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您回来了,老爷和大少爷呢?这怎么都是血?快,快进屋。”老薛焦急的在门外等着牧景年他们,见到牧言便快步迎了上去。
牧言拖着拉车,后面是牧景年,桃夭夭和牧尘的尸身,他缓慢的前行着,稚嫩的肩膀,被麻布勒出了血,每走一步,都在滴落着,模样着实可怖。
刚一见到老薛,牧言就像紧绷的那股劲终于找到了,依托一样,此刻他终于哭出来了,他紧紧得抱着老薛,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他痛苦得说不出话来,他颤抖着指着身后的尸体,断断续续的说着,
“父,父亲,大,哥,还,还有,母亲,都,都死了,都死了,老薛,我,我怎么办,怎么办。”
他是第一次,那么的无助,那么的害怕,对于他而言,他的世界那一刻起,轰塌了。
“这,这,老爷,大少爷,这是皇后娘娘?”老薛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试探性的开口问了一句,却哪知牧言闻言哭得更凶了,他只好抱着牧言,抚摸着他的头,能让他好受一些,
“二少爷,都过去了,别怕了,别怕了,还有老奴在呢。”
从昨天到现在,牧言一直紧紧的崩着,他明白他不能倒下,他还要一个人走下去,他要让做此事的人付出代价。可当看见牧府,看见老薛时他还是哭了。
他不知道接下来他该怎么做,颤抖着手去抱车上的牧景年。牧言想告诉他,
“我们回家了,父亲,你看我们回家了,我们……”
“二少爷,让老奴来吧。”老薛伸手想扶住颤颤巍巍的牧言,可却被一把推开。
牧言踉跄着,走了几步,最终还是受不住跪在了地上,倒下之前,他紧紧将牧景年护在怀中。
随之仔细检查着,牧景年身体,看了许久未见有什么,终是放了心。想转头告诉老薛,他没事可话未说出口,便颈部一震,眼前一黑,跪倒在地上。
老薛站在牧言的身后,看向倒在地上的牧言,眼中有一些看不出的情绪。
“少主,恭将军……”老薛转身毕恭毕敬的问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黑衣人。
“已经死了。”门口的人摇了摇折扇,看这身形也不过十六七的少年,却有着狐狸般的狡猾气息。“薛成,你就好好守好你的二少爷,别来坏我的好事就行了。”
“是,但是少主……”老薛有一些为难的看向牧言,如果可以他希望……
“他还有用,你将这个给他,他若能做好,我自会饶了他性命。”黑衣少年将手中的《梦灵》随手丢给了老薛。
“不知少主的意思是……”老薛一脸疑惑的看着着这位黑衣少年,希望他能说明白些。
“你不必知道,但他若如你一般愚钝,留着又有何用。”少年转身,身形一顿,匿于夜色之中。
老薛见少年走远,赶忙上前扶起牧言,将他安顿好后,派人将桃夭夭的尸身送去皇宫,捎人去棺材铺打两幅最好的棺材,好将余下两人早些安葬,也能让牧景年和牧尘安息。
翌日,牧府内。
牧言刚醒,便见周围已是白事装扮,桌前摆放的麻衣。
牧言低沉着眼眸,穿好衣服。
老薛推门而入,吩咐下人伺候牧言洗漱。
“请二少爷治罪。”老薛跪在地上,手里拿着昨日那位少年,给的《梦灵》。
正在洗漱的牧言见状,慌忙地吐了口中的清水,囫囵的擦了擦嘴,起身扶起了老薛,
“老薛,昨日是我失态了,和你没关系,快起来吧。”看了一眼老薛手里的书,牧言眼中扫过几分震惊。“这书,老薛你从哪拿来的?”
“昨日二少爷晕倒,有一个黑衣人给老奴的,说让老奴给二少爷。”老薛双手呈上。
《梦灵》是古寨的禁术,可操控他人的梦境,借此可将人永远封在自己的梦中。是个取人性命于无形的邪术。
牧景年曾给过牧言《梦灵》的心法修炼,以前牧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学习此等禁术,如今看来,是因为他本就是古寨的后代,血液里留着百年难遇的万古血。
古寨的禁术多年来只有拥有万古血的古族人,才可修炼。这是古族的传承。
可即使是牧景年,现在想来也许是从桃夭夭手中拿来的《梦灵》,也不过是寥寥几张残卷和心法,而这本分明就是早就遗失的真记。
牧言不紧不慢的接过老薛手中的古籍,翻开便见一封信夹在其中,
“这是……”
“老奴不知。”老薛低着头,没有动作。
牧言拆开信封,里面详细记载了他的身世。
十二年前,牧言出生,玉妃娘娘买通接生的婆婆,想要将皇后肚中的孩子的性命。阿婆不忍,提前告知了皇后,桃夭夭和皇帝秦灼华便决定将计就计,护牧言一生平安,远离宫中尔虞我诈。
如今多处城池瘟疫爆发,古族精通秘法,制造此次瘟疫,似要造反。朝中大臣本就不满没有背景身份的桃夭夭,借此想要一举灭了古族,拿下桃夭夭。
秦灼华为了他的皇位,这便默许了吗?
