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界忘川河边,仲霖在此等到了已多日未见的希尧。
“你真的想好了?”仲霖问。
“嗯,我欠他太多,这是他的心愿。”希尧回答。
“可是就算你现在帮他圆了心愿,那以后呢?你总会离开他的,那时于他将会是更为长久的伤痛。”
“但至少以后他回忆起来,那一就是一段有过甜蜜的时光。我也有私心,我想和他有一段真正没有算计、只有彼此的岁月。”
仲霖也知希尧和梧夕这数年来的不易,他们二人能好好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为了他们的大计,仲霖和希尧已经牺牲了太多,到了如今这个关键时期,他应该劝希尧不要感情用事,但他于琴瑶之间已是生死相隔,他实在是无法开口去劝希尧放弃这最后可以与爱人温存的机会。最终,他还是松口了:“你既心意已决,我也不再相劝。你放心,这边我会替你看顾好,大局已定,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乱子了,我等你回来。还有,等你回来之后,我希望你能告诉我,琴瑶究竟是怎么死的。”
“好。”
见过仲霖、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希尧就会了九幽,自那日他与梧夕互诉心意之后,梧夕就解了他灵力的封印,也撤了九幽的结界。千叶不久前向希尧和梧夕请辞,说要回鲛族推翻鲛王。如今魔族打败,确实是好时候,梧夕便让凤焰一路护送她回北海。
北海之中,千叶用剑指向花错,她是真的没想到,花错竟穷追不舍到这个地步,一路追到了北海。在魔宫被囚禁的那几个月,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岁月,她每时每刻都在害怕自己下一秒是不是就要被杀掉,或是被魔尊拿去威胁父王。花错的陪伴是她那段囚禁时光中唯一的温暖,她也曾对花错倾注过自己最炽热的感情,可是花错从始至终都在玩弄自己,他只是将自己当做了一个玩意儿、一个漂亮温顺的宠物。想到这里,千叶的怒气更盛。
“花错,你还敢追来!”千叶拿剑指向花错。
“千叶,你都知道了?”花错此时内心极度慌乱。
“是,我都知道了。”千叶冷笑,“呵,玩弄我的感情很好玩儿吧?”
“不是这样的,不是......”花错想解释,却不知道怎么解释。千叶说的其实都是对的,最开始的接近确实带着几分戏弄,向她隐瞒身份是真,骗她感情也是真。若不是这些日子以来发了疯地找她,恐怕花错自己也以为他对千叶只是玩弄和戏耍。“千叶,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想要骗你,我是真的,真的......”
“真的什么?”千叶打断花错,“真的想要待我好?你觉得这种话我会信吗?”
“我承认,刚开始接近你确实只是......但后来朝夕相处中,我便再也没有那种心思了。你善良、纯真、倔强、刚烈......这些都是我身上永远都不可能有的,我......千叶,我喜欢你。”直到所有的谎言都被拆穿,你从我的身边离开,我才终于明白,原来我是喜欢你的。
花错的这番告白并没有令千叶动容,反而只觉讽刺。“你喜欢我?呵,你喜欢我,你居然喜欢我?哈,哈,哈......如果你真的喜欢我,有为什么要骗我?在魔宫的时候,你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告诉我真相,你为什么不说?”
花错被问得有些心虚:“我......我害怕。”
“花错,在被囚禁的那段日子,你是我唯一的依靠,我是真的对你投注过感情的。在那段幽暗漫长的岁月里,我只对你一人有过那样真挚的情。”千叶的声音渐渐染上了哭腔,却还是极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在花错面前表露出来,“可是,你做的事让我恶心,我是鲛族的公主,我不能容忍自己的感情被人玩弄。花错,你我到此为止吧。”我再也不敢去赌你的真心了。
花错发疯般地跑向千叶,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无论千叶怎么挣扎都不肯放开。
“花错你别这样......花错!”千叶用力挣扎花错的禁锢并用力扇了他一巴掌,“现在清醒了吗!”
