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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定桃

异神志之狐神 王兆字珧 3633 2024-07-10 13:40

  这雨下了一夜。

  玉卿睡得早,第二天醒得也格外早。外面天还不是很亮,仙婢大约是没有料到她会起这么早,也未来服侍——其实不来最好,玉卿也不喜欢这些小丫头盯着她看。

  外头雨已经停了,瀑布的哗哗声与早起鸟儿的叫声和在一起,祥和无比。

  甫一起身,她便看到了床头的两支木簪,与小几上的桃子和桃枝。隐约能从桃枝和桃子上感受到微弱的凡人气息,想来当是长元从凡间带回来,又悄无声息送到她跟前。

  看着这些东西,她莫名想起了一位故交——定桃。

  狐族常年以来有一个争论,定桃究竟是不是涂山氏的血脉。

  定桃还未出生时,他的父母带着他的姐姐木槿去定山游玩,意外遭到了魔族狙杀。木槿与父母走散,孤零零地在山洞里躲了一夜。天明以后魔族退出定山,木槿从山洞出来,父母已无处可寻,只剩下桃树下一只初生的小狐狸奄奄一息。

  涂山氏的长辈们找到木槿时,她就坐在桃树下抱着小狐狸。她说,这是她的弟弟,叫定桃,因为她在定山的桃树下发现的他。

  定桃的母亲去定山时确实怀着孕,定桃出生的时辰也确实是在狙杀前后,但是这不足以证明定桃就是涂山氏的孩子,因为他只有八条尾巴。这可以解释为早产和受伤,也可以是因为他压根不是九尾狐。

  玉卿也无法笃定定桃血统到底如何。狐族以母系传承,当一母同胞的姐姐认定他们之间有血缘联系,旁者根本无从反驳。然而要说木槿是突然失去最亲的父母,才会把外头的野狐狸错认成自己弟弟,说服自己世上还有亲人,似乎也说的通——即使定桃有一双令所有涂山氏都黯然失色的顶漂亮的桃花眼。

  定桃在狐族的处境并不好。一来他性子沉闷,并不讨喜;二来他天生孱弱,在那个战乱不休的时代拿不起兵甲。九尾狐们本就瞧他不起,偏偏他还喜欢倒弄些术器阵法,让人觉得他修为不行,走的尽是旁门左道。

  再后来,木槿过世,定桃便离开了涂山。

  她瞧着瓶中的桃枝轻叹一声,洗漱过后带着花瓶一起出了门。

  外面起了大雾,呼吸间能吸进去大量的水汽。这雾不影响玉卿视物,但旁的仆役们可没有这等目力。

  两个小仙女走的太急,撞在一起,一个打翻了手中水盆,另一个脱手了扫帚。

  玉卿用法术将扫帚和水盆挪到她们身边,随后绕过地上水渍,往游廊上走。

  她们中的一个忽然问:“方才谁走过去了?”

  另一个问:“有人走过去吗?

  浓雾中,她们连彼此的脸都看不清,更别提几步之外的事物了。她们拿起水盆和扫帚互相扶着站起来,再用法术清理地上的水渍。拿着水盆的仙女叹气:“小荷哥哥说得对,我们该等雾散了再出来的。”

  拿扫帚的仙女道:“可是,我不早些起来根本扫不完院子。”

  拿水盆的那个看见了对面手中的扫帚,忽然问:“你该不会还用最笨的方法扫地吧?”

  对面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我的法术不熟练,这样扫更快。”

  玉卿来到莲池边,荷叶自动挪到她跟前。她稳稳地站上去,又有荷叶挪过来,为她铺成一条路。她便从荷叶铺就的小径上慢腾腾地走着,走到了池中央的小亭中。

  长元已在亭中坐了许久,问她:“要喝茶吗?”

  玉卿仔细嗅了一遭,并未嗅到茶味,接过长元递过来的杯子品了一口,皱起了眉:“这不是水吗?”

  长元笑起来:“东海龙宫进献给凌霄殿的冰晶茶,一年才产一斤,这可是好东西。”

  玉卿将自己杯中的茶细细品茗了一回,依然没有品出茶味。

  再看看长元,他给自己倒一杯茶,喝完一口还要咂咂嘴,给人一种回味无穷的错觉。

  玉卿把花瓶推到长元跟前,问:“你从哪儿弄来的?”

  “昨日出门时遇到有人伐木,向他讨来的。”

  玉卿手指敲敲花瓶:“断木残枝,焉能活命?”

  长元道:“断木残枝还发着新芽,不愿就此离世。”

  “不是所有的树折个枝都能养得活。”玉卿说着,抬起一只手,将食指送入口中。

  长元瞬间闪到她身前,抓住她的手,神情严肃:“做什么?”