朝中早有听说,桃夭夭这个皇后本就空有其名号,并不受宠,可他们毕竟曾许诺执手一生,那位高高在上的王者,终究是薄情负了她。
写信的人目的也很明显了,牧言此次无论如何都要去宫里一趟了。
“老薛,府中的事就先交给你了,我现在就要进宫一趟。”牧言理了理衣衫,点燃一旁的烛火,将信烧毁。
“那老奴现在就给二少爷备马车。”老薛颔首。
“不必,我一人骑马去便好,你下去忙吧。”话刚说完牧言变快步离开了。
宫殿内,大臣正在为立新后吵得不可开交。秦灼华看不出任何情绪,并没有打乱嘈杂的争论。似是对于桃夭夭的死并不关心。
“陛下,老臣觉得玉妃娘娘出生高贵,为人端庄得体,是为皇后最佳人选啊。”
“陛下,玉妃娘娘虽出生高贵,但是老臣听说玉妃娘娘心狠手辣,恐难母仪天下啊。”
“整理后宫本就需要靠些手段。”
“为善乃是根本”
……
秦灼华没有什么插话,看着殿下的大臣,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
“表兄刚刚离世,如今便考虑立后,众爱卿似乎有些操之过急了,延后在论吧。”秦灼华起身,所言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退朝。”
陈公公在一旁候着,见秦灼华过来,低声附在耳边,“皇上,牧王府的牧言在御书房候着呢。”
秦灼华本面无生色的脸恍惚间有了温度,垂眸笑了笑,“他终于来了。”
“不用跟着朕了,让他们都退下吧。”
御书房内。
牧言玩弄着茶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与昨日痛苦流涕的他判若两人。
秦灼华缓步走来,看了一眼牧言,关上了门。
牧言看着秦灼华没有上前行礼,淡淡的笑着,明明还是个孩子,眼中却有着深不可测的光芒。
“你是来质问朕的吧?”秦灼华还是先开了口,明明是疑问句,去用着肯定的语气。
“不敢,我只想来讨教您一下。”牧言言语中带着几分轻蔑,拿捏着秦灼华的情绪。
“哦?”
“是怎么放任他人杀掉自己的妻子竟毫不犹豫,毫不在乎的,此等胸怀值得我学习。”牧言的话带着讥讽,字字诛心。
秦灼华早已料到牧言已经知晓他的身世,他没有回答他的话,
“你以后就会明白,朕爱她,护她一世安生谈何容易,朕怎会不知朝中权谋,可这份责任,朕不得不担,言儿,你可想要这江山?”
“不想。”
“你必须想,这是你母亲所希望的。”秦灼华突然厉声道。
“那岂不是太便宜了秦浩轩?”牧言抿了一口杯中的茶,嘴角挂着玩味,“难道他不应该尝一尝坠入地狱的滋味吗?”
秦灼华眉头一皱,明白了他的意思,“罢了,这一世朕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这里有一份圣旨,以后兴许能帮到你。”秦灼华将早就写好的圣旨递给了牧言,
“言儿,你母亲给你的梦灵你应该是学会了吧,替我造一个梦吧,我想去陪着她。”秦灼华的眼眸泛着柔光,“言儿,最后,可否叫我一声父亲?”
他没有用朕,他不想用,也不愿,那一刻他只想做一个普通的男人,那是他所向往着那样的生活……
牧言起身,走到不远处的琴前,坐下开始抚琴,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琴声婉转,如一道暖阳照入人心。又似三月扶风,带着点点哀怨。
秦灼华慢慢走到摇椅前,从怀里拿出一条手绢,轻轻放在胸前,恍若回到当年一般。他泪眼婆娑,细细的看着那条红手绢,缓缓入梦。
“父亲。”琴声戛然而止,牧言终究还是开了口。
秦灼华盘旋于眼中的泪,也随之从眼角滴落。
他离开了,没有任何苦色,梦里他似回到了那年第一次遇见她。
那年桃花开得正盛,她依靠在树上,绚烂了周围的景色。
他紧张的靠近,小心翼翼得询问。
“姑娘叫什名字?”
“不知”
“不知?”
“嗯,阿爹阿娘走得早,还未给我取名字,他们都叫我少主。”
“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可好?”
“好”
“就叫桃夭夭可好?”
“好啊,听起来很好听,可有出处?”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我叫秦灼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