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话音刚落,他摆袖而去,遁入槐树里。我也被一阵风卷起,迷糊之际,又见一朵小槐花落下,我的老天,这么快,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我无奈摇摇头把小白花放在耳旁。“不辞而别非我本意。明日此处,盼相见。”小白花变得透明,在手中绽开,只留下几滴香露散去。
想到明日还能再见,失落一扫而空。已经许久没有人来同我说话,这个看起来倒是个稳重的,又如此敬重于我,定不会像虚无上仙那般。我要好好对他,让他时常来!
心想着,要送他些好处,让他喜欢我才行。我盘坐而下,转花手采露煮水,谷雨降至,正是茶树一叶一芽,该饮龙井,木支亮起光,为我引路飞到茶山,采青于筐,一支铁锅,素手炒茶,至天明,伏案睡去,迷糊中,我看见木支变成了一个身材纤细的姑娘,走近我,靠近我,为我摘去头发上沾上的茶叶,我看不见她的脸,却知道她美过画上所有的姑娘。
一觉醒来,我已在熟悉的摇床秋千上。我想起睡前的场景,“木支木支”着急慌张的掉了了下去,摔得四仰八叉,一抬头,木支就在我眼前飞着,我一把抓住它,左看看右看看,没有什么变化,“难道是我做梦了?”心想着,看到了桌上散落的茶叶,和茶筒,想起道友之约,捋了捋头发,拿上茶筒慌慌张张地出门了。
池塘边还是昨日的样子,仿佛时间从未流淌过,只是槐花满开了,风吹像落雪,池里的倒影闪着水光,以我井蛙之见,没有比这更美的时候了。“木支,你闻,槐花炒蛋的香味,愈发的香浓了。”
“确实很香。”
“道友!”我开心的回过头。
“人间的槐花炒鸡蛋不该错过。”
“道友也知道这道菜!”我接过盘子,认真的嗅了嗅,“前几日,虚无上仙也给我做了。竟是道名菜啊!”
他伸手折下两支槐树枝,变成一双筷子后递给我。“微尘山最近来了个人间的弟子,听他讲了许多人间之事。听闻一起吃过槐花炒蛋,便会不离不散。
我听后觉得甚是有趣,夹起一块举起,木支飞了过来,我喂给它,它开心的在空中扑腾了好几下。
“槐花炒蛋,不离不散。”我对着木支说道。
“你长大了。”道友也向木支搭话,木支立马飞到了他手心
我也夹起一块,细细咀嚼。
”这些年,妹妹承蒙恩公照拂。”他彬彬有礼的。
“其实,我当初,还以为你是她的母君呢。因为你总是怀抱着她,就像画里怀有六甲的女子一样。”我一手托着盘子,一手拿着筷子。
“话本和画本,你一定看了许多吧。”他被我逗笑了。
“我虽生活闭塞,目光如豆。但论起话本画本,我可是博览古今!”说到强项,我神气极了。
“木支自出生之时,就灵力微弱,要靠注灵而活。这百年来,靠着恩公她才得以活命,说恩公是她的再生父母都不为过。”
“不敢不敢,言重了!我还没婚配呢!怎么就有孩子了!木支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以后也是我永远的朋友。”
他俯身,清甜的气息又近了几分,“你和木支有着三生缘法,来日方长,她定会报答与你。”
“不,我不用木支报答,我只想和她一直在一起。”
“你,你也喜欢她吗?”他伸手像是想要摸我的头,却停在我与他之间摸了摸。不等我回答,又说道,“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道友,要去哪里?你要走吗?”我很不舍得,又拉住了他的衣袖。“我不想你走。”
他由着我抓着他的衣袖,很耐心的同我说,“对不起,恩公我要升仙了,往后不能再来这里了。”
我望向槐树和离枝树,很悲伤的说,“是不是刚才槐花炒蛋我没有留给你一些……”
他蹲了下来,离我更近了许多。“是呀,若是恩公愿意给我留一些,也许我就不走了。
我听后,泪眼婆娑,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都怪我。现在炒,还来不来的及呢?”
他很坚定地对我点了点头,“恩公,槐花会一直为你开着。等你的槐花炒蛋做的如同人间一般美味,也许我就回来了。”
“你听见了?”我挂着泪痕,抬头问他。
“我听见了。
我只愿恩公所愿,定都会实现的。”
他那样平平淡淡的语气,却有着安抚人心的效果。
他缓缓将手落上我手臂旁,却没有碰到我。“我恐怕,要对恩公失礼了,我可以,看看你吗。”
我朝他点点头,心想着,看吧,我就在这里呢。
只见他的衣袖轻拂起,我的眼睛突来的一阵大风刮得睁不开,四周开始慢慢变亮,“慢慢睁开”他说道。我慢慢打开眼睛,光亮一开始很刺眼,我什么也看不见,是比原来更模糊的白光。他的手在我的眼前施法,若隐若现,终于,我看清他的手了。他的手指突然清晰,他像掀开帘子般的在我的眼前打开了那扇模糊的门。我的眼睛像被灼伤一样的疼,他的手盖住了我的眼睛,很熟悉的感觉。那种疼痛,突然消失,转而变得温暖,是他手掌柔软的温度。细小的光亮通过指缝漏出,他的手缓缓离开我的眼睛,世界变的安静,听不见一点响动。他的脸,清晰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还带着几分惊愕的神情。
他的脸白净如同出锅的米饭,和没有月亮的夜空般的黑色瞳孔,他眉毛是远处起伏的山峰,唇色绯红如我初次偷看的晚霞,代价是一年都活在无尽的黑暗里,确实最值得的一次冒险。我们慢慢起身,我意识到我盯着他看了太久,害羞又心虚的低下了头,可又忍不住偷看他几眼,才知长身玉立的公子从画中走出来了。
为了掩饰我桃红的脸,我急中生智,转手施法,取茶烹茶奉茶于他,“喝,喝茶。”
他接过我的茶,放于鼻尖轻轻闻,茶气萦绕他的脸庞,弯着嘴角说“雨前茶,上品。”
我听了更加不好意思了,低着头,把茶筒递给他,“送给你。”
他接过,“谢恩公。”我又偷瞟他一眼,只见他从衣袖里取出两支青色的瓷瓶。
“昨日恩公生辰,今有得恩公好茶,却之不恭,受之有愧,用这一树槐花酿下,奉上薄礼,还望恩公收下。”
“客气客气”我轻声道,心中却暗喜。
他举起瓷瓶,一饮而尽。“皓月当空,解千古愁,当饮酒。”说着他向前走去,步步踏在池旁,溅起些许水花。
看这他的身影,我没忍住,吟了句诗“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又慌张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他问我,”恩公可有什么心愿?”
我低头想了想,”我想要自由的活在天地间~”
他回头,冲我笑了,四周的景色都多彩了几分。他走近我,我吓得后退几步,“恩公所愿,定会实现。”然后他有一个人自言自语了起来,”想不到恩公是位女子。想着与妹妹三世情缘,定是位男子,是我武断了。”
“什么情缘?我怎么就是男子了!”被他打趣,我气鼓鼓的别过了头。
“看我。”虽是生气,却被摆布的死死的,我听话的看着他,一朵小白花在他的指尖流转,我呼出的气息打在他指尖,眼前五光十色汇聚,槐树上的花转瞬间全部落下他的指腹落在我山根中间,凉凉的。
“为了日后相认,我也向恩公讨一份礼。如此纵使轮回百转,再见之时也定能相认。”他温柔的说,身体变得逐渐透明。
“能见到你真好,我还能见到你吗?”
“风信谷上,微尘山顶,竹林晚风,恭候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