“......”花错被千叶的这一巴掌打蒙了。
千叶喘着粗气厉声说:“花错,从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们就不可能了。我不计较你对我的欺骗了,我们就此放手。”
若是从前,有人敢这么欺骗玩弄千叶的感情,凭她的性子一定会将那人杀之而后快,可......那个人是花错,是曾经给过她温暖和依靠的花错。哪怕那些都是假的,哪怕一切都源于谎言,但那些感受是真实的,自己的情感是真实的。她无法对花错下杀手,所以只能断了这份还未曾宣之于口的请,今生不再相见。
趁着花错因刚才那一巴掌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千叶逃也似地离开了。她没有时间去伤心,千里奔波赶回北海,为的不是逃离,而是奔赴。鲛族的未来,她不能让自己的父王给毁了。
花错一个人站在原地,望着离去的千叶一动不动。刚才那一巴掌让他明白了千叶断情的决心,他与千叶,好像真的不可能了。暴雨倾盆如注,千叶的背影已经在雨中模糊不清了,花错感到喉中一阵腥甜,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
远处,一名青衣女子撑着伞走了过来,看着花错嘴角与领口的血渍,满眼的心疼,但还是狠下心斥责道:“我早就告诫过你,不要去玩弄别人的感情,可你就是不听。现在尝到苦头了吧,你活该!”
花错倒在青衣女子的怀中,捂着自己的胸口,嘴里呢喃着:“万枝阿姐,我疼......”
一声“我疼”,堵住了万枝所有的责怪,她再也说不出任何责骂的话。她是怪花错这些年的浪荡,可他也实在可怜。花万枝捡到花错的时候他还很小,浑身是伤,当时的自己很是心疼。所以这些年花错一直游戏人生,做一个薄情郎伤害了那么多痴心女子的感情,自己也只是劝导,并未真正狠下心来教训。
花万枝沉重地叹了口气:“早知你会这样,我当初就算是打断你的腿,也不会让你去招惹什么风流债。唉!花错,你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究竟是在折磨谁呢?只是在折磨你自己罢了。”
“我错了,万枝阿姐,我真的知道错了......”花错在花万枝的怀里嚎啕大哭,花万枝从未见过他这样哭,哪怕是当年他被自己的生父虐待都没有这样哭过。是愧疚?是悔恨?可能都有吧。
花万枝轻轻拍拍花错的肩膀,安抚他:“知道错了就好,知道错了就还来得及。”
“可是......我把千叶弄丢了,她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雨夜中的花错哭得像个孩子,他遗失了自己心爱之人,再也找不回来了。
日夜兼程,梧夕和希尧带着凤天和凤焰在若星海安顿了下来,若星海是一个六界没有记录存在的地方,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
凤焰带着凤天去收拾住处,希尧还未真正见过若星海,这里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美,脚下是一片星海,抬头顶着银河。都说神域集天地精华,是绝美的仙境,但希尧总觉得这里比神域更美。神域的美,背后是森严的戒律和无情的天道。
梧夕陪着希尧游览若星海,希尧突然停住脚步,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小木屋。他诧异地看向希尧,问:“这是你建的?”
梧夕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希尧的坏心眼儿突然起来,搂住梧夕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慢语:“你是那是时寻我、第一次来这里时所建的吗?”
“......是。”梧夕拉开自己和希尧的距离,防止他再撩拨自己。没错,就是撩拨!自从希尧敞开心扉答应和自己一同归隐之后,他这些日子就一直有意无意的撩拨自己。
希尧一步一步地逼近梧夕,“你是那个时候就想好了会有这一天?”
梧夕支支吾吾地回答:“嗯......差不多吧......我只是有这么个期盼,但我不确定你会不会答应。”
原来......从千年前你和长梧尊者立下约定的时候,你就没想到要再回神界。凤族不再是家,你又决心不回神界,这么多年拼了命的找我,是将我当成你的归宿了吗?
梧夕看见希尧红了眼眶,一时有些慌乱。“希尧,你......”
“梧夕......”希尧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连忙转移,“那既然你已经建了一个小木屋了,为什么还要让凤天和凤焰另行收拾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