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家富甲一方,家主荆宁新经商有方,少年之时便已经白手起家,筑起荆家偌大家业。而后定居鹭州,生意更是纵横大江南北,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渐渐将手底下的家业交付给自己的五个儿子。
荆宁新前后娶了七个妻妾,除去夭折的那几个,膝下共有四女五子,其中,荆泽排行老五,荆熙排行老九。
再说荆泽此人,算是这几个兄弟中天资较高的一个,从小就显露出经商的天赋,荆宁新更是引以为傲,凡是外出集会都要带上这个儿子,家里最好的东西也都给他留着,可谓是集家中万千宠爱于一身,时间久了,便骄纵了些。相反,荆熙的母亲由于是改嫁到荆家,加上本身性情不喜讨好奉承,所以在府里一直无人问津。当初荆宁新是喜欢她的样貌才娶了已经身怀六甲的她,可是没过多久就厌弃了,随便给安置了一下,便将她忘了。
荆熙虽说是九小姐,但是府里的下人都没把她当做主人看待,有时候路上碰到了也装作没看到,荆熙跟着母亲在那个偏僻的院子里生活,一直到十四岁那年,她第一次遇见荆泽。
二人虽然都姓荆,却有着天壤之别。
那天傍晚,荆熙正在蹲在墙角翻着院子里的土,那是娘亲刚种下不久的小花,她也不知道那个花叫什么,只是觉得院子死气沉沉的,只有这些花能给她带来一丝生气,所以格外爱惜。
“你是我妹妹吗?”头顶突然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荆熙抬头望去,荆泽坐在墙头上,手中来回挥着一块玉佩。
“你是谁?”荆熙站起来,迎着夕阳的余晖反问道。
荆泽手里的玉佩突然就不晃了,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有些出神,那一年的荆熙已经出落得花容月貌。
他在外头也算见过不少姑娘,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甚至是烟花柳巷,各色各式的女子他都见过,可是头回有一次能看一个姑娘看得出神。
也许是一物降一物,这个被家人溺爱,浪迹情场的小少爷,头一回被女人拒绝。
“你是荆熙吧,我是你哥哥,我叫荆泽。”他自我介绍道,心想,也许是对方还不知道自己是谁,一般人听到荆泽这个名字都是舔着脸巴结自己的,再加上对自己相貌的满意,荆泽更是肯定荆熙一定会很高兴见到他。
谁知荆熙虽然听过他的名字,但是对于他却并无好感,而且她的性格像极了她的母亲,不爱阿谀奉承,便随意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哦。”然后便关门回屋了。
荆泽坐在那墙头,进退两难,他冷静了一下,觉得可能是这个妹妹还不知道自己在外面有多受欢迎,所以第二天他特意准备了一番,又来了。
他给荆熙带了礼物,是鹭州城里现在最时髦的花簪,颜色和样式也都是最上乘的,他不信世上有姑娘不喜欢这些。也许是习惯了高高在上的感觉,第二天他依旧坐在墙头和荆熙打招呼。
“这个见面礼妹妹可还喜欢?”荆泽说道。
“不喜欢,你拿走。”荆熙说着又准备回屋关门,他一着急脚下一滑,从墙上掉了下来,所幸学过些武艺,他腾空翻了个身,单脚落地,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他心中暗暗想着,这么高摔下来都没事,落地的姿势也算飘逸,这下妹妹总该打心里钦佩自己了吧。
“你踩到我的花了。”荆熙上前一把推开他,然后蹲在地上扶着土里已经被踩烂了的花苗,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你别哭!别哭!”荆泽手足无措,他把手中的花簪随手一扔,笨手笨脚地帮荆熙抹眼泪。
“你赔我的花。”