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前一天,我和木支热热闹闹的商量了好几天,巧得很,木支的生辰竟然与我同一日。我们砍了竹子,造了竹纸,又削了竹条做了只大风筝。夜幕降下,我们兴奋的在池塘边试飞,却总是到了半空就坠下,上不得天。
就在我们屡试屡败只时,虚无上仙出现在我们眼前。他立于池塘边,粼粼水中印着他的倒影。
我们肩并肩地向他行礼,“虚无上仙好。”
他手一收,风筝便道到了他的手中。他看了看风筝上的字,念了出来,”愿年年岁岁,离枝木支,永相随。”他又将风筝一抛,风筝立刻扶摇直上九千里,融入星河里。我们的目光始终追着风筝去,看的愣愣的。
他又勾勾手指,左手持我的发穗,右手托着木支的离枝叶,施仙法,两物缠在一起,相交相融,变成无数的萤火星光,落在了池塘水面。木支说,这其实能通往各个水道的河,蜿蜒向前,从天上看像一个了字,我们给它取名了溪。
池塘深处的黑雾散去,重现了那日同样的场景。他对我说道,”你仙骨已取,唯有轮回重塑才有望重获仙身。我需送你去历劫。”
他又侧身对木支,说道,“这一世情缘已尽,来世想必更是艰难,愿你守誓遵约,庇护她人间一生。”虚无上仙说完,便将我们二人推入了溪,水面的灵光拥着我们向前,我和木支的手紧紧相握。忽的,灵光带我们入了水底,一扇阴森的大门,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们互看一眼,再看前,门缓缓打开,散发着腐朽的臭味。进了门,是一条青石板路,铺的十分不平整,路边是一朵朵红色的花。
木支谨慎的护着我,走在我前面,“你走我走过的地方”她叮嘱我。
“木支,这里怎么这么多的石蒜。”我看着那一片片的花,说道。
我感到脚下的路,有股暗流的涌动,抓紧了木支。突然,木支停了下来。我从木支身后探出脑袋来,只见前面是一条血黄色的河,上面飘着无数的亡灵,寒风阵阵,腥风扑鼻。
“这是哪?”我捏着鼻子,小声的问木支。
“不知,你不要出来,有我。”她的手有点抖,但还是护着我。
“有这么多的石蒜,路下还有泉涌,这么多的亡灵汇聚,是忘川!这是阴间地府!”我恍然大悟,这就是去往人间的必经之路。
木支转身,道,“若是投胎,想必是要喝孟婆汤,你可要记得我。”
“我会的。哪怕我忘了你,我也会认出你的。”我握着木支的胳膊。
“我们要跳了,你怕吗?”木枝问我。
我虽害怕,但还是说“不怕……”
还未等我答完,木支拉起我的手,纵身一跃入忘川。我不知道我到底怕不怕,反正她肯定不怕。
无数的亡灵流窜与身躯,无数只手,划过我的脚尖,半晌,才落了地。我眯着睁开眼睛,只见前头的高台坐着位黑胡子红官衣的老头子。
“两位贵人来我这污秽之处,真是委屈了!”他走下他的高台,缓缓挪到我们跟前,他身材矮小,动起来还有几分的可爱。
木支伸手防御,却使不出法术。“不许上前!”木支大声呵斥。果然果然,木支的美貌的样子我又突然想不起了。
“哎呀,贵人不要介怀,是下官吓到贵人了。”他一旁的小厮又扶着他回了他的高坐。“我是位两位贵人引路去凡间的小官,二位的锦绣人间之旅,我可是尽心安排妥当了。”
“如此,多谢。”木支不冷不热的答。
一旁的小厮,一左一右地奉上了两碗汤,“不知两位贵人,可准备好上路了?”
上路,我抖了抖,怎么听着有些奇奇怪怪的。我探出头,“我只问,我与木支可会投生一处?”说完,我就又躲在了木支后头。
“贵人们的命数虽起源不同,但归于一处,贵人放心,定会见到的。”他柔声地答道。
我拉拉木支,木支伸手到后头,拍拍我,正要开口,一旁的门里来了个人,急匆匆的来报“报,5690123位客人要早产了!!!”
上面的老头儿,连跳了两下,忙说,“快推贵人去投胎不要误了吉时!”
奉汤的两个小厮乱了分寸,忙问道“前面后面??”老头儿左右瞧瞧,问道,”哪位贵人前世是神兽呀??”
木支抬手,左边的小厮一听是神兽,抖着手跪着给木支呈上了汤,还撒了好多。老头儿忙招呼人添汤,木支手一挥,道,”无妨。”老头人面露难色,却又不敢多言,只能默默许了。
木支又看了看我,报信的小厮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冲木支点点头,她缓缓饮下。拉着我跟着报信的走,右边的小厮也忙忙的端着汤跟在了我们后天。
我们向前多走了几步,刚踏出门槛,就听见身后的老头儿,说“非凡也,要说怎么会惊动前后两位上神上仙来敲打我这小庙。真是吓死我了。”又有一人接话道“我还是生平第一次见神兽投胎。”
木支,转身,看了一眼,那老头儿竟然从高台上摔了下来,我差点没笑出声来。
那人低着头领着我们,到了一座桥下,桥边立着碑石,写着“奈何桥”。木支依旧牵着我,不肯放手。一旁的人,实在是忍不了了“贵人不好再拖延,您的娘亲正饱受生育之苦,再耽搁怕是要。。。”
我听了心有不忍,推了推木支,“那老大爷不是说了吗,我们来世还要再见的。你快去吧。”我又推了推她。
她踏上桥,又连连回头,一旁煮汤的老婆婆突然开口“芭蕉灯一盏笑看有轮回,姑娘所挂之事,是定数。且踏向前程吧。”木支听了,步子快了许多,再也没回头看我。
相聚又分开,再见不知何时,这别离之苦,比病痛的的药还要苦涩,我的眼睛里又有滚烫的水滴要落。还未等落下,便见一个那位婆婆拄着拐,捧着汤药来到了我跟前,我收了收难过的脸色,礼貌的弯腰扶她。
她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递给我。“姑娘的汤,凉了。”
我接过汤碗,控不得心中情热,落了泪,泪掉入汤碗,我举起,一饮而尽。我时常都在想,为何自己这九百年,都不得亲人,也无人可亲近。上天送来了三日道友,又将木支送来我身旁,可我却留不住他们。我没有任何的力量,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儿灵力。
“姑娘,前尘往事,忘得干净才好。”婆婆说道。“时辰还早,不用着急赶路,可走得稳当些。日后也是,凡事,给自己留有余地,便总还有后路。”婆婆拍拍我的背,目送我上桥。
踏下桥最后一台阶梯,我看见一树梨花开得正艳,我想起那日的槐花,风吹落地的景象。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