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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似玉降

千秋不易岁 南宫令云 3554 2024-07-10 13:51

  江渠关。

  与唐军数次交战均以失利告终,樊威已经收到了来自阿史那枭和赫木敦的信,信中都对他多有责难,这令他既难堪又愧疚。昨日唐军传书给他,看着信上由女儿亲笔写下的要他交出她的醉仙引解药以换她自由的字迹,想到两个儿子也身陷敌营,而他身为父亲却无从营救,急怒攻心,竟就这么病倒了。

  樊威这一病,可急坏了他的副将萧僧达。看着樊威病榻旁低声抽泣的樊夫人曾氏,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好在解药很快就送到了唐营,而桑千秋也履行了自己的诺言放樊似玉回了江渠关,萧僧达这才松了口气。这位樊三娘子虽然年轻,但颇有手腕,就连他对她都是又敬又怕,更别提江渠关的一众兵将,提到她都要特意尊称一声“三将军”,一来樊似玉曾经因为没有这么叫她而以不敬的罪名重罚过几名士兵,大家生怕也因此获罪于她,二来她的一身武艺确实不俗,若是认起真来,就连她的父亲,老将军樊威都不过仅能堪堪和她打个平手罢了。

  回到江渠,樊似玉就听说了父亲病倒的消息,到病榻前匆匆看了一眼之后,她就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同城守府只一街之隔的谋士可延家。可延是个身材瘦削的中年人,此人极为精明能干,但是为人寡恩薄义,故而不大受樊威器重。

  樊似玉和她父亲不同,她看人只看他能不能为自己所用,并不在意此人品行。可延近几日察觉城中人心浮动,他为了避祸一直躲在家中,甚少出门,也不见来客,但樊似玉的名声和脾气摆在面前,他并不敢将她也一并拒之门外。亲自为樊似玉开了门,可延满脸堆笑地将她迎进门来,让侍婢煎茶,他则引着樊似玉进了厅中,请她上座。

  接过茶盏,吹了吹金黄的茶汤表面的些微浮沫,樊似玉笑道:“城中正人人自危,先生倒是悠哉。”

  “哪里哪里,在这乱世之中,我等蝼蚁都不过是苟全性命而已,怎比三将军一把白狼刀叱咤疆场,能左右天下时局呢?”可延轻轻巧巧绕开了樊似玉话里的陷阱,兴致盎然地端详起了面前的白瓷茶盏。

  “先生当知道樊某的意思,”樊似玉仍不放弃,轻轻敲了敲面前的几案,“江渠关眼下怕是守不住了,降将和俘虏的区别,先生心中必然清楚。纵然我父亲执意守城,也不过是多拖延几日罢了,可汗并不打算派兵增援,更况且他自己也是自顾不暇。”

  “可延愚钝,望三将军明示。”

  “我欲说服我父亲,释放程英,用江渠关换回我二位兄长。至于先生,只需帮我安抚好城中将士们便可,其他不必多虑。”

  “这……”可延面露犹疑之色,权衡利弊后,咬着牙点了点头,“罢了,左右绕不过去,某便遵从三将军的意思。但是,三将军不要忘了,老将军忠心耿耿,怕不是能那么轻易就说动的。”

  “这无妨,樊某心中自有计策,”樊似玉从怀中取出个绸缎包裹的什么物事放在可延面前,“这是樊某送予先生一点小小心意,望先生能笑纳。事成之后,先生居功至伟,高官厚禄,自不在话下。”

  可延伸手接过,那布包虽然不大,但沉甸甸地压手,他心中暗喜,面上还依然一派云淡风轻:“三将军客气了,为了城中将士们和无辜百姓,可某义不容辞。”话虽如此,他往回收的动作却丝毫不慢,将布包妥妥贴贴在身侧放好,他又道:“三将军放心去吧,可某这便放出消息去。可延先祝三将军成功了!”说罢,他起身长揖到地,樊似玉回了半礼,不再多做停留,告辞离开了可延家。

  城守府。

  樊似玉拉了侍婢一问,得知樊威刚刚苏醒过来,喝了药又躺下了,疾医已经来看过,说是气郁于胸引发的旧疾,只需好好将养几日就无大碍。樊似玉安下了心,放轻脚步走进了父亲的房间,曾夫人一抬眼看见女儿回来,张嘴就要说些什么,樊似玉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门外,曾夫人会意,将手中巾子交给侍婢,起身跟女儿走到了房外。

  “玉奴,你阿兄他们……”见女儿面色有些憔悴,曾夫人有些心疼,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抬手轻轻摸了摸樊似玉的面颊。

  “阿娘,你别担心,”樊似玉难得缓和了语气,收起了浑身的尖刺,动作温柔地将自己的手覆上了母亲的手,“儿想了个办法救阿兄他们,只不过父亲这边恐怕还会有些阻力。”

  “什么法子呀?你说给阿娘听听,阿娘去劝说你父亲!”曾夫人一听说有办法救两个儿子,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樊似玉微微弯了腰,附在曾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曾夫人惊呼:“投唐?!”

