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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真是“贵人”

谙尽孤枕解独眠 南有夭 4389 2024-07-10 13:40

  男人这才知道怕,他无法动弹,只能结结巴巴胡乱问着:“你你你你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阿眠恍若未觉地起身,并不看他。莹白的藤蔓自她掌心探出,猛地缠上了两人的脖颈。

  上边儿的尖刺被月色衬得泛出些许冷意,连着后面的藤,投在地上的影子颇像山野中隐在密处、伺机发难的毒蛇。

  男人的痛叫声被骤然收紧的藤蔓勒在了喉咙中,濒死的恐惧滋生发酵,迫使他断断续续从喉咙里挤出求饶的话来:“姑……大仙饶命……小人只是……替主家做事,无意冒犯……无意冒犯……”

  瞧着倒有几分凄惨可怜。

  可凭什么要饶他性命?

  凭什么孙婉生来就要被磋磨致死,死后都不得安生,还要被这些不明真相的人当做笑话讲来消遣?!

  难道他是无意,孙婉就是命该如此吗?!

  妖性的嗜杀有一瞬占了上头,阿眠神色晦暗,险些痛下杀手。可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她很快冷静下来,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不甘地、泄愤般地重复了一遍:“你们该死!”

  说完,她眼角余光往上一扫,五指一翻佯装收紧,几乎是同时,上方一道劲风袭来,将那些藤蔓绞了个干净。

  男人还没来得及庆幸得救,就被余威震飞了出去,脑门磕在一块石头上,没了声息。

  阿眠瞥了眼没了动静的男人,嘴角忍不住勾了下,这才抬头去看。只见树枝上斜靠着一个白衣簪发的道长,大半张脸隐在枝叶杏花的阴影中,让人看不清表情。

  一开口,就是指摘:“不过两个凡夫俗子,哪里就惹得你这么大怨气~”

  嗓音低沉悦耳,尾音微微上扬,隐隐有些勾人。道袍着身却妖气冲天,显然来者不是什么神仙,而是妖界中人。

  这……可和她原本料想不同。

  阿眠往后退了半步,做出防备的姿态来:“莫非,道长要为他们出头吗?”

  “道长”轻笑出声,摇头道:“不,我是在救你。”

  阿眠紧抿着唇,一时没有应声。

  她原本认定了自己的事是天界所为,如今却是妖界先冒头。

  这位又可谓掐准了时候才出手阻拦,也不知从何时就盯上了自己,更不知他到底瞧见了多少,又瞧出什么没有。如此,倒是不好一个照面便认怂认命,还是要先探上一探才是。

  打定主意,阿眠目光一凛,舞着藤蔓抽了过去:“你们这些臭道士,向来满口的仁义道德。虚情假意,我才不听!”

  这一下她用了十分力气,藤蔓破空时发出一阵响亮的呼声,劈开大片花枝迎头而下。

  “道长”叹了口气,伸手轻松握住:“首先你要明白,妖界向来不许同族干涉凡间之事,今日你若杀了人,来日你所承受的,那可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其次……”

  “我才不怕!!”阿眠打断他的话,发了狠地扯着藤蔓,眼睛都红了,“是他们不辨是非,半夜挖坟,枉造口业!自找上门来予我消遣,与你何干!?你替他们说话,又是什么好人!?”

  “冥顽不灵。”

  “道长”瞥了她一眼,伸手轻轻一弹,藤蔓化为飞灰寸寸断裂,震得阿眠摔倒在地。随后,结印成网压下来,让她动弹不得。

  白衣蹁跹落下,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顶着一张与音色可谓天壤之别、平平无奇的一张脸,语气揶揄:“其次嘛,我不是道士,你该同别的妖一样,称我一声尊使。”

  妖界在数万年前便立下规矩,凡妖界子民,不得强加干涉外界之事,尤甚破坏天理命数。违者囚炼魂池受化骨撕魂之痛,百年起步。

  只是妖族行事向来凭心而为,放荡不羁,大多对此规矩嗤之以鼻,以至于这条妖律曾在极长的岁月中形同虚设。

  直到一万年前,妖界易主,新王即位,碧落宫择逢仙道大妖镇守各地,以此监督端正各地精怪行事,才算真正将此事落到实处。

  而居于人界的妖族,为表对新王的衷心及对各位大妖的尊敬,统一称这些前辈为——“尊使”。

  以容阳为界,往外延伸十城,是大妖白枭监管之地。这位逢仙道的扛把子,曾和有渡城渡鸦公子并称“妖界两大害”。

  只不过,人家是迷倒了妖族万千少男少女,大家戏说称“害”。而他,则是坑蒙拐骗一把好手,令妖防不胜防,闻之色变。

  好在成了监察使后,这位行事收敛了不少,甚至称得上“改邪归正”。

  只是阿眠这些年都耗在容阳,对此事不甚清楚,只从前听别的妖提过一嘴,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此时听对方提了尊使二字,她才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茬事。

  看了看天色,离天明约摸还有两个时辰,为防被提去别处审话,阿眠怂得很快:“小妖有眼无珠,无意冒犯尊使,还望尊使恕罪。”

  语气恭顺,姿态极低,丝毫不见方才动手叫嚣的嚣张气焰。当然,其中不乏有听过白枭大名的原因。

  白枭点了点头,对她的态度还算满意,一开口,先习惯性地数落起来:“就你那芝麻点大的修为,别说去炼魂池里泡个千八百年了,只要沾上一点儿,当场就要魂飞魄散。还杀人?杀个鸡都够你喝一壶。”

  扫了眼她身后挖开的坟,觉得不能理解:“为了……棺材里那个凡人?人妖殊途,凡人生死与你何干?你这些年修行莫不是只修皮相,连半点脑子都不长?”

