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厨娘的时日过得很快,一来二去,红袖到也摸清了唐白楚的喜好。数一数,业已经过了一个多月,红袖想着做了一个月的饭菜,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是有些交情了。
这天小青正巧无事,红袖便去找小青商量过端午的事情。
以前百花谷中过端午,虽然只有师父、她还有绿芜三个人,但几个人围在一起吃粽子也是一番乐趣。如今雪谷之中也是三个人,红袖想着,这是一个同唐白楚套近乎的最佳时期。
小青自入谷便没有正儿八经过过节日,偶尔重要节日邻谷会送上些吃食、衣料,算是表一表心意,如今红袖要准备过端午,小青自是非常高兴。
小青高兴着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唐白楚,唐白楚也高兴着答应了。
小青觉得,最近他师父说话十分爽快,比以前不知道好到哪里去。
红袖一边忙活包粽子,一边催着小青准备雄黄酒。里里外外忙活了三天,才差不多备齐节日所需。
这天红袖蹲在菜园子里有些发愁,正巧碰到在旁边药圃里除草的唐白楚。虽然入谷许久,但可能是绿芜给她讲的故事太过于悲伤,于是红袖总是觉得唐白楚身上带着些忧郁,又因年少时便听过唐白楚单挑鼎剑阁的英勇事迹,内心是尊敬又佩服,就像小时候一见到师父便会肃然起敬一般,对唐白楚也是如此。
红袖时常羡慕绿芜的长袖善舞,她总是能用一两句话就哄得他人神魂颠倒,而每次轮到她,虽有恩客夸奖她长得漂亮可爱,可她知道那也只是看在绿芜的面子上奉承自己罢了。
比起百花阁里那些身姿窈窕的美女,她简直与丑小鸭无异。
唐白楚见红袖愁眉苦脸,目光却一直盯着自己的药材地,收起刨杂草的锄子,转回一旁的长塌上坐着,端杯茶润了润嗓子再开口:“你盯着我的药材瞧了半天,是想摘来用用?”
红袖没料到唐白楚会打理她,挺恭敬地站起身,信步朝他边上挪过去,然后指了指药圃中的一味药材道:“过几日便是端午,过节的东西小青准备的都齐全,只是艾草这东西好似不生长在天寒地冻之处。我瞧着你药圃中倒是种了几棵,可否拿与我晒干了挂在门头?”
唐白楚顺了红袖的手瞧了过去,她指着的那几株确实与艾草长的颇为相似,只是这并不是艾草,而是顶尖的药材,号称一叶值一两黄金的金叶子。
红袖见唐白楚没有答话,又道:“艾草也不是多贵重的药材,况且我只要一点,来年便可重新长出来。虽说并不是非得要它,只是既然过节,也得讨个彩头。”
唐白楚抿了抿唇,这几株金叶子倒不是特别难培育,想了想便说:“倒也不是不可,你想要便摘去吧。”
红袖没曾想到他答应的这么干脆,想来也不是难以亲近的人,想到这里心中又多了些底气,便说:“我不白白摘你的药材,我种菜的手艺也不错,回头你想要种什么,我再与你种回来。”
唐白楚瞧了瞧药圃边上的菜地,那几颗白菜、萝卜倒是被她种的破有水头,满意地点点头说:“正巧这几日得了些白雪颜的种子,你拿去帮我种一种吧。”
“白雪颜?很名贵的药材么?”
“不算名贵,比这几株艾草便宜一些。”
“哦,那确实不算名贵,等过了端午,我帮你种。”
红袖得了唐白楚的指示,拿锄头就去刨艾草,一边刨还一边想着,果然同样的植物在不同的地方长势也不一样,唐白楚的这几株艾草根叶也比寻常艾草要大上许多,想来他种的也十分用心。
红袖抱着艾草与唐白楚道完谢,刚离开两步又再次折返回来,问唐白楚:“粽子你喜欢吃甜口的还是咸口的?”
唐白楚生在南方,南方口味偏甜,但偏偏粽子这一项却爱好咸口,便说:“咸口的吧。”
红袖点头,小声低语:“本以为你会爱甜口,但似乎听说南方爱咸口的粽子,果然还是得问一下。”
“你有心了。”唐白楚放下茶盏,肯定红袖的用心。
红袖也顺势应承了下来:“绿芜说了,要与人打好交情,自然要用心。”
唐白楚听红袖如此说,倒是来了兴致。他起先以为红袖入谷是别有用途,但近日看起来似乎确实是误打误撞进来的,可如今她主动说要与他打好交情,想来此间还有其他故事,便问:“为何要与我打好交情?”
