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乘面前露脸是众小仙头等期盼之事,如有幸被他亲自点拨更是千载难逢的机缘。可不知怎地,小仙们却面面相觑无人应声。有个初来乍到的小仙童不明就里,跃跃欲试想起身作答,便被同族硬生生按在原地:“好端端的犯什么傻,你若抢了穷奇的风头,今后在蠃母山可有你受的!”
一旁的小仙娥把话听了进去,她把眉一挑,怒道:“穷奇这浑小子越发不像样了,日后若让他成了气候岂不是要翻了天去!”
“姑姑不要动怒,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大汉嗓音娇俏,用大大的手掌着急忙慌地轻掩小仙娥的嘴巴。
这时,却见穷奇不急不慌地整了整衣衫,缓缓抬起一条手臂,等着身边的小仙童将他搀扶起来。立稳后装腔拿势地说道:“长乘仙神在上,弟子穷奇才疏学浅,斗胆在仙神与众仙友面前略表拙见,供诸位抛砖引玉。”
他将双手背于身后继续说道:“依小可看来,修习至重要处莫过于隔绝万般杂念,追求世间至真至善,以一颗澄澈无染之心求得正道。这是飞升成神的唯一正途,也是我穷尽毕生所求!”说完,穷奇志得意满,两眼透露着期冀,仿佛成神之日已近在眼前。
“说得什么狗屁不通!丫头,你去驳他……驳他……他!”小仙娥甜美的童声回荡在大殿之上。
离珠先前还幸灾乐祸地想着到底是谁在大放厥词,却隐约觉得声音似乎就在自己耳边。转过头来就看见柳眉倒竖的小仙娥站了起来,一只小手正点着自己。
众人转过头来,目光都齐刷刷瞧着两人。无夷洛宓见状倒抽了一口冷气,七手八脚地想把小仙娥拉回坐上。不想离珠却大剌剌地站了起来,笑道:“小仙娥说笑了,我不过凡人一个,连小仙都不是,还谈什么修习?每天吃饱饭已是万幸。”边说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一拍之下肚子竟咕咕地叫了起来,众人忍不住窃笑,离珠也憨憨地笑了起来。
不想长乘却缓言道:“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并无高低之分,你但说无妨。”
听长乘这么说,离珠便放开胆子朗言道:“我也不会说什么大道理,只觉得人的修习只在日常小事,如日出而起,听鸟雀齐鸣观树影婆娑。雨时蓑衣蔽体,闲钓江水心亦清。若秋风乍起,安然坐听秋虫吟细品累累硕果。如此这般体味每一刻,回想起来应是日日欢愉,无片刻勉强造作,这便是最要紧处。”
一番话说完满座窃窃私语,众人隐隐觉得番话言简意丰,看似轻描淡写,但似乎又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涵。
“这些凡夫俗子吃喝度日的浅薄道理哪能与穷奇兄雄韬伟略相比拟?”一个小仙童拍案而起。方才将穷奇搀起的仙童也应和道:“就是就是,我也认为穷奇兄说得有理,隔绝杂念求证无染之心才是最最紧要!”
离珠笑道:“隔绝杂念?以我浅薄之见看来,杂念断断是隔绝不尽的。”
小仙童两眼一横,对离珠的说辞嗤之以鼻。
“你若不信,我倒是有法子可以当场验证!”离珠摇头摆脑,如同一个老学究。
小仙童全不把离珠放在眼里,心想:“心思在我的肚子里,她又怎能知晓,只要一口咬定心无杂念,她就必输无疑!”
“验证就验证,小丫头你就等着认输吧!”说罢,他盘腿而坐气沉丹田,掌心向上置于腿上,屏气凝神全力驱散心中念想,宛若一尊石像端坐在当场。
离珠见他如临大敌的阵仗觉得好笑,说道:“那我可就开始啦,你且认真听好了!话说很久很久以前,天地间有个奇人,他样样都稀松平常无甚稀奇,唯独相貌怪诞人人赞叹。相传见过他的人都说他有着人的身形河豚的脑袋。若是有人招惹他生气,腮帮子立即鼓成两个脑袋一般大小,样子煞是别致有趣。现在请小仙哥儿务必摒除杂念,万万不可在心中浮现此人形象。”
众人心里都存着小仙童一样的心思,料定离珠毫无胜算,奇就奇在听完离珠这番话,大家都无法抑制地想到了穷奇,小仙童的眼珠更是微微一轮,不由自主地向穷奇那边瞥去。
电光火石间他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好,想要立即闭上眼睛,可为时已晚。众人顺着他的眼神瞧去,便对他心中念想了然于胸,大殿内闷笑声此起彼伏。
“小仙童你瞧穷奇做什么?”离珠得意地瞧着他。
仙童懊恼地拍了拍自己额头,又偷偷瞧了眼穷奇。穷奇碍于长乘在场不得发作,已气得面色青紫两腮微鼓,恨恨地咒骂几声“蠢材”便坐了回去。仙童还想要解释些什么,才说了几句越发越描越黑百口莫辩,最后只好悻悻然作罢。
无夷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连连拍手道:“妙极妙极!你这小丫头哪里来的这些鬼主意!”
正是闹得不可开交之际,长乘将手中拂尘轻轻扬起,众人见他似要发话,便不敢喧哗即刻静了下来。长乘缓言道:“两个娃娃都说得有理,无需纠结于分毫间。不过在座诸位,须牢记穷奇的修习之法,照此法勤加练习,日后必有长进。”
众人俯首称是,而长乘又微微一顿,对着离珠继续说道:“方才殿外可是你打翻了药汤?”离珠嘿嘿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挠挠脖子。
长乘笑问:“此刻请你重做一碗,可否愿意?”
离珠见有机会离开这座修罗场,立即毫不犹疑地立刻允了,与洛宓无夷挤眉弄眼一番后,脚底抹油般跑了出去。
穷奇这厢对离珠芥蒂已深,但听长乘对自己大加褒奖,更让众人向他学习,心中略感宽慰。继而见离珠被长乘罚去熬药汤,才勉强将离珠对他的羞辱暂且按下不提。
离珠刚出大殿,就听身后脚步声隆隆,回头就见方才的彪形大汉也紧随而出。刚才坐着并没瞧出什么,如今都站起身来才惊觉此人身形壮硕,高九尺有余,一路走来形同一座小山压将过来。
有趣的是这男子雄壮如斯,走起路来步伐细碎扭捏,如同羞涩的小媳妇一般。纵是如此,他凭着手脚颀长,转瞬间已赶到了离珠前头。离珠见他背上似是隆起个小包袱,定睛一瞧竟是小仙娥驼在他的背上。
小仙娥言道:“长乘老头八成是老糊涂了,好歹不分!离珠丫头,有老娘替你撑腰,定要和这个老糊涂争个明白!”正说着话,她打了一个旋子从大汉背上翻了下来,如同一片羽毛悄无声息地落在离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