  嗯……看起来确实是公事公办,毫不知情的。

  阿眠听懂了这话里的嘲讽,可现下她只想拖延时间,干脆一概认了,顺着说:“小妖化形不久,头脑混沌,一时冲动才出手伤人,幸好尊使及时出手,这才没有酿下大错。小妖自知有罪,还望尊使大人大量,念在小妖是初犯,从轻发落。”

  “你说你知错?”白枭的目光落下来,有些玩味。

  阿眠连连点头应着:“大错特错。”

  “真的知错?”

  “比……”阿眠勉强抬头,想找个物件作比,却先看到了寂寂山野间的清朗月色,便道,“明月为鉴。”

  “明月为鉴?”白枭咀嚼着这四个字,轻蔑一笑,毫不留情地拆台,“方才那人倒霉飞出去撞到头的时候,你好像……十分欢喜。”

  可那人明明是因为他才飞出去的。

  阿眠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怂得厉害:“小妖不敢。”

  “谎话连篇。”白枭一嗤,化出一本册子和一杆笔来,往后翻了几页,边记边问,“你可知像你这样的情况,是如何处理?”

  又没闹出人命,顶多是受一番批评教育,还能如何?

  阿眠这样想,也这样说了:“批评教育,下不为例?”

  “真是浅薄小妖,这三百年的……”白枭又是一嗤,话音一顿,忽而一拢袖蹲下身子,伸手掐住她两腮,抬起她的脸,目光上下一扫,笑意尽去,“你在为那凡人养魂!”

  如此,可够的上那条插手凡人命数的“大罪过”了。

  白枭黑着脸起身,踉跄退了半步,册子和笔“啪”得一声落在地上,一手捂着胸口,一手隔空点着,表情那叫一个一言难尽:“为什么……为什么我总要倒霉遇到你们这些蠢货。”

  他叹了口气,咬牙切齿:“人死魂归冥府,本还是妖鬼两界泾渭分明的。你们偏要自作聪明,以妖气养魂,最后弄得非鬼非妖,生生养出个异类邪祟出来,真真是……真真是……”气得他烦躁地拍了下脑门,“愚昧无知,自己作死!”

  这些阿眠一概不知,乍听后果如此严重,也是慌了神。

  她是要救孙婉,可不是要让她成邪的!连忙道:“小妖只是想护她魂体不散,无意滋养邪祟,求尊使开恩,救她一救。”又保证道,“小妖愿担所有罪责,只求尊使救她。若是受罚过后,小妖侥幸留得命在,日后……”

  “日后什么日后?”白枭不耐地打断她,径自往坟坑走去,“她若成邪,我亦难辞其咎!你们这些乡野小妖,不过窝在一处修了区区几百年,少见同族便自以为是,偏觉得自己能改变凡人命数。以为从道家仙门那里随便听了几嘴,就能学着人家护身养魂,不知天高地厚。你瞧你将这魂养的,你……”

  后面的话就此卡了壳儿,他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话锋一转:“养的不错啊。”很是稀奇地看了阿眠一眼,“没想到……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等天赋。”

  说完,他撤了束着阿眠的法印,绕着她转着圈打量:“分明是我妖界中人,体内却是灵气而非妖气,怪不得能养魂……

  灵力纯净,无甚头脑,还是个修仙问道的苗子……

  若是养上几年,灵力殷实了,卖去现世仙门里做个灵宠也不错,还能捞些人情……”

  阿眠从地上爬起来,不敢起身,也不敢说话,就跪坐在那儿,可怜见见得任他打量,一时觉得自己像个待价而沽的货品。被看得脊背发凉,胆战心惊,顶不住地搓了两下手臂。

  白枭将一切可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蹲下身子与阿眠平视,语气迁就得像个人牙子:“虽说这凡人的魂魄没有异化,可你到底是触了法,不好轻放。但是看你年纪尚小,态度又好,又是初犯,也不是不能商量呀~”

  话头说到这儿,他顿住了,眯着眼,委实不像好妖。

  阿眠没听到后话,下意识去看他,正对上这似认可似鼓舞的眼神。颇像官员升堂问罪时讨要好处的样子。

  她眨巴了下眼,迟疑道:“小妖修行尚浅又化形不久,身上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孝敬尊使。”

  白枭扶额,表情嫌弃:“孺子不可教也。”

  但看阿眠一副“这也不知,那也不知”的蠢样,他干脆点透了:“天界早些年有同妖界……的想法,你知道吧,咱们小妖王有心促成,可是几位长老觉得天界其心不纯,很是抵触。若是你……那可算是为小妖王立了大功,够得上功过相抵了。”

  虽说中间略去了些字,可阿眠还是听懂了。这是要自己打入天界内部去探听虚实啊,倒是……倒是和她的一些想法不谋而合!

  只要守住今夜,不论孙婉是为鬼差所拘,直入冥府往生,还是为幕后人所掳,用作她出错反扑后的备选,一时都不会再有危险。到时,她自有时间去周旋摸索。

  而若有法子搭上哪位神仙的线,或是得到哪位“贵人”提携,无疑会缩短这个过程。

  阿眠看着白枭,露出仓皇无措的姿态来,小声道:“小妖法力低微,又不甚聪慧,只怕不能胜任,辜负了尊使厚望。”

  而眼前这位曾主逢仙道,足以威慑神魔两界的大妖,不正是最好的“贵人”?

  白枭略微沉吟了下,很是上道:“无妨,本尊使自有安排。”

  阿眠犹犹豫豫了一会儿,“很是勉强”地应了,只瞥了一眼坟坑,求了一件事:“小妖从前颇受此人照顾,还望尊使允小妖填坟,守她最后一夜,送她最后一程。”

  白枭摆了摆手:“允了。”

  可焉知,对方不是早有准备,有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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