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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雁门事

千秋不易岁 南宫令云 3588 2024-07-10 13:51

  “报都督——安京来信!”陈金台的沉思忽然被门外传来的一阵阵语气激动的通报声打断。

  他闻声忽地站起身,高声道:“快进来!”门吱呀一开,一个掌管书信的小吏跌跌撞撞冲了进来,面带狂喜,手中还挥舞着一节竹筒。

  陈金台绕过桌案迎上前去,从他手中接过竹筒,仔细一看,竹筒上刻着一枚纹理繁复的图章,是圣人独一无二的标识,果真是圣人的来信。他剥开蜡封,将里面卷成一卷的黄麻纸取出,展开一看,长长舒了一口气:“来人!告知长史,传令后速来都督府!”圣人在信中说这封信发出的时候粮草已经上路,由镇军大将军程奉道押运,援军随后就到,让他们辛苦一些再坚持几天,详细事宜,容后再议。陈金台并不知道他派出的信使中途被掉了包,也不知道京中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虽然奇怪为什么跟他预计的时间相隔了半个多月,但是总归是稍稍安了心。

  半个时辰后,瞿南客气喘吁吁地赶来,边关此时已经入冬,这几日阴云密布,眼看就要落雪,天气寒冷,他却跑出了一头汗——军马在粮草紧缺的时候就显得格外珍贵,除了主要将领的坐骑外,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就连这些马匹也是要拿来充饥的,从城中校场到都督府又算不上太远,所以瞿南客拒绝了随从牵来的马,一路步行回到了都督府。见他一张在边关风吹日晒五六年都不曾变黑的白皙脸庞上挂了两团跑出的红晕,陈金台忍不住笑了:“雀弟,你既然着急,为何不骑马?”

  “马是将军双腿,南客区区文人,不敢占用,”瞿南客在一旁坐下,喝了口水略微休息了片刻,问,“都督叫南客速速归来,所为何事?”陈金台把京中来信递给他,他接过一看,笑道:“这是好事啊!就是不知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为何求救信九月初十才到安京,按理说八月末京中就应该收到才是,怎么一来一回耽误了这么多时间?”说着说着,他像是察觉了什么,问道:“对了,去送信的杜十三怎么没有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陈金台摇头,他刚刚也在疑惑,按理说杜十三应该是和圣人的使臣一起亲自护送书信回来的,但是已经这么久了却没有见他前来复命,着实有些奇怪:“常五,你去问问使臣,某派去京城的信使杜十三现在何处?为什么没有一起回来?”方才那小吏应声下去询问,过了一会儿,他将京中来使带了过来。

  此人是千秋卫一名队头,姓张名斡,原是京郊一名豪侠,和薛谨颇为要好,千秋见他身手敏捷,武功也不错,就将他招揽到了千秋卫。第一次分派任务就把往雁门关送信的重任交给了他,这让他十分感动于千秋的信任,所以一路上快马加鞭,昼夜兼程,竟然把从安京到这里的时间缩短了一半有余。张斡朝陈金台行了个军礼,双手奉上千秋卫腰牌让陈金台过目:“某乃千秋卫张斡,奉上命传书雁门,粮草和援军不日就将抵达。此外,千秋卫大将军还有一句话让某带给都督,烦请都督叫无关人等暂且回避。”说着,他扫了一眼瞿南客和常五,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瞿长史乃我代州长史,军中事务都需他从旁参详,事无不可与之言。”陈金台留下了瞿南客,只让常五退下,并向张斡解释。

  “都督见谅,实在是我们大将军反复叮嘱过,事关重大,只许对都督一人讲。末将职责所在,不敢不从。”张斡是个固执的脾气,坚决照着千秋临行前嘱咐他的话做,丝毫不愿退让半分。瞿南客见状,主动站起来,朝陈金台行礼,然后退了出去。等瞿南客出了大门,并回身将门关好后,张斡方才开口:“都督,实不相瞒,你方才让人问的那位信使杜十三,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因为将战报送到圣人面前的是契月国的刺客。”

  “什么!?”陈金台大惊失色,“圣人可还好?”

  “都督莫急,有我们大将军和将军在,圣人的安全不需担心。那刺客作大唐士兵的装扮,手中又持有雁门关战报,守卫自然难辨真假,这才让他钻了空子。都督请看!”说罢,张斡从怀中取出那契月军奴送来的战报,陈金台接过一看,果然,字迹不同,上面的日期也变了,比真正的战报迟了足有小半个月。

  “契月贼人实在可恨!”陈金台咬牙切齿地一拍桌子,“是陈某疏忽了,竟没有料到他们还有这一招!”

  “都督,大将军让某给都督带的话是:‘雁门之祸,在于萧墙之内。’望都督多加斟酌,万事小心为上,”张斡语气郑重,“雁门若破,则我大唐危矣!”

