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现可要沐浴?”一回去,慕秋延将依真送回了侧殿,待慕秋延离开,守在殿外等着的宫女便入内问道。
“嗯。”依真看了她一眼回了一声。
“小姐是去浴池还是去浴室随便洗洗?”
“去浴池吧。”在汇一时都是去天灵后山的温池,现在再去用浴桶还是一句话:不习惯。在外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自己一人或与师尊师叔几人一起的生活,再一次来与家相似的聚集之地真真感到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宫女听到后,便为依真带路。一开始依真还觉浴池就在内庭,倒也不远,谁知二人出了侧殿又从右侧出了前殿直至出了这嘲风殿,才对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升起来几丝好奇又对里面的浴池又何用处有了疑惑。
拐过了两三个道,便来到了一处立有“漱玉汤”牌匾的地方,这殿好像是围着小山一侧建的。不,倒不如说是东陵宫后方挨山而建。
领路的宫女与把守在门口的护卫及宫女问候交流了一番,在确定里面无人后便带着依真走了进去。
顺着路往前,过了环绕庭景的连廊,下了连廊又在石铺路上走了一小会儿被路两边一对大理玉石腾云柱连着的珠帘遮挡了视线与道路。
宫女在前面停了下来,将珠帘撩起恭敬说道:“小姐,入内便是汤池,我会在此等着小姐。”
等依真入了内,宫女便将珠帘放了下来,安静的在这珠帘前站定。
虽无人相陪,但从入这依真漱玉汤一路上便只有一条大路,刚下连廊还有条小路可以在前面的庭院中闲逛。顺着路往里没走几步,只见一个幽美池景映入眼帘,这汤池靠着一个巨石,原来此处是用巨石为阻隔将其于前面的庭院分开的,虽开入门处便有看到这巨石,但当时还觉只是庭院风景,入了珠帘后见右边连着的大块石壁原也是连着的。
右侧是巨石阻隔,左边有山岩为壁,一时间倒是对着东陵宫的地理位置感了兴趣。
在这处看了一圈,发现山岩有一小缝,有水流出,用手触碰了下还是冰凉的,这水顺着一条弯曲了一道的细勾流入池中。这看上去好像还是个活泉?也不知道是否与我门一样是人为引水······
褪去了衣物,站在池边有些犹豫,看着池底好像也是燋岩所造,用手试了试水温果真是温热的后,依真才入了水。
不知有谁与她一样,在温池中泡着澡能让她放松,消减一天的疲劳。当然,在这思考也是她爱干的事。
那个浴池是给谁用的?在她默背着经文时,这个在出嘲风殿时所疑惑的本不重要的问题变得更加无所谓。
撑手坐在池边,先用无炎诀将弄头发烘干后,一只手在发尾抓住头发不让其再被打湿。然后起身再将身体弄干。拿起之前脱放至衣架上的衣物穿戴好,随便绑了下发,将冠收起便原路返回。
与宫女一同回了嘲风殿,进了后侧殿卧房内,坐在梳妆台前将发梳好。宫女趁她梳着头发的时候将香点好放在了桌架上,向依真躬身示意后,便离开了室内。依真将头发梳顺后起身褪去外衣,躺至床上合上眼渐渐睡去。
慕秋延自将依真送回房内后便运轻功行至护木梧桐下,东陵㷰并不在此处,或许已经去了内城外,毕竟明日清早身为代理城主的她要代替城主之职,着祈服坐车辇受子民朝拜,由老东陵外城行至内城外的六柱神坛。
城主是需要于神坛之上着祈服跳神祈舞的,本来这事在城主不在时应由同族优秀子弟代劳,但自从······每每代为请求凌玄莹,对方都会拒绝。
“在祖父被逐出东陵时,我一家便不再是东陵之人,更不是东陵莹。”凌玄莹是如此回答的。
虽不知他们一家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但他心知东陵轩依旧承认凌师妹是她的表侄女,而凌师妹也认她这个表姑。明知不应强求,但慕秋延心中之愧,还是让他不得不一次次的劝导。
“哎。”心中无奈只得由句句哀叹疏导,慕秋延走近护木梧桐,于熟悉的位置坐下。于袖里乾坤中拿出一壶绘着白瓣红边仙客来的小圆酒瓷瓶,打开盖子喝了起来。
每到此处仿佛突然有了酒瘾一般,或许只是自己内心对过去的缅怀,仿佛若是不喝便是辜负了他们的友谊。还记得这酒瓶是当年与东陵轩在此闲聊时她给的,本来因为自己不怎么吃酒而打算还给她的······结果,再无机会。
“堂堂一派掌门,竟是酒鬼?”
