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霜拿着新都城的地图，上面标着近半年人口失踪的情况，近半年，安济桥附近莫名失踪的人达到了20个，人口失踪，地方偏僻，不是土匪便是妖物所致，冷霜觉得这是一件自己可以调查的事情，便和肖满一起去调查，她本来是没想求肖满，但是一想到，身边有能力之人不用白不用，便拿出玉佩威胁肖满。武士手记的第一条便是身为武士，你的性命是属于玉佩所有者。她依然记得武士手记第一页中的六个玉佩模样，长乐府的白凤鸟玉佩，信守府的虎首玉佩，宣申府的鹰首玉佩，夏西府的犬首玉佩，公卿府的蛇首玉佩，都尉府的狼首玉佩。肖满只得无可奈何地答应，“爷，我可是一天要睡六个时辰的人。”

　　她取出自己以前常穿的一身白衣，拿着从顾惜柳那边拿来的30张高级妖符，化作一个会除妖的侠士，风风火火地前往安济桥。

　　“肖哥哥，顾公子是体寒缠妖之人，他身上缠的都是什么妖？”冷霜问。

　　“你倒是问起我，我到没见过那个妖往他身上靠过？他是不是对体寒缠妖这句话有误解。我总觉得最不能缠妖的两个人就是顾公子和陆笑之公子了，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驱妖利器，人至妖除。”肖满道。

　　“你应该向齐焕请教一下和公子们的交流之道，公子们的话信七成就可，有的连三成都信不过。”肖满道。

　　冷霜一听，便将这件事抛于脑后。

　　果然有时候明确自己的身份更有利于促进人与人信息交流。冷霜把除妖符往身上一贴，马上便有一个大户人家的侍从拦住了她，“侠士，会除妖？”

　　“当然。”冷霜眨着眼睛，点点头。

　　“烦请侠士随我一趟，只要妖除，我家主人说了，必有重赏。”那个穿着布衣侍从便领着冷霜和肖满走进一个大院子中，灰色的墙，稀疏的几颗枯树插在一湖死水中，踏过院子，走过一个红墙走廊，到了一个有点灰暗的大厅。

　　这院子的主人是一名微胖的姓吴的男人，官至新都城的常守一职，吴常守看上去就像面色偏暗，无精打采，冷霜和肖满走到面前的时候，他还在出神，直至侍从在他耳边轻轻耳语了几句。

　　“两位贵客，你们来了。来人，给贵客奉茶。”吴常守看了看冷霜和肖满的刀，道。

　　“见过吴官爷。”冷霜拉了拉看上去一脸困意的肖满，忙行礼道。

　　冷霜心中不禁庆幸来之前用黑布将自己和肖满的刀柄都缠上了。

　　“你们是哪来的刀士？”吴常守倒是很温和地道。

　　“我们是从北方来的侠士。”冷霜微笑道，“这是我的兄长，徐三。我是徐九。”

　　肖满一言不发，只是一脸狐疑地盯着她。

　　“我兄长天生沉默，不擅言谈，所以沟通工作由我代劳。”冷霜心想还是趁早堵上肖满的嘴巴比较好。

　　“没关系，原来是侠士。吾官实在是有失远迎。关于除妖之事，是这样的，吾官原来有二女，小女在半年前失踪于安济桥，吾官派人寻了半年都一无所获，大女在三月前被妖物缠上了，每至半夜便开始失心疯，胡言乱语。还请侠士相助。”

　　“不知吴大姑娘三月前曾至何处。”冷霜问。

　　“吴女一向乖巧，远不达安济桥。”吴常守道，“三月前也不曾出远门，上街买点零嘴倒是有，可是那样的事情，吾实在是记不得了。”

　　“无妨，那不知我可以去看看吴大姑娘吗？”

　　“现在吴女已经熟睡了，你倒是可以，只是你兄长需在房间外。”吴常守道。

　　“无妨。”

　　吴大姑娘看上去约20岁，脸色苍白憔悴，冷霜凑上前去，仔细闻了一闻，吴大姑娘身上除了一股清淡的玫瑰香味，一点妖怪的味道也没有。按理说被妖怪缠上的人，她应该也闻得出来吧。

　　冷霜紧抿嘴唇，仔细闻了一下房间的味道，这房间虽说有些灰暗，但是也是一点妖物的味道也没有。难道这妖怪的力量十分强大连她都闻不到。不过，这都难不住她，她掏出那张据说值1金缠的纸符，困魂符，这符的用法便是贴在房内，妖物一靠近，便可令其痛苦鸣叫，露出原形。

　　她“啪啪”一声便把一张困魂符张贴在吴大姑娘床旁的墙上。因为冷霜以前没用过这么高级的妖符，第一次用竟然有点心疼，心想，这下可就安逸了，只等着妖物来。

　　她一脸灿烂的笑容，慢慢退出房间，把肖满拉到一边，“这房间无妖气。”

