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温闲正准备拒绝妇人的好意,突然平地刮起一阵大风,吹得酒馆门口的旌旗翻滚不止。妇人下意识牵住阿故的手,又用那只断掌朝二人挥了挥,示意他们跟着自己走,四个人在风中小心翼翼地走了没多久,来到了一间农舍,正是那妇人与阿故的家。
屋子虽小,屋内却十分整洁,所有物品摆放有序。阿故扶着她坐下,握着她的手良久,终于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傻孩子,娘没事。”妇人用另一只手摸摸他的头发,她面色苍白,笑容却依旧温柔,此时的她俨然一位祥和的慈母,不复刚刚酒馆中决绝肃然的模样。
“爹为什么还不回来?他是不是不会回来了……”阿故低头抱着母亲的手,有泪落在她的指尖,颤颤欲落,最终跌在地上,碎进灰里。
妇人一愣,随即回握了一下阿故的手,说道,“你爹不会不管我们的,你一定要等他回来。”
江温闲和清音蹲在离门口的很近的一个角落静静看着那母子二人,心中一边感叹妇人的坚强一边担心师父的下落。
后来,妇人给他们做了粥,也许是看着二人年纪比阿故还要小,有些怜爱地对二人说道,“不妨等天亮了再去找你们师父吧,你们两个孩子,万一遇上歹人……”
江温闲摇了摇头,说道,“我和师弟会互相照顾的,我们不怕。”
清音听到她的话,把脸从碗里抬起来,看了江温闲一眼,随后坚定地对妇人点了点头。
妇人温柔依一笑,感叹道,“你两不像师姐弟,反而像是亲姐弟。”
清音听到此处眼睛一亮,转头去满眼期待地看着江温闲。
江温闲却别过头,仿佛没看到他的眼神一般,屋子里有些暗,没人看到她脸颊微红。
阿故一直低着头喝粥没有说话,只是听着三人的交谈,目光时不时地在江温闲脸上打量。她坐在离门口很近的位置,桌上的烛火照在她的脸上,她神色恹恹,在提到亲姐弟这句话的时候,他看到她别过头脸上闪过一丝红晕。
等到他们吃完粥,屋外的风还没停,二人打算等风小一点就再次出发去找师父,期间他们得知妇人随夫姓孟,便称她孟姨。
孟家原本是猎户,某一日孟叔叔在打猎回家的路上遇到一个小丫鬟在一颗树下自缢,便好心救了她又问她为何事而自残,小丫鬟说自己弄丢了自己小姐的金簪,如果被小姐知道一定会打死自己,所以不敢回去,但是也无处可去,所以准备寻死。孟叔叔于是劝她,一只金簪而已,你跟随你家小姐多年,她定不会为了一支金簪要你性命,顶多回去受些处罚。丫鬟听了孟叔叔的话便决定不再寻死,但是她依然害怕,所以便请求孟叔叔陪她一起回去,孟叔叔答应了。可谁知那丫鬟恩将仇报,她和她家小姐说,是孟叔叔抢走了金簪据为己有,还威胁自己回府拿更多的钱财给他,否则便要杀了自己。
孟叔叔吃了哑巴亏,就这么莫名其妙被官府抓走了。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孟姨四处求人,顷刻间所有人却都避而不见。
无奈之下,孟姨只能找城里放债的人借了一大笔钱,才把金簪的钱赔上。孟叔叔回来后把自己关在房间好几天也不说话,最后他说自己要去找以前的好兄弟。据说孟叔叔有两个结拜兄弟,孟叔叔排行老大,当初江湖风波未定风云莫测,三人在这诡谲的波涛中闯出了一番名堂,甚至有了自己的门派,可是孟叔叔和他二弟并不喜爱权势,于是在大局已定之后退出江湖,将所有成就交给了老三。老三在城门下送别二位哥哥,并说道,日后哥哥们若有事,务必来寻,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清音听得入迷,他很喜欢这三兄弟之间的情谊,情不自禁地说道,“我以后也要当孟叔叔这样的英雄。”
一旁的阿故冷哼道,“他有什么好,被人骗了还帮人家数钱,说去找自己的兄弟,这都去了两个月了,连个消息都没有。”
江温闲看孟姨叹了口气,连忙说道,“也许是路上耽搁了,我也相信孟叔叔一定会回来的。”孟姨笑着点了点头,又摸了摸阿故的脑袋,说道,“我家这孩子从小就调皮,别看他比你两大几岁,这处事方面还不如江丫头呢,要是你两都能经常来和他玩就好了,时间久了也许他也会越来越懂事……”
清音闻言赶紧说道,“我和师姐就住在紫芒山上的若云寺,阿故哥哥下次可以来找我们玩啊!”
阿故听到先是一愣,随后脸红地跑到了边去。
孟姨笑着说道,“还没人邀请过他去自己家玩呢,他是开心,随他去吧哈哈。”
此时屋外风声渐渐收敛,江温闲探出个头,确实风小了,于是告别了孟氏母子,二人继续出发去找师父。
此时已是五更天,街上的打更人敲着铜锣在二人面前晃晃悠悠,手中的木棒敲打着铜锣,嘴里长长地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二人像打更人询问一言的下落,那人摇了摇手说,这几天没见过什么和尚。
清音扯了扯江温闲的袖子,问道,“师姐,我们去哪里找师父?”
江温闲沉吟片刻,决定先返回寺庙看一看一言是否已经回去了,如果一言不在寺庙,她便只能写信通知父亲派人来,她虽然比同龄人稳重,但是也很清楚凭自己和清音的能力在茫茫人海找回一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两人互相牵扯着,又走了一个半时辰,磕磕绊绊才回到若云寺,此时天光大亮。二人急匆匆地推门进去,屋子里没有人,大殿里也空空荡荡,整座寺庙比往日还要冷清许多。师父不在这里。
也许是太累了,原本身体还没好的江温闲再一次感到头晕,喉咙干涩地难以发声,她让清音起拿纸笔,自己跑去院子里的水缸里灌了两口冷水,随后返回屋内给父亲写了一封信。
信鸽扑腾了几下翅膀,落在石灯上,也许是还没睡醒,它低头琢了几口石灯上的残雪,咯咯叫了两声,然后远远地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