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胭脂魂 其五
“我……我家乡大旱,颗粒无收,父母便将我发卖了换了粮食。”
女孩儿很是胆怯,双手不停地搅弄着被褥。
柳如君笑了一笑:“我叫柳如君,姑娘叫什么名字呢?”
女孩儿还是低着头,眼神躲闪。结结巴巴地说:“我没有名字,因为在家排第六,大家都喊我小六。”
“小六?”柳如君闻言偏头对上少女的视线:“不好不好,不能一直叫你小六啊,姑娘若不嫌弃,我给你取个名字可好?”
她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嗯,好。”
“嗯……小六姑娘这样纯澈之人,担得上一个云姓。我叫柳如君,你若不随了我的名字,换做云似依?可好?”
少女不言,还是红着脸点了点头。
“那以后你就叫云似依了,待你伤养好了,你若是愿意留在我这儿,你便在留在这给我作伴,若是不愿……”
“我愿!”云似依坚定地抬起头来,我愿二字说得洪亮果决。
柳如君便是被这个小女子逗笑了。
“好,那说好了,等你伤养好了便留在这里给我扫院子吧!”柳如君总是忍不住逗弄她。
那一天,柳如君觉得天格外的蓝,云格外的白,风格外的清爽。
而房内的少女仔细打量着整个屋子,暖暖地笑了。
云似依有多久没有感受到关心了,久到已经忘记了。
云似依就这样在柳如君的小院里待了三年。
三年里,云似依从来没有问过柳如君是什么身份,她不想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就这样直到死去吧,这样好的日子就这么死去她也愿的。
柳如君爱鼓捣那些铁器木头,云似依不懂,便在一旁静静地瞧着。
柳如君要什么,只要一个眼神云似依便能看懂替他递过来。
很多时候,云似依都这样静静地瞧着他,原以为这样安静美好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咚咚咚……”
云似依出去开门,门外站着一群黑衣佩剑的人。
他们这样岁月静好的生活也就此打断。
柳如君和那黑衣人的领头交谈很久,云似依也不知晓到底在谈什么机密的事情,只听见屋子里一会儿是摔杯子的声音,一会儿是两人高声争吵的声音。
她想进去看,可是却被门外的黑衣人拦住了。
云似依悄悄走到窗前探出个小脑袋,冲柳如君眨眨眼。
柳如君在交谈中报以一笑,示意她不用管,自己可以处理好。
云似依一向是很懂事的,从来也不会吵闹。
这次也一样,她静静地坐在院子的石凳上等啊等,等啊等。
直到月光倾泻,竹影斑驳。
柳如君见她趴在石桌上睡着了,走过去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将她打横抱起,送入屋内。
“阿君……”云似依揉揉眼,昏暗的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柳如君半跪在塌前,楞楞地看着她。
“云儿,我可能……要离开一阵子。”
南岭柳家,精通封印法阵奇门遁甲之术。
更重要的是,世代南岭传人,都要守护一个重大的秘密--穷奇禁地。
一旦穷奇冲破封印,最先了结的便是柳氏一族。而若要阻拦穷奇,便要抽干柳氏传人一身的血来镇压。
柳如君心里很是抱歉,南岭出了事儿,父亲身受重伤,他不能再浪荡下去了,他需要肩负起自己的责任。
柳如君的母亲死的早,是父亲一人将他带大,而父亲对他的要求极为苛刻,只要他犯了一丝错误,便一定会挨板子。
他一直都渴望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也渴望父亲真正认同自己。
柳如君还不满十三岁便从家里搬了出来,就是想要证明父亲的教育方式是不对的,更想证明自己就算是不依靠家族势力也能闯出一片天地。
柳如君把自己的成长历程完完整整地全都告诉了她。
只有在云似依那,他才能真正卸下防备,才感觉自己浮浮沉沉的身体有了归宿。
“所以……这次我需要承担起家族的责任,也是我要向父亲证明自己的机会。”
霜白的月光打在柳如君的侧脸,云似依看到了柳如君一向淡漠的脸上燃起的斗志。
“嗯,好,我等着你。”
柳如君此去必定凶险万分,而云似依一不会法术,二不会武功,去了便只有添麻烦拖后腿的份儿。
倒不如自己在这里等着他。若他当真出了什么意外,自己也随着他去便好。
“阿君……你可以娶我吗?”
云似依平稳地直视着柳如君的眼睛,看见了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讶异。
“什么?”
云似依又坚定地重复一遍:“我说,你,可以娶我吗?”
云似依这三年来不止一次地幻想过这个场景,从语气到表情她都有认真演习过,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她居然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让柳如君娶她这样的话来。
柳如君也诧异极了,他从未经历过男女之情,也不明白男女之间的喜爱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和云似依相处的时候是最舒服的时候,自己也是当真很喜欢云似依。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身边就应该有一个这样的人,甚至如果他死了,或许都会自私地想要带着云似依一起走。
“好。”
柳如君看着云似依的明亮如水的眸子,同样坚定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柳如君便打发黑衣人离开了,说是七日后必定回南岭。
柳如君花了三日时间用傀儡人偶布置好屋子。
大红喜绫缀在门稍,大红灯笼挂在两边。
那些傀儡人们也都被柳如君穿上了大红褂子。
喜服是柳如君亲手制的,云似依还绣了各种漂亮的鸾鸟艳花。
两人也不在乎什么礼节,云似依由着红衣的小人偶们一晃一晃摇着便过来了。
“委屈你了,云儿。”柳如君掀开她的红盖头,两人齐看着外头那些热闹喝酒猜拳的傀儡。
他们都知道,这只是柳如君设定好的,所有的热闹不过是他们自娱自乐,相互慰藉。
这里除了他们俩,根本没人来参加婚礼。
甚至连双方父母都没有通知。
云似依告诉他:“我并不是当真看重这名分,若你这一去便没有回来娶了旁人,这婚礼便不作数,只算是圆了我的心愿,若你死在南岭,我也有个由头可以随你同去。”
柳如君听的呆了,他竟不知,云似依柔柔弱弱,也仍有这样的一面。
云似依扑脸吻过来,亦是柳如君没有想到的。
她轻轻吮吸着柳如君的唇,柔得像是一朵云摩挲在自己的唇上。
柳如君不禁轻抚上她的脸,颈。
婚后第二日便是柳如君要走的日子。
她躺在床上,背对着他。
柳如君吻了吻她的后颈,一阵酥痒让她醒了过来。
“云儿,我马上要走了……”
云似依仔细感受着他的气息,眼泪淹湿了枕巾。
直到他收拾完所有衣物,云似依仍然这样斜躺着,没有看他一眼。
柳如君知道,她早已醒了,只是不愿面对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