  玉卿略略挣扎开,仍旧咬破了手指,把血滴进了花瓶。见她只滴了一滴,不再有其他动作,长元才回去坐好。

  玉卿不解:“你紧张什么?”

  她所有的头发都被两根桃木簪盘起,只剩下小撮的发尾飘摇在外。长元盯着那飘摇不定的发尾,轻声说:“你的身体……容不得损伤。”

  “我是神灵,”玉卿把手指上多余的血迹放入口中舔净,含糊道,“不是凡人。”

  长元轻哂,用法术为她愈合伤口。

  玉卿看着他,忽然发觉,他的眼睛同定桃生得极像。瞳仁漆黑,眼眶形似桃花,笑起来灿烂无比,不笑时脉脉含情。

  长元察觉到她的视线,忽然问:“你在看谁?”

  玉卿收回视线,神色暗淡几分。

  沉默中又饮了几杯冰晶茶,雾气淡薄几分。

  茶快要喝完,长元仍没有在开口的意思。

  玉卿主动说:“听小荷说,你不许丰韶乱嚼舌,我昨日不慎与他多交谈了几句,虽未妄言,到底坏了你的规矩。先给你赔个不是。”

  这话听着倒像是她与丰韶受了他多大的迫害一样。她醒来以后时常一个人发呆,很少主动开口说话,难得有个丰韶能与她多交谈几句,他哪里会拦着。但该提醒长元还是得提醒:“丰韶一贯喜欢背后语人是非,说的话十句里面七句是胡诌,剩下三句尖酸得很,你莫全信他。”

  玉卿应下了,又问:“那还罚他吗?”

  长元将最后一点茶倒在玉卿杯中:“你别再浪费法力给他加那些禁制,我便不再罚他。”

  玉卿喝完了最后一杯茶,算作是对他的应答。

  长元收拾了茶具,催她去用早膳、喝汤药,然后继续读史。

  她一看见那些陌生的文字便头疼,让长元念给她听。

  长元倒真的为她念起来。

  他声色清亮,不疾不徐的声音落在她耳中,如同三月春风拂过低岸垂柳一般,温暖柔和,耳清心明。

  她的兴趣比先前只看文字浓厚了一点,认真听他讲了许多日。

  长元间或也发表一两句对史实或人物的评论,或者详细地解说某一事件,有时也会停下来问她是否有疑问。

  她毫不客气地问出最让她疑惑的问题:“周公是什么人?”

  长元沉默了一会才道:“你认识的,姬发的弟弟姬旦。”

  没过一会她又问:“孔夫子是谁?孔子吗?”

  “对,他的学生称他为夫子。”

  讲到《诗经》,她问:“风雅颂是什么?”

  “《诗经》分为风、雅、颂三个部分,‘风’是周代各地的歌谣;‘雅’又分‘小雅’和‘大雅’,是周人的正声雅乐;‘颂’是周王庭和贵族宗庙祭祀的乐歌。”

  后来她又问:“百家争鸣果真有百家吗?”

  “天子是指周王?”

  “皇帝这叫法哪来的?”

  “债台有鹿台高吗?”

  “春秋笔法是从《春秋》中来的?”

  她态度散漫,一边问,一边吃着茶水糕点,似乎把长元当做一个立侍左右的随从。

  长元算是看出来,她先前根本没有认真去看书。神史没开始翻倒也罢了,凡史她明明已经翻了许多日,却仍然问一些最浅显的,甚至在云溪风荷的精怪和仙女们看来有些蠢的问题。

  他不得不从殷商覆灭开始,挑挑拣拣些重要的事件,掰碎了讲她听。

  她听得有趣了,有时能让长元从清晨讲到傍晚,丝毫没有先前为了丰韶赔不是的谦卑,可见当时的谦卑多半也是装的。

  仙婢们也好,云溪风荷的小精小怪们也好,都惊讶这位苏姑娘劳动他们公子劳动得理所应当,毫无我为客彼为主的自觉,而他们公子竟还乐在其中。

  小荷管理云溪风荷管理得极好,从不允许大家妄议上仙之事,只有丰韶偶尔抱怨几句:“苏姑娘怎么这样……”

  直到讲完了三国的部分,来到两晋时期。玉卿正想继续听晋代的故事,长元忽然放下了书,说:“明日随我下山。”

  玉卿一阵茫然:“去哪?”

  “去人间走走。”

  一瞬间,先前她从书中看到的、从长元那里听来的人间史实都消散在脑海。她陡然想起,她是个一千多年前就该陨落的神灵,她熟悉的天地人三界变换了不知几轮,云溪风荷以外的任何地方于她而言都是陌生的。

  “一定要去?”她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实则心中一片空白。

  长元观察着她,没有从她脸上看出排斥,才温声道:“外出随便走走,我们清晨去,午后便回。”

  有那么一会儿,玉卿觉得长元是在报复她一连多日的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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