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天酒地第二日，开门时辰很晚，巳时一刻，方能看到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影。

　　但是甲字一号房里的客人，醒来得很早。

　　大概卯时一个高大的男子和一个少女，从酒楼的后院简装出去的时候，甲字一号房里的客人，正好撩开盆里的清水，净面，往窗外看过来。

　　街上的馄饨店里，一接锅盖，就热火朝天了起来。

　　“大小姐，老妇为您去备些早食。”一个妇人低眉道。

　　“不知大小姐想要吃着什么？”

　　少女抬起头，思索了一会儿。

　　“元宵。”

　　“元宵？”妇人疑道，似是不确定。

　　少女垂眸，敛去思绪。

　　“算了。”

　　“随便弄点。”

　　妇人见她如此，张唇语道：“元夕节虽是过去了几日，但牢都毕竟是皇城，那些林立的小户商铺，摆摊的或有余存，只是要找那些老字号的，信誉好的，以确保干净。”

　　“老妇去找楼里的伙计问询一番。”

　　妇人说完，便低头等候吩咐。

　　少女听罢，并未见有何欣喜，但也没有拒绝。

　　“也可。”

　　妇人躬身退下，且去安排。

　　少女坐在圆凳上，闭目。

　　许久。

　　她的身体表面，宛若覆了一层厚厚的茧。

　　一只蝴蝶从她的身体里抽丝剥茧而出。

　　它似乎想亲近少女，飞到她的指尖。

　　“别误事。”

　　少女看着它，有些认真。

　　那只蝴蝶扇翅，一飞，出了窗户，停在黄重楼上，再借力一飞，飞出了后院，飞出了花天酒地，穿街拂柳，飞到了第一城里。

　　这时候，它变得谨慎了。

　　躲在行人的行李里。

　　躲在商人的帽子间。

　　躲在路边的草丛里。

　　……

　　终于，飞到一个院子里。

　　院子里有个果树。

　　果树不远处有座亭子。

　　蝴蝶落在亭子里，绕着石桌幻化出一封书信。

　　它没有停留张望，又张开翅膀，飞出了院子，谨慎地飞出了第一城。

　　在飞至第二城的时候，它突然栖在树上，隐在树叶间，一动不动。

　　有道视线敏锐地落在它所在之处，稍微徘徊一下，就移开了。

　　蝴蝶吓得飞快地扇动着翅膀，疾风似的飞入了酒楼，在窗台的黄重楼里跌了一个跟头。

　　少女放下手中的茶盏，挑眉，看着窗户。

　　蝴蝶哆哆嗦嗦地扑了进来，窗户也啪的一声关上。

　　楼下有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也啪的一声合上十五骨纸扇。

　　大骨上描金花朵，丝丝线线勾勒出繁复而又清晰的纹理，细小却精致，巧夺天工般的华美。

　　纸扇上缀着一枚色泽内蕴的玉环。

　　少年背对着窗户，举着纸扇，踮着脚，似是在和别人打招呼。

　　有个人影穿林而来，一点点现出他的面容。

　　“老远就看到你站在吴府院子外徘徊，怎么，吴将军也惹了你。”

　　花酒抱着手臂看他，鬓上芙蓉花开得正艳，矜贵无双。

　　他穿着一身黄衣裳，鬓边的芙蓉花也是黄色的。

　　那人正要应他，突然耳边听到声响，顺着声音，他侧首，目光最后落到二楼一间屋子合上的窗户上。

　　“你爹的那位美人儿是不是被哪个大人物金屋藏娇了？”

　　纸扇抵着下巴，美丽的眸子，流光暗转，他语中打趣。

　　“你爹，姨娘，国舅府，太子府，甚至是……那位。”

　　纸扇在他的手里翻转出各种花样，他一会儿此处指指，一会儿那处点点，然后意味深长地指向看不见的宫城。

　　“都没有找到人。”

　　那人收回目光。

　　二楼甲字一号房。

　　侍者不卑不亢地坐在少女面前。

　　他思索片刻，问道：“姑娘想听什么故事？美人英雄？风土人情？轶闻野史？”

　　“说些新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