄...师兄你醒了!我这就去叫医师......”

  冥曜勉力拉住他,“不必了,我想我们师兄弟二人单独说会话,我都好久没和你说话了......都是师兄不好......”

  冥渊望着他,忽然明白了什么,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地褪下去,有些颤抖地去握住他的手。

  “师兄,你说我听着。”

  “阿渊.....你那孤僻乖戾的性子,要改改了......”

  冥渊知道他话中的意思,有些孩子气得道,“千年了,我改不掉了。”

  冥曜苍白憔悴的容颜上,吐露着些许难过,“可是师兄以后不能罩着你了。”

  千年前,那个玄衣少年说要罩着他,可惜这个承诺终是不能继续了。

  冥渊眼眶红了,他含着泪,不敢眨,直到眼眸终朦胧,直到眼泪终落下。他侧过脸,强自假装无事的道:“我不用你罩着,我的修为很高,魔界没有人是我对手。”

  冥曜牵牵嘴角,扬起一个微弱的笑,“做魔尊可不是修为高,就能做得好的。在去玄霄前,我就已经通知长老会,传位于你.....你可不许丢我的脸.....”

  冥渊的眼泪几乎就要决堤,他声音颤抖道:“我不稀罕当什么魔尊......我就想被你罩着,就想像过去一样.....”

  冥曜温柔地望向他,笑骂道:“你想得倒美,我就是暂时的让你当会,等我伤好了,就把你踹下来。你要是不下来,我就打得你满地找牙......”

  冥渊切切附和道:“好,好.....你伤好了,我就把魔尊的位置还给你。”

  二人心知,这不过是冥曜最后的回光返照,他已是弥留之际。

  可谁都不敢去戳破,只怕一碰,梦就碎了。

  冥曜沉寂片刻,又道,“还有一事,念儿她娘亲去的早,如今连我......我就把她托付给你了。”

  冥渊害怕这种托付,他知道这不是托付,这叫做托孤,“我不喜欢小孩子......”

  “我说的托付,不是让你娶她,我才不要你当我的女婿......”冥曜已是弥留之际,却还不忘逗他,可是冥渊心中痛极,笑不出来。

  “......她十六岁那年有一场生死劫,我要你救她。”

  他起来实在太虚弱了,像是随时都会飘走的样子,冥渊不敢再和他顶嘴,只好乖顺地应道:“知道了。”

  “我放不下的也只有你和念儿了......其实我可真是不放心你把她养大,想来她长大了也会跟你一样,又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小魔头。”

  冥渊知道,魔界太多人都比他更适合来抚养以念,冥曜只是怕他独自一人活在这世上太孤独。

  冥曜说出心事后,似乎身体也更轻松了。他竟然勉力的坐了起来,久违的那种光又一次出现在他眼眸。

  这像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时光交叠。

  殿内燃了一夜的烛火,此刻已经有些黯淡了,那种昏黄的光映照在他年轻英俊的脸庞上,显得分外温柔。

  冥渊知道,该来的那一刻,总会来的,命运是他逃不过的。

  他所有的纯真和热烈,都随着冥曜的死一起葬向了天地间。

  冥曜死后,冥渊性情大变,他麻木疯狂,支离破碎,修为更是突飞猛进。

  一年中,魔界动乱不堪,以念被刺杀数次,每次都是险险逃过。

  最后,他想到将以念送去一个最安全的地方——玄霄。

  再一次潜入玄霄,见到以念时,已是十年之后。

  那年的她正好十六岁,无论样貌,性格,甚至神态语气,都像极了少年时的冥曜。

  就在见到她那一刻,他残忍冰冷的心,像是注入了熔岩一般滚烫,但他不敢表露出半分。

  再后来,他完成了对冥曜的承诺,救了以念,但同时也骗了她。

  他也不知道这样对她算不算残忍,可他想要把师兄唯一血脉的留在魔界,想要把一身修为甚至是魔尊之位,都传给她。

  他对以念很严苛,他担心若有天,他如师兄一样,她无法一人独自活在这噬人的世间。

  他害怕他年少时的遭遇,再一次发生在她的身上。

  所以,他要她变强,变得更强。

  只有那一天,她能独自面对这个无情冰冷的世间,他才能已另一种方式,将魔尊之位还给冥曜。

  以念进入他的意识,与他同知同感,看着他意识里闪而过的桩桩件件,早已是泣不成声。

  冥渊混沌中呢喃道:“师兄......我一直都在等着你回来,把我从魔尊的位置上踹下去......可我好像等不到了......现在念儿当上了魔尊,你应该也不会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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