  “萧墙之内……”陈金台垂头反复琢磨着千秋这话的意思,脑海里把雁门关可能知道杜十三行踪的人一个个过了一遍,然而实在是没有头绪。张斡见他面露为难之色,知道雁门关的内鬼大概隐藏太深,这位都督性格端方正直,用人不疑,难以察觉这些阴私之事,倒也在情理之中。“陈都督,大将军还有个吩咐,都督身为文官,又是城中主将,如果契月国想从内部攻破雁门关,那你必然是他们的首要目标。故此,她让某留在都督身边照应一二,以防不测,某虽不敏,然而武功尚可,寻常高手尚能抵挡,请都督准许某在大军抵达之前暂充都督之近卫。”张斡此番前来,还肩负着保护陈金台的使命,虽然瞿南客才是守城的主要谋划之人,但是群龙无首才是最危险的情况,这是千秋和归无商量再三才做出的决定——弃车保帅。

  千秋心中尚有不忍,归无却认为瞿南客此人身怀奇才,心思灵活,故而绝不会让自己轻易陷入危险境地,他就算没有额外的人保护,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况且,他能力再大,军令也要自长官陈金台而出,陈金台治理代州多年,积威甚重,是一众军民的主心骨,他若有个三长两短,雁门关乃至代州必然大乱,契月国军队如果在此时趁虚而入,那么雁门关必失。但同样,派两个人分别护卫陈瞿二人也并不现实,千秋卫是圣人亲卫,个个都是精锐,派张斡一人来已是逾矩,更遑论两人。这个时候容不得妇人之仁,只能当机立断——“军心动摇,必败。”归无如此告诫千秋。

  陈金台虽然觉得没有太大必要,但是千秋卫直隶圣人,千秋卫大将军的面子他不能不给,况且千秋此举并无恶意,他又略一思索,觉得也确实有些道理,便欣然应允。

  没过几日,镇军大将军程奉道押送着粮草到了。一路急行军,大家都人困马乏,程奉道远远看到城门开启,一队人出城迎接,城头上大唐的鲜红旗帜猎猎飘动,紧绷了一路的神经稍缓,指挥队伍在城下停住。他在马上向前张望,看到为首的人穿一身轻便的皮甲,里面衬着紫袍,边关烈日风沙的长年侵蚀,使他原本尚称得上白净的面庞如今显出几分黑黄,长髯飘飘,眉眼肃穆,与几年前相比变化很大,叫他有些不敢相认。

  还是陈金台先认出了程奉道:“务本兄!别来无恙?”

  他一开口,程奉道立刻就确定了他的身份,大笑着下马和他紧紧拥抱:“玉龙贤弟!某给你送军粮来啦!”老友相见,满腹相思亟待诉说,陈金台却没有忘记正事,招呼属下将粮车迎进城中,清点数量后尽快安排发放下去。

  陈金台和程奉道二人相携来到了都督府,两人分宾主落座,瞿南客一旁作陪,张斡坐在陈金台左侧略靠后一些。程奉道问了城中情况,陈金台眉头紧锁:“那阿史那枭亲至阵前,契月军士气鼓舞,实在难敌,且雁门关虽有大将,先前却从未与他们交过手,经验不足,不敢贸然短兵相接。加之今岁粮饷迟迟不来,我们只能固守,不能妄动,这就落了被动。”

  “好在阿史那枭得位不正,所能调度的军队实在有限,这才给了我们片刻喘息之机,”瞿南客补充道,“我们如果再不趁他们军心浮动的时候主动出击,若等到他收拢军心,再把契月国另外几位重臣也拉到他那边后,就为时已晚了。”

  “但阿史那枭本人和他手下几员大将都是当年契月国出了名的骁勇善战之士,一个个正值壮年,大唐太平已久,旧将垂老,恐无后继,实在令人忧虑啊!”陈金台叹息道,“每每思及此,某就无比痛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得征战沙场,报效君王哪!”

  瞿南客见他又开始自责,无奈地摇头,唤人去厨下拿些吃的上来,算是为程奉道简单接风。不多时,几个小兵端了几盘卖相并不太好的胡麻饼和熏肉条上来。三人恰好谈到了这次率军增援的主将,程奉道说圣人点了薛昭领兵,陈金台捻髯颔首,薛昭的赫赫威名天下皆知,雁门关如此重镇,让他领兵也在情理之中。

  “圣人也亲自随军出征了。”程奉道一路走来确实饿了,抓起胡麻饼咬了一口,轻描淡写地添了一句。这一句话说着轻巧,吓得陈金台手一抖,险些把杯子摔了。

  “什么?我没听错吧?圣人御驾亲征?”他忍不住抬高了声音,程奉道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这才稍稍收敛,压低了声音把方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苦劝不得,我们也没有办法,”程奉道愁眉苦脸地捧着杯子直摇头,“只好希望路上不要出什么差错才是。圣人甚至拒绝了薛大总管让他带上千秋卫的请求,也不知道圣人这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圣意难测啊!”陈金台也为圣人突如其来的鲁莽行为感到十分担忧,跟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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