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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落星在眸 微漫天 5173 2024-07-10 13:43

  “时光给我们痛苦,是让我们开出花来,而非寂寞成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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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入荒海,数点绯云映琼楼。华屋重殿之间,分属四宫,有数千弟子青衣飒飒,凌空修持,灵影频频激荡,带着光芒扶摇入星天。

  在人间,如占灵师引灵聚星的浩盛场景,也就只有云岛能够窥见。

  而云岛下的四只龙龟,与天地同寿,且清心寡欲,只驮着这座孤岛游弋于大海中,追逐着世间最浓郁的纯阳灵气。

  岛外飘捲的云雾,几近将云岛遮掩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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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青龙宫正殿的台阶上,沧楉坐在藤椅中,迎着韡晔的阳光,额头上渗满了细汗。

  “老头,我不想晒太阳了,好热啊。”

  老头正埋头数钱,那是他刚刚收上来的学杂费,便头也不抬地道:“小孩子就得多晒晒日光,补钙。”

  沧楉有些不忿:“我都快晒脱皮了。”

  “再晒一会,这样你的病会好得快。”老头搪塞道。因她自幼就服用香橼施加于草药中的毒境,全身神脉和灵门由此被阻塞,便需要重塑她的体魄,老头便想尽了办法,来加快她恢复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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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光渐趋灼热,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纤盈的金边。红彤彤的脸颊,被长睫微微挑逗,于灵动下多了些明丽。而她身后的大殿极尽清凉,有欲罢不能的向往,她遂咬唇道:“太枯燥了,我要吃甜食,我要吃冰糖葫芦。”

  “好好好,等我数完钱,我去皇州给你买。”

  财迷!这老人家好歹是世上聚星七颗拥有无尽金山的修灵高手,非但不只手摘星赠人以金,反而吝啬抠门的很,绝不轻易花出去一个子。

  唯独对沧楉特殊照顾,她想吃什么就给她买,但也仅限于此而已。

  只要他蜻蜓点水,瞬移而去,往返皇州仅需要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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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暇之余,沧楉喜欢踩着滑板在云岛上穿梭,过处风帘翠幕,绫罗烟霞,各宫之间,四时不同,极尽唯美壮丽之态。岛上的人都对她很好,凡有只手摘星,必会赠送于她,以讨其欢喜。沧楉每有获赠,除却银簪玉佩,留作己用,其余的财物都转送给了膳房的帮厨璃川。璃川因悟力低下,在岛上备受歧视和嘲讽,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沧楉见他处境可怜,经常会护着他。

  若有闲暇,他便时常跟在沧楉的身后,呆呆的样子倒也可爱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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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岛上溜达了半年,再无先前的猎奇心,生活渐趋至平静和枯燥。沧楉从青龙宫出来,除了找璃川聊聊天,玩玩角色扮演,其他的弟子都有功课要忙,便也不便叨扰,她倒是有点怀念外面的世界了。

  “我想扮丸澜,就是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

  “她很美,跟你一样美。”璃川看了看沧楉,脸上带着憨厚的笑意,“她每隔十年就会莅临青龙宫,慰问我们的首席。她来时,帝海云昙会开满天空,簌簌而下,蔚为壮观。”

  “我想看云昙花开。”

  “她很快就会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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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引灵占星,发觉星海有异动,一道剑光划破星天,坠入了修真世界。汉陵阕面色凝重,嘴角渗出血迹,握紧占灵轮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他便长叹一声,掠下宫顶,对百无聊赖看星星的沧楉说道:“沧楉,你想不想上天啊?”

  “想啊,我在岛上都待的快郁闷死了。”沧楉腾地站起身来,眸光中满是神往。

  “既然如此,你跟我上怒云,我带你去长点见识。”

  沧楉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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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至时节。

  云雾带着丝丝寒意噬透骨髓,望不到头的怒云,时刻在侵吞此间行路者的意志和身体。便在这样冷寂的云路上,缓缓走动着两个单薄的身影。

  说是缓缓而来,是因为他们从凌晨驭剑腾空,便已经在怒云上行走了两个时辰。

  若是放在平常,通往不夜空城的路上总是踪迹杳绝,寂寂无声的:它杵在漫长岁月的寂寞中,自怜幽独,似乎要被世人给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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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沧楉开口问道:“老头,我们要去什么地方啊?”

