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彬忍不住插嘴:“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我们身体里的是他的魂魄?”
“可以这么说,但我不确定。”阿苗道,“据说是魔族屈剑逆天而行,将整座余风山当作一个养魂场,山神村村民便是最好的容器。如果我猜得没错,村民们自己的魂魄早就丢失了,现在身体里的都是战神的魂魄,所以才会长生不老,不死不衰。”
陈彬听得明白,但他不敢相信。
想起小时候听到的传说,陈彬便问:“可我听说,山神村民是受命守护一枚龙蛋,才有了长生不老的能力。”
阿苗摇了摇头:“什么龙蛋啊,那里面藏了战神的神力!”
“神力?”
“是啊,屈剑将战神迹元的一部分神力灌输到龙蛋之中,用余风山的灵气养着他。彬哥啊,我们哪里是天授之人呢?不过是神魔大战的牺牲品罢了。”
阿苗说完,悠悠叹了一口气。
他曾经愤恨过。
只因为人族弱小,自来受尽三界屈辱,如今他们,竟然连安然死去转世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他怨恨着,身体越来越虚弱。
陈彬只觉得怀中人的身体越来越凉,他抱紧他,颤声问着:“我应该怎么做?”
阿苗紧紧抓住陈彬的手臂,一字一句:“找到那枚龙蛋,释放神力,方能转世轮回。彬哥,我相信你……”
这短短几句话,终于用尽了他所有力气。
陈彬突然又哭了,滚烫的眼泪落到阿苗轻闭的眼睛上,又滑落下来砸在石床之上。
他说:“可是阿苗,若是没有你,我怕我做不到。”
怀中人连一句呼吸的回应都没有。
他抱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
若说世上最残忍的,莫过于微弱的希望之后那再次袭来的绝望。
许久之后,他轻轻放下阿苗,将银铃藏在怀里。
“阿苗,我会做到的,你相信我。”
话正说完,远处的石门突然动了起来。
陈彬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果然是林修,他跌跌撞撞走进来,还没能陈彬抓住他就重重摔在地上。
他看起来受了很重的伤,月白长袍被鲜血染红大半,摔过的地上也沾满了血迹。
他看到陈彬,愣神一下,忽而笑道:“是你啊。”
陈彬急道:“你害死阿苗,还笑得出来?”
林修正挣扎着包扎伤口,闻言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我说阿苗他……是你害死了他!”
林修闻言拨开要扑过来的陈彬,急匆匆向石床而去。
少年红衣白发,睡的安详。
林修查看一番,扭头接住陈彬扔过来的拳头:“小公子莫急,我且问你,你当真是一天为他擦洗一次吗?”
“当然是。阿苗都醒过来了,如今又……”
林修却摇了摇头:“可是这才过了一月有余,这位小公子怎么会醒过来呢?”
“什……什么?”陈彬愣住,又问了一遍:“一月有余?明明他醒过来了啊,明明是三个月过了啊!”