　　“无妖气，你确定？”肖满眯着眼睛，隔了一会儿才道。

　　“不确定。”冷霜道。

　　“不确定的事情就不要说了，我们留下来看看，有妖怪的话，我吃掉就可以了。”肖满瞥了她一眼，轻呼一口气道。

　　吴常守倒是客气，将他们安排了上好的房间。

　　腊梅树下几个侍女纷纷私语，冷霜连喝了几口热汤，才觉得暖了些。

　　冷霜刚走进房前的院子，便浑身不禁哆嗦，也不知道是不是参加超满段考试后落下的臭毛病，她越发怕冷了。

　　肖满见状，便笑道，“你真的体弱，也该练习一下御寒之术了。”

　　“这术怎么练习？”冷霜突然来了兴趣，便扭头问。

　　“很简单，用冰水泡澡也可，静坐在冰河之上也可，在雪洞里打坐也可。”

　　冷霜一听，心想按他这样练习，自己早就被冻死了，他倒是可以开这种没心肝的玩笑。她想着便狠狠瞪了他一眼，退至房间中。

　　看着那些在雪中继续私语的姑娘们，冷霜心想大不了便不要过超满段武士考试，反正自己回去又得从头开始进行评段考试。不过倘若硬着头皮要几封推荐书还是可以让自己找到工作的。

　　半夜，吴大小姐果然又惊叫了起来，冷霜急忙冲进她的房间，只见吴大小姐双手用力地抓扯着自己的长黑发，清秀的脸孔扭曲成一团，在床边上跳下窜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这个妖物。”她痴痴地瞧着窗外的一棵树尖声喊着。两个侍女试图用力将她按在床上，但是依然禁不住那个已经疯掉的野兽般的女人的百般挣扎。

　　冷霜仔细闻了闻房间，依然没有妖怪的味道，她蹲下来查看床边，那张困魂符完好无缺地紧紧贴在墙边，冷霜小心翼翼地将它撕下来，放回怀中，然后翻了翻那些高级的妖符，抽出一张吹破符，此符一旦贴在被妖物附身的人上，便可让妖物从人身上弹出来，弹出来的妖物还可动弹不懂达半时辰，价值为10金缠，约1000银缠，约50000铜缠。

　　冷霜让侍女抓住吴大姑娘的手后，便用力将吹破符往吴大小姐背后一拍，吹破符便立即发出淡淡的红光，那红光从纸符上不断弥散开去，直至将吴大小姐浑身罩住，可是即使这样，一个妖物都没有看见从吴大小姐身上跳出来。

　　冷霜心中也顾不着质疑和疑惑了，只是心疼不已，毕竟这吹破符只能用一次。倘若这吴大小姐不是被妖物缠身，那么她是真的失心疯。

　　冷霜不禁问起旁边的侍女，“这吴大小姐的病是否一天比一天严重？”

　　一个看上去年纪较小的侍女叹了一口气，道，“是啊，小姐的病是越来越严重了，本来只是不吃不喝，后来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便成如此这般。”

　　“别抓我，走开，你这怪物。”吴大小姐又开始盯着窗外疯叫起来。

　　“我的女啊，你怎么又成这样子了？”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冷霜转头一看，是一个年约40岁的上罩红色衫，身穿墨绿色碎花百褶裙，外披鸟毛披风，即使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粉末，仍没能遮掩她脸容的暗淡和疲倦以及眼角刀刻般的皱纹。

　　她一把抱住吴大姑娘，摇曳的烛光下一双大眼盈满了浑浊的泪水。

　　冷霜识趣地退出房间，她轻轻来到肖满的旁边，细声说道，“我觉得吴大小姐并不是被妖所缠，她那时失心疯。”

　　“这样的话足够麻烦，就说我们无能为力便可。”肖满微皱眉道。

　　“为何要这样，直接道出真相，不是更好。”灯笼的光照进了她的眼睛，荡起了两池的清浅的光。

　　“你倒觉得那真是助人为乐了吗？”肖满摇摇头，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

　　“病总不能拖着。”

　　“阿霜姑娘，到底是他们不知还是你太聪明了。”肖满脸上没了既往的那种戏谑的笑容，淡声道。

　　“肖哥哥，倘若承受有些事情必定要别人挨上莫名的一刀，我倒希望我是这个别人。”冷霜平声道。

　　“你倒是明白，只不过这一刀可能比你想象的痛，不过无妨，你就算摔在深渊，公子总会将你救起。”肖满道。

　　“你错了，我这么做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我，虽然我想活着，但是我不怕死，我终究是一个自私的人。”冷霜说完，便重新走进房间，她犹豫了一下，便走上前去，对着那在哭泣的夫人细声说道，“夫人莫哭，姑娘并无缠妖，只是得了失心疯。”还没说完，那夫人便转过身来，双手紧紧掐住冷霜的脖子，冷霜只看见一张扭曲成一团的脸，她根本喘不过气来，双手无力地挣脱，喉咙想喊出肖满的名字却根本喊不出来，她只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那两名侍女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地立在一旁，像失去了魂魄一样，吴大姑娘趁着这间隙一下子窜出了房间，冷霜脸涨得通红，浑身却没有力气，她终究挣脱不了一个疯女人，一个晶莹透亮的玉佩从她身上滑落至地上，肖满听到里面的喊声，急忙闯进房间，用力将那夫人的手掰开，冷霜一下子摔在地上，大口吸着新鲜的空气，捡起那掉落的玉佩。“夫人，对于这妖物，我们实在是能力不足，你们另请高人吧。”肖满说罢便扶起冷霜走出房间。