  “嘘!阿娘小声点!”樊似玉连忙拉了一把曾夫人。曾夫人点点头,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认真的吗?我们手里不是还捏着唐军一员将领么?就不能——”

  “阿娘!可唐军手中的筹码是大兄和二兄两个人哪!”

  “那、那……”曾夫人素来温柔贤惠,从不过问丈夫和子女在军队中的事,忽然听到女儿说要反水,一时间也没有了主意。

  “现在我们处在劣势,只有拿出唐军感兴趣的东西作为交换才能保全两位兄长,可我们剩下的,除了程英之外,就只有这座城了啊!”樊似玉苦苦相劝,曾夫人面上显出了几分动摇,她心中暗道有戏,摆出了一副哀戚地面孔,继续游说曾夫人。

  “大唐兵强马壮,又师出有名,军心振奋,反观契月——我们现在的可汗是什么德性,阿娘必有所耳闻。阿娘日日吃斋念佛,最是悲悯众生,忍见战火四起,苍生蒙难乎?”

  “今儿之计可以使江渠关免于战祸,又能救兄长于水火,阿娘,何须再犹豫不决?”

  曾夫人蹙眉思虑再三,终于叹息一声,道:“就依你吧。等你父亲醒了,我试着跟他提一提,但至于你父亲答应与否,阿娘可不敢保证啊!”

  “多谢阿娘。”

  “你瞧瞧你,面色如此难看,快去休息休息吧,军务再忙,也要注意身子,若是熬坏了,还是要阿娘心疼。”又怜爱地看了一眼女儿,曾夫人转身重新进了房,樊似玉又在门外站立了片刻,重重舒了口气,脚步一转,朝着书房而去。

  唐营。

  “大将军,江渠关来使。”千秋正听归无讲些江湖上的陈年旧事,忽有士兵在帐外通报。师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千秋扬声道:“有请!”

  那来使不是旁人,正是先前送解药过来的樊似玉的亲信女兵。见到千秋,她满脸不情愿地朝千秋行了礼,从怀里抽出一封信,往上一递,阿汀接过信呈给千秋,千秋一边拆信一边问道:“不知樊三将军还有何见教?”

  不待女兵回答,千秋已经将信瓤抽了出来,垂眸大致一扫,笑了:“樊三将军要投诚?好啊,欢迎欢迎!”

  话锋一转,她又问那女兵:“三将军的诚意呢?”

  女兵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三将军说了,给她五日时间料理城中事宜,五日之后巳时,江渠关开城献降,并放归贵国程英将军,她将带城中军民一同降唐。”

  “条件?”归无平淡的声音响起,不啻霎时给情绪高昂的千秋等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千秋收敛了笑容冷静了下来,双目如炬直直注视着下方的樊似玉亲信女兵,静候她的回答。那女兵被她如此注视,只觉如芒在背,硬着头皮答道:“三将军说,让您放了樊大将军和二将军,并且……”

  她忽然嗫嚅起来,千秋眼神一厉,沉声道:“说。”

  “三将军求嫁蘭将军!”女兵眼一闭心一横,大声道。

  “扑哧。”四下不约而同响起数声忍俊不禁的笑,就连归无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我当是什么事,”千秋含笑将手中信往案上轻轻一丢,“不就是想嫁给蘭二郎?本将替你答应了,回去跟你们三将军复命罢,五日后,我们江渠关见!”

  没有料到千秋竟如此轻易地答应了下来,女兵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等到千秋略有些不耐烦地问她是不是还要留下用了晡食再走,她这才回过神来,匆匆离开唐营,回城复命去了。

  入夜,千秋披了在偃明山越沧海送她的狐裘坐在灯下看书,门帘被人掀起,程好裹一身寒意走了进来,毫不见外地撩袍在她身边坐下,戏谑地问她:“怎么?真的舍得给你家二郎纳妾?”

  “她要嫁的是蘭月,又不是越沧海,与我何干?”千秋眼皮都不抬,翻了一页书,声音平静。

  “原来你在这儿给樊似玉挖了坑啊,桑大将军,佩服佩服!”程好朝她一抱拳。

  千秋放下书,还以一礼:“哪里哪里,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末了,两人相视而笑。

  程好拍拍她的肩膀:“论咬文嚼字,还是你略胜一筹!”

  “书嘛,多读一些还是有用处的,”千秋一挑眉,“是我的,我绝不会拱手让人。”

  帐外忽然有人咳嗽了几声,千秋和程好都是一惊,一同出了帐篷察看,只见一道身穿白衣的颀长身影脚步悠然走入了明亮月色中,略有些清瘦的背影竟莫名透出几分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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