林修瘫坐在地上,背靠着石床,石床散发出来的寒气为他减缓了不少疼痛。
“玉溪中的水涤荡魂魄,可是如今这位小公子自己的魂元已经所剩无几,已经无力回天了。”
陈彬闻言,脑中炸开,愣在地上。
这洞中不见天日,他怎么会知道时间。
他又怎么会知道,若是让这溪水沾染身体,便会洗去人的魂魄。
怨不得,原来是三月未过,银铃也在摄魂,所以一戴上银铃阿苗就突然变得老态龙钟。
他不相信,又问了一句:“可是他醒来了啊。”
林修叹了一口气。
“是他的执念未断,支撑着他醒过来,想来是要交代什么重要的事吧。”
林修说完便挪向濯尘池中,留下陈彬抱着阿苗,哭得没了声音。
“对不起……原来是我害了你。”
水声清冽,男子自池中走出时,身上的上已经好了大半。
他走到陈彬面前,伸出手:“如今,你便跟我走吧。”
陈彬摇摇头:“我想陪陪阿苗。”
“玉床可保身体不腐,你随时可以回来看他。但是这地面之事,需要你做的还有很多。”
“是,你说得对。”
阿苗还交代了许多事,需要他去做。
陈彬放下阿苗,将他的衣衫整理好,一直到石门关上那一刻,他的眼睛还停留在那抹红色的身影上。
重见天日,刺眼的阳光映得少年缓了好一会儿。
屋中已经摆好饭食,香气扑鼻,愣是陈彬这种已经对五谷杂粮无所求的人也忍不住流下口水。
厨房中叮叮当当,还有另一人在。
林修招呼陈彬坐下,自去房中换衣服。
不一会儿,便有一人端着盘子从厨房中走出。
此人一身黑衣,手上带着一副黑皮手套,与手掌完美贴合。
他看着陈彬,眼中多出一丝玩味。
林修从房中走出,笑道:“这是齐云,便是我那位好友,你叫他齐大哥就是了。”
陈彬打了招呼,齐云却并未多言,只是回厨房时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这人脾气怪,小公子见谅。”林修无奈笑着。
陈彬摇摇头,不想多言。
吃过饭后,林修又安慰了陈彬几句,可惜陈彬大多愣愣看着某处,不见回应。
林修走后,陈彬一个人躺在床上,手中揉着那枚小银铃儿。
这是阿苗留给他的最后一件东西。
夏季闷热,不得好眠。
陈彬辗转反侧,热得满头大汗,不得已起身想去将窗户打开。
窗户打开一个小缝,便看到林修和齐云正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齐云手中还拿着一张黄纸。
仔细去看,这竟然是一张符咒。
陈彬倒是对符咒不太感兴趣,他唯一记得住的便是阿苗曾经画在他手心的,被山神村祭在祠堂中的那张用来镇压天火的。
他也无意偷听别人说话,将窗户全部打开,正要回去,便看那二人看完了符咒,说起话来。
开口的是林修:“我看不出什么区别,怎么总是不对呢?”
齐云道:“符咒之事差之千里,一丝一毫不得怠慢的。”
林修笑道:“我不太懂这些。”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齐云将符咒放在桌子上,“是那群村民不知好歹。”
他说罢,林修叹了一口气,又道:“山神村久居深山,对我一个外人刁蛮一些也没什么。”
齐云冷哼道:“哼,他们这样,就算被那天火烧了村子也是活该。”
陈彬听闻,终于按捺不住,推开门跑了出去。
“你们说什么?什么山神村,什么天火,山神村怎么了?”
二人被突然窜出来的少年下了一个激灵,齐云没好气道:“小公子,偷听可不是很光明磊落啊,小心烂了耳朵。”
“老齐,你不要吓他。”
林修轻笑着,问道:“你没睡啊?”
陈彬自觉偷听不好,便道:“我……刚才去开窗,不小心听到的。”
“无碍。”林修笑了笑,二人却并不打算继续说下去。
陈彬更加觉得不好意思,虽然迫切想知道山神村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只好闭了嘴,又匆忙道了几句歉。
正要回房,扭头却看到放在桌子上的符咒。
这符咒眼熟得很,细细想来,竟然与山神村祠堂中的符咒相差无几。
虽说相差无几,还是有几处区别,陈彬忍不住拿起来仔细端详。
林修问道:“小公子懂这些?”
“啊,不太懂,只是看着眼熟。”陈彬说着,又将符咒放回桌子上。
林修与齐云对视几眼,笑道:“若是记的没错,小公子是出自山神村。”
“正是。”
“那不瞒小公子了,这张符咒,正是画来要予山神村镇压天火之用。”
陈彬心下了然,这和他心中所想大差不差。便问:“山神村是出了什么事吗?”
这次回话的是齐云:“不过是天火没得镇压,烧了几处山头。有村民出来求助,我们好心帮忙,他们反而不领情。”
说着说着齐云越发来气,忍不住又冷哼一声。
林修拍拍他的胳膊安抚了几句,又道:“是我们没用,用尽毕生所学也没能复原出符咒的模样。只是……可怜了小杉姑娘。”
听到“小杉”二字,陈彬忙问:“什么小杉?”
“是村中出来的一位姑娘,据她所说是受命出来寻找能画这符之人。”
陈彬直觉他们口中的“小杉”就是他的姐姐陈杉,忙道:“我会画,我画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