　　那夫人看了一下那玉佩，倒是没说话了，只是扶着一旁的软塌，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你们自然是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妖物，走吧，信守府常年都没有妖物，你们何来见过。”

　　冷霜没说话，和肖满缓缓走出了吴家的院子，“肖大哥，难道还有妖物不能被吹破符弹出来吗？”

　　“要是吹破符都不能制服的妖物，早就将那姑娘置于死地了，这吹破符上面有着道人的鲜血。”肖满道。

　　冷霜点头，沉默不语。在安济桥足足立了半夜，一只妖物都没有靠近，她再翻了翻身上的妖符，一张退却符让她顿悟，这符可以让妖物不能靠近自己3丈范围之中，这符的价值是20金缠，冷霜有点后悔一下子把那么多符拿在身上，她仔细想着刚才自己的房间和小姐的房间究竟有没有3丈，应该是有5丈了吧，她舒了一口气，不过让她郁闷的是肖满坐在桥栏旁都可以睡着，还是她将他推醒，这人究竟有没有做刺客的资格。

　　这一夜过后，她竟然病倒了，额头烫得像热山芋，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就像一滩任人宰割的肉体，她只觉得自己在地狱门前徘徊着，那些无名的尸鬼拉扯着她的手臂，不断地告诉她地狱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地方，她还迷迷糊糊看见另一头一个淡淡的蓝色身影，瞬间之后，她仿佛被扔进了另一个黑暗的地牢中，有人在她的手腕上摸了摸，有人替她换了衣服，有人轻轻呼唤她的名字，有人拿着一个避胎药对着她破口大骂，她猛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转头一看，顾惜柳安静地睡在软塌上，自己身上早已被换上了一个鹅黄色的襦裙，再也一看旁边的圆架上正放着自己的妖符和玉佩，冷霜舒了一口气，她依然觉得一股头痛脑胀，但是身上的酸痛无力感早已经推却不少了。她急切地想找水喝。便站了起来，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大口喝完。然后静静走到顾惜柳的旁边，她猛然想起很久之前，在夏西府，他也是这么守在自己的身边，虽然冷霜一致认为自己和他的关系不过是红尘女与买香客的关系，但是这一刻她是觉得有那么一点区别了，她轻轻将他推了推，推了几推，顾惜柳喃喃说了几句，“走开，走开。”随后才缓缓睁开眼睛，冷霜叹了一口气，笑道，“你为何还在这？”

　　“你醒了。”他睁着朦胧的睡眼，理了理那个根本不乱的头发，打了个呵欠。

　　“那个郎中说了什么。”冷霜仔细瞧着他的表情道。

　　“我很困，你让我睡觉。你都睡了一天了，我也要睡觉。”

　　“那你睡吧，我出去找肖满了。”冷霜见他这样，便决定去巡城了。毕竟破案才是第一重要事情。

　　“不要，别走，陪我。”顾惜柳一下子伸手紧紧抓住冷霜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怀中。然后倒床就睡着了，但是他的手依然紧紧握着冷霜的手。冷霜使劲地想掰开，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没办法，冷霜只好再次将他推醒，“放手。”

　　“为何？”顾惜柳再次睁开朦胧的双眼，这是他一贯的习惯，将自己想要的紧紧攥在手中。

　　“你这样，我怎么出去？你得放手。”要不是那堆纸符离她太远，她肯定找一张定身符什么的贴在他身上。

　　“可是，算了，说了你也不会懂。”冷霜沉默了，毕竟现在是靠山吃山，自己没钱，只得做一个合格的吃软的人，等自己挣了钱再说。于是便任由他拉着自己躺下。

　　可是毕竟是睡了一天的人，这会儿又头胀得厉害，如何能睡得着？冷霜也不管他有没有在听，把前一天在吴院发生的事情自言自语般说了出来，除了自己快命丧一个妇人之手，最后她缓缓说道，“你说，是她们有病还是我有病？”

　　“你干嘛又多管闲事？倘若你真要管，你这药方不对，既然他们说的妖物，你便去除妖便是，这不过这妖物就是失心疯而已。”

　　顾惜柳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嘴唇动了几动。

　　“有理。”冷霜顿时大悟。小脑袋便像蛇首一样灵活地钻进他的衣服里。

　　“要不我作你的近身武士吧，每月给我一点俸禄便可。”

　　“不要。”

　　“你反正也不缺盘缠。”

　　“我也不缺武士。”

　　一句话堵得冷霜久久说不出话来。她依偎在他的怀中，将他的手臂拉了过来，想在上面用力咬上一口，却是久久下不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