“你救了我啊。”红袖道。
“这倒是算一个理由。”
“那需要其他理由么?”红袖反问。
唐白楚瞧着红袖真诚的模样,神色倒也算清明,说:“也并不是非得需要其他理由。”
红袖觉得唐白楚说话实在太绕,与百花阁中的风流公子哥倒是有几分相似,比方说他们从不直接夸一个姑娘长得美,而是说:“见姑娘一面便让我神魂颠倒。”
红袖把唐白楚的脸往百花阁恩客的头上套了套,虽然有些许的违和,恐怕是因为有些老,但还是差不了多少的。
红袖的目光向来直白,唐白楚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红袖:“我的脸上有什么让你看的如此认真?”
红袖收回目光,摇头道:“并没有什么奇怪,只是觉得你与我见到的男子并不是十分相同,但说话的样子还是挺相似。”
“哦?你见过的男子?”唐白楚问,“很多么?”
红袖觉得怀里的艾草有些扎人,换了下姿势唐白楚用手指了指他边上的座位,红袖也不客气放下艾草,顺道坐了过去,继续道:“也不是非常的多。但要比起深闺中的小姐,倒还是多一些的。”
“说来听听。”
“江湖之中我见到的男子风流的不多,大多打打杀杀,像你这般有情趣有品位的并不多。”红袖还举了个例子,“拿我师父来说,虽然人人说他有江湖第一美男子之称,但是在我看来他就是个穷酸书生。不论是作诗的水平还是赏画的水准,实在不能算是个风雅之人。用绿芜的话说,就是附庸风雅尚不及格。”
唐白楚想起来百花谷主的样子,确实百花谷主生就一副好样貌,不然也不会引得百花谷夫人穷追不舍,恨不得为他买下一座城。唐白楚示意红袖继续。
红袖便继续道:“但是百花阁中倒是经常有跟你一样的风流公子。”
“百花阁?”唐白楚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红袖没察觉到唐白楚的神情,继续说,“百花阁的公子中,有财大气粗的,有位高权重的,绿芜说这些人都不值得一提。但有一种诗词歌赋信手拈来,人品相貌都算上佳,虽然喜好烟花之地,但不会流连忘返,是以虽然风流,却不失风雅。”
唐白楚摸摸自己的脸,回想起十几年前自己也曾出入过烟花之地,但也并非贪恋美色,点了点头算是赞同红袖的说法,便问:“那又有何不同?”
红袖思考并斟酌了一下言辞道:“百花阁中公子皆弱冠之年,绿芜说他们虽然风雅,却不是个经受过磨练的,算不得良人。”
红袖一派认真神色,落在唐白楚眼中觉得甚是可爱,便继续追问:“那在你看来我是个经历过磨练的,算是个良人?”
红袖眼眸一转,瞧着唐白楚周身平静从容的气韵,点了点头说:“我听过你的故事,要是同他们比,确实算。”
“我的什么故事?”
“你和······”红袖正欲开口,又堪堪闭了嘴。他和江千媚的故事。
唐白楚挑眉,似乎知晓红袖接下来要说的话,嘴角一扯看不出喜怒:“怎么不说了?”
红袖抿了抿唇,回答道:“绿芜说,有些事不可为外人道也。既然不可为外人道,更不可在你面前道你的故事。”
这个回答唐白楚尚算满意,只是这个故事不是不可为外人道,就是他自己和江千媚本人,恐怕都不知如何去道。
唐白楚似乎勾起了对往事的回忆,红袖小心翼翼地试探:“我可是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
少女的杏眸流转,清可见底,似凛冽泉水底下闪耀的珍宝,唐白楚偏了偏头,换了个姿势坐稳,哈哈道:“我一把年纪,看着像会与你小姑娘生气的样子?”
“绿芜说不要因为年纪小就乱说话。”红袖正色道,“你虽看着不太像,但我要是说错了话,你大可直接说。”
“因为怕坏了交情?”唐白楚递了杯茶与红袖。
红袖没想这么多,但坏了交情也是其中一个原因,于是接了茶,点头:“我确实很努力的在与你打交情。”
“可会下棋?”唐白楚点了点面前的白玉棋盘,问。
“会一点。”
唐白楚眉头轻佻,示意棋子在红袖的手边:“我自不会生气,怕扰了我心情的话,陪我下下棋。”
白玉的棋子晶莹剔透,红袖捏了颗棋子,光华圆润的手感自手指传来,回想起绿芜常常把玩的样子,抬手,稳稳地落在了棋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