慕秋延望向来人,并未对酒鬼一次进行反驳也没有丝毫反感,只是关切着问道:“你怎还未去往城外,准备还来得及吗?”
“这个不需要你操心,我又不是第一次主持。”东陵㷰走向他欲夺手中酒瓶。
慕秋延拿着酒杯的手躲闪了下。见他躲了自己的动作,东陵㷰轻皱眉。这只是果酿,所以并不醉人,慕秋延眼目依旧清明,所以她的皱眉他看的真切。
“这是她那天递给你的?”东陵㷰表面语气虽漫不经心,但慕秋延心知她对此物的在意。毕竟,若是她不在意的东西,根本不会提到哪怕一个字。
“是呀,你想要回?我可以还你。”慕秋延将酒瓶抬手递去,虽然他想还,但现在的他更想留着这个自己身边为数不多的纪念。
“自己留着吧。”东陵㷰本想要回,但被他这么一问······罢了,让他留着吧。
“你不上去?”有酒精作祟,虽然没醉但还是让他问出了口,只是东陵㷰并没有理他。
二人又在这安静无言的待了许久,到了自己计算好的时间,东陵㷰留了句“莫要干醉酒这么没品的事。”后便离开了此处,回了嘲风右侧殿将祈服穿戴好,黎明时刻用瞬身之法去往日前在城外准备好的院子。
东陵㷰走后,慕秋延并未再拿出瓷瓶,往后坐了坐,靠在树干上闭上了眼,听起了风语虫鸣。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有了困意,半梦半醒之间好像见到了那人,一如那晚坐在右边拿着一瓶绘冬梅圆瓷瓶,一边吃着酒一边与他闲聊,而自己也如那晚般与她背靠着背。
“喝吗?”她又拿出一个酒瓶递向他,自己接过了瓷瓶默默慢饮了起来······
“你··就说··我外出··游耍了······”
猛然惊醒,方觉是梦,不知何时睡去,醒时一看,已是天明。
看这天时已快过辰时,看来自己并未睡多久,约莫只是眯了一两个时辰。慕秋延醒后又在这坐着吹了几刻晨风,待心静下来才起身离去。
依真在中庭石桌处坐了,盘中的糕点早已被她吃完。从卯时五刻自然睡醒,至辰时一刻都未见师尊出来。在汇一时,早晨起来与师尊问安已成习惯,自起来后在院内未见人便不自觉去猜想师尊是去了哪里。
就在依真猜想着慕秋延去了哪,在干什么的时候,慕秋延已经从护木梧桐处返回到了嘲风殿。他从正面而入,穿过前殿到了中庭,走至依真身侧开口说道:“今日东陵神祈,城主会乘车辇游街受朝拜,一会儿我带你过去观看,可要入内准备一番?”
依真见慕秋延过来,从语气与神情上看一如往常,闻言对师尊这一问愣了神,是自己这一身穿着不合适?低头检视了一番,并未发现不妥之处。“嗯?不用了吧。”
“嗯,再过半个时辰便动身。”说完,伸手轻揉了一番依真的发顶便往回走入了前殿。
半个时辰后,慕秋延带着依真走出了东陵内城,绕了好几段路他们师徒二人又回到了通往内城午门的主路段附近。
“为什么我们不直接从这边走?”依真问道。
“这里是车辇通行的东西,为了安全今日在神祈结束前不能通人。”
“我们还要走多久?”
“神坛就在前面了,离午门本就不远。”
二人到了神坛处找了一间有空厢房的茶楼,点了些茶点便上了楼,刚巧这间厢房正靠神坛所在的街道,只要将脑袋稍微伸出去些往右看去不远处便是神坛,也幸亏依真修习了五年,要是普通人这个距离依旧看不清楚。
看着楼下大街两边的逐渐密集的人海,依真疑惑的问向慕秋延:“一般的祭坛都会建在宽阔的地方,为什么这个祭坛会在这里?虽然此处的确比其他区域松散了些。”
“以前这里确是一片空地,空地之上只有这个神坛,真儿要分清神坛与祭坛的区别。”
“问师尊,二者有何区别?”
“祭坛以生灵为媒介,取命换神音;而神坛从不染血,只以乐舞传心之所念,以求神恩。”
“听起来很是清圣。”依真听后对后者有了不少的亲和感,而前者只是从听的都让她不免一颤。“那又为何在此建了这些建筑?他们就不怕扰了神明清净?”
“一开始的东陵城还未有如今的版图,自从城主上位,在二次仙魔之战时将往西的几处小城镇都收入了东陵的范围以给予保护,当时她收留了几位不喜战争的妖族修者。后来代城主带掌东陵,又收了不少妖族种脉,六十多年以来人口变多本就正常。人便多了,自然要增加住的地方,所以这里难免也分了些地,不过住在这里的几户都是游仙派的尊者,这也是为了此处的安全。”
“原来是这样······那,东陵城具体是什么时候改为游仙城的?”
“也没有多久,大概五十多年前,在收入了不少妖族之后十年,代城主便将东陵改制建立了游仙派,于是为了方便将东陵城改名为游仙城,不过东陵宫照旧。这些妖族为保护游仙出了不少力,他们已经将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一份子,而东陵的百姓也早已接受了他们······”
若是她看到这幅景象,应该会欣慰的笑出声来,可这还是不够,她之所愿并不仅仅停留于此。
“······师尊可是有心事?”慕秋延看似说完,但依真总感觉他似乎还有些话没说,坐回去看向他时,看到他好似跑了神,于是她面露关怀的问道。
慕秋延被这一声喊回了神,一句“无事。”想让依真心安,但似乎他的徒儿并没相信。
“可还有疑惑?”慕秋延问道。
自己想要了解的,慕秋延都做出来解答,一时间对于东陵之事还再没有什么问题想问。依真摇了摇头,又支着脑袋趴到了敞开的窗上,看着窗外的景色等着代城主的车辇从外城进来。
突然间有个疑惑冒出了头:“凌师叔跟东陵有什么关系嘛?”
她突然想起凌玄莹凌师叔有个名号叫做东凌仙者,她未见过是哪个凌字但东凌一词与东陵结合,难免会产生联想,虽然师叔的姓是凌而非陵。
“凌师妹她······”看着依真转过来正盯着他的充满求知的眼神,这让慕秋延很难说出欺骗的话语。虽然凌玄莹一直不认,但她与东陵轩的关系也并不是什么秘密。
“她是城主的表侄女。”
“啊?代城主?”依真被这个关系惊了一跳,代城主看起来不比她大多数,辈分竟然如此之高,实在是有些震惊。
“不,是城主,代城主跟她没有血缘关系。”慕秋延纠正了她之所想。
但这让依真之前被忽略的疑惑又引了出来:“没有血缘呀·····为什么东陵现在是代城主掌管?城主呢?”
“这,东陵城主六十前年因事离城,或许是择了处灵地闭关了。”被她这么一问直接问到了心刺上,慕秋延一时不知这么回答,只得随口说了一句。
对此回答,依真表示理解,再没其他想问于是拿起了碟中的糕点吃了一边吃一边等了起来。说起来昨日那碟梅果糕她因一时忘记而没有去吃,本来还觉可惜,今儿师尊在这点了一分,刚好也是弥补了昨日的遗憾。
口味酸甜,入口即化,唯一可惜的是此乃特产,本门没有,以后若想再吃,还得再来东陵。
等了不知多久,耳边似有乐声传入,伸出窗外定睛远看,主街道上两位身着黑红劲装的人驾驭两匹白马拉着车辇慢慢行驶了过来,一队乐人分为两列站在车辇后方奏着清乐。
走近后,依真彻底看清了来人,前方驾马者左为妖族右为人,车辇上只见代城主身着红色华服,头戴十二金步摇端坐在上面,后方跟着身着黑色外衣头绑红色发带共二十四人员的乐队。
车辇行驶之处,街道两侧的人皆跪着地上,若有拿花束、武器者,皆承双方奉上状,头部微底。这个角度,依真约估他们最多只能看到装饰庄严华丽的车辇。待行驶过去后,路上跪着的人才起身。
行驶至神坛前,车停,乐队散开站至神坛下方绕着神坛围成一个圆。代城主缓缓下了车辇,一步一步登上了神坛上方,在中间站定后又缓缓跪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