  “不夜空城。”

  老者喘着混乱的气息,颤巍巍的身体被云雾撩拨,显得摇摇欲坠。他拄杖停留了片刻,手上筋脉的纹路清晰可见,在褶皱皮肤和精健骨络之间蜿蜒游走,如同惊心动魄的潜龙。这条漫长的云路,若是以他的修灵境界,瞬移而动,往往只需半个时辰便可抵达。可是,他却敛尽了全身灵力,只这样缓缓跋涉在云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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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沧楉将老头儿搀扶住,翘长的睫毛轻轻一挑,星眸里清光涌动:“不夜空城,万盏华灯碍月为谁点亮?这是万卷心经对它唯一的记载,哪怕知晓古往今来事,对这座空城竟也是带着这样质问的笔触和亘古的困惑。”她眉心微微蹙起,歪着头问道,“老头,我们去不夜空城所为何事啊?”

  老头敲了敲沧楉的发髻,带着俏皮的笑容说:“这是秘密。”

  “哼!”沧楉脖子一扭,脸上绯红片片相凝,容光更增丽色,撅着樱唇悠悠地道,“您这老头就喜欢跟我绕圈子玩。世人谁不知道,北有千帆彼岸,南有不夜空城,都是这修真世界最神秘的地方。我们此行前往不夜空城想必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吧,你快告诉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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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头敛衣坐在云端,眼窝深陷,却是笑容祥静,受不住沧楉的执拗和撒娇,便只好如实相告:“近日来我夜观星海,发现十方星天的极深处有七颗巨星,正在以某种神秘轨迹向着昆仑山的天穹上,汇聚而来。它们原本在星海边缘沉浸了很多万年,像是被谁遗弃了的孩子,可是这些时日来,它们却殊途同归,有了移动的迹象。”

  “这跟不夜空城有什么关系?”

  “上古众生失德,天降四道纯罡剑光破空而来,以示惩戒。这四道剑光永存不灭,冒着琉璃赤焰,竟将上古世界劈开和转移,一分为六,层次分明,是为我们如今所在的诸天六界。”老者将宝杖在云层上敲打了数下,沉声道,“据说不夜空城便是在那时候从天而落的,而那四道纯罡剑光随着时空去了何处,到如今,始终没有谁能追踪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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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沧楉听得入迷,扑闪着清澈的双眸,急切地问道:“然后呢?”

  “前段时日,我在云岛引灵卜世,发现有一道纯罡剑光飞到了不夜空城,所以我想亲自过来查探一二。”

  “我们会不会被剑光所伤?”

  “当然不会。”老头踉跄着站起身来,神情肃穆地道,“因为有人在吸引着这道剑光。”

  冥冥中,这道穿越时空的剑光,似是凌乱的红线,终于将她和长崆牵系至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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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时分。

  暮云叆叇静悬,斜晖瑰丽万丈,不夜空城方圆千里之内绚烂静美,摇光碧落,蔚为壮观。此间灵气纵横,赤霞围城,虽无生灵活动的痕迹,却让沧楉感觉温暖了许多,他们逐渐加快了脚步。

  待天色将晚,尽敛薄光,眼前数百米外便是不夜空城的仙门。

  仙门高百尺,大红灯笼高挂,繁纹缛饰,绫罗绸缎迎风飘荡,尽显威严壮美。护城河里有花灯昼夜流淌,从未停息,不知从哪里漂来,又往何处漂去。

  涉河过桥。

  推开虚掩的城门,可见一条青玉石阶串联起无数精致的楼阁,径直扑向了山巅。家家户户灯火通明,绰约其影,街道上清净无垢,有丝丝灵气缭绕,如梦似幻显得静谧空灵。

  **

  刚迈步走进仙门,其声铿然便回响在了整座空城里,使沧楉的心绪不由得揪紧。她踮起脚尖,凑近汉陵阕的耳边,低低地问道:“老头,我们如何才能找到那道剑光啊?”

  老头伸手摸向怀中,掏出了占灵轮,置于掌心,“有它就行。”

  占灵轮乃是凡间修灵者专属的灵器,可预知未来和追踪魂迹,凡是有迹可循的事物都难逃它们的窥探与触碰。进入到不夜空城后,老头使用灵力也不会被外界知晓,他便洞开额头上的天门,将灵感源源不绝注入到占灵轮里。占灵轮随即旋转着、影映出了无数诡秘而新奇的画面。

  “定!”

  随着老头一声低喝,占灵轮骤然停止了旋转,开始飞在空中指引他们前进的方向。沧楉被老头顺手一提,纵入空中,便如电掣般随着占灵轮而去。

  于风声细腻中穿街过巷,酣畅如斯。万千灯笼静挂檐下,在濛濛淡淡的夜雾中,如同凄迷的眸子,时时在注视着两位外来者的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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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掠至北城最高处,有水车巍然兀立,带起氤氲薄雾弥漫着街道。突然,沧楉看到一道赤焰极速划破了水帘,在空中徘徊数圈,又朝街里刺去,其势能极劲,转眼便消失在了街尾处。

  拐角过去第三间屋,即是一间铁匠铺,这道剑光掠至檐下的一盏灯笼时,陡然收势,静静地悬停在灯外,带着温驯的重逢意味,仿佛它在百万年的时光中不知疲倦,穿梭至今,就是为了寻找这盏绽放着幽蓝微光的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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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盏灯笼陈旧不堪,骨架腐朽生尘,纸面上的龙凤呈祥图案早已泛黄,好像风雨来得凛冽点,都可以将它吹碎。它在万家灯火的低微处,若非泛着迥异的辉芒,实在太过泯然于众。那道剑光停滞片刻,便围着灯笼绕了两圈,然后敛起赤焰,极速割破了绳索。只听“哗啦”一声,灯笼坠空,这道剑光随即插入到笼中,再也难见踪迹。

  灯笼落地以后,并未散架,也依旧没有熄灭,只是趁着倾斜的地势,骨碌碌滚落了下去。好巧不巧,正好停在了沧楉的脚边。

  沧楉凝眉问道:“老头,那道剑光不见了。”

  汉陵阕站在街头,佝偻着身子不停地喘气,在不夜空城里灵力消耗的速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他觉得说话都特别费劲,回音便断续而低沉:“奇怪,我也难以追踪到它去哪里了。”

  “它是不是又飞走了?”

  汉陵阕颔首道:“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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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说着话,那盏灯笼映入了沧楉的眼帘。她赶紧扶着老头坐到街边,便弯下腰去、将灯笼捡了起来。

  当时沧楉何曾知道,这个灯笼便是秘境叠魇破,其中囚禁着一位少年。他的名字叫做长崆。

  长崆正在苦心参悟,这天,何时可破。

  他已经独自一人,枕星宿月,在这方小世界里折腾了近百万年。

  长崆每天的闲暇就是拿起剑,不断挥砍屋前的那条大蚯蚓。它像是长河般蜿蜒蠕动,被他砍成了数千截,却依然从容罔顾、活得特别坚强。待到砍累了以后,长崆就倒头睡在了蚯蚓的背上,让它带着自己漫迹天涯。这条蚯蚓啜饮灵露而生存,每被砍断一次,断口处便会喷出一股灵雾,长崆吸入心肺,足以他铸体养基提升境界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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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沧楉转身望着老头,略带困惑地道:“老头,这盏灯笼掉下来了。”

  汉陵阕睁目一看,霜眉微微蹙起,嗫嚅道:“许是被冷风吹落的,你去把它挂起来吧。”

  “好,我去看看它是从哪里掉下来的。”

  “沧楉,速去速回,此地不宜久留。”

  沧楉应诺,便寻着踪迹走到了铁匠铺前,屋檐下正悬有一根空荡荡的断绳,灯笼必定是从此处落下来的。她便跃入空中,抓住檐下的横梁,伸手将灯笼系在了绳索上。

  **

  忽然间,笼中一道剑影凌厉地闪过,竟隔着薄纸将沧楉的指头刺破了。鲜血汩汩流出,丝丝渗透到纸面后,直抵灯芯,再也没有了痕迹。

  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叠魇破的天穹上居然有了些颤巍巍的裂痕,仿佛给了长崆逸升的曙光。无数血色的流星从万丈崖壁前匆匆划过,坠向苍茫大地,激起了漫天的灰尘。

  凛冽的雪从天而落,似是剑的碎片,飘满了长崆目所能及的寥落世界。

  山崩地裂,诸星俱焚。

  这向来死静的天空,终于频生出了种种乱象。长崆从崖壁上震身而起,面色冷峻地望着那天,沉声道:“要变天了……”

  **

  三月后,长崆挟纯罡剑光之霜威,毁叠魇破,驻不夜空城,进而威服镜花水月。由其万千灵影所汇聚的七巨星僭越星渊,进入上下两星天,星辉掩尽一切光芒,大有夺宫易主之势。丸澜大惊,各界帝尊闻风皆惧。

  半年后,丸澜调遣凤灵军,奔袭不夜空城,长崆独据仙门,长袖牵星云,悠然自若,仙门下死伤无数。后有镜花水月三千邪修相助,倒追凤灵军至昆仑山,遂与丸澜鏖战七日,单挑各界帝尊,终而荣登帝位,掌诸天经纬。

  三年后,长崆驭诸灵剑下昆仑,直抵幽冥两重最深处,来劫沧楉的婚,却未想着了冥帝的道:由此拉开了大劫的序幕。

  “世当有帝王归,更有大劫来。开异世,覆诸天,此劫无计可渡。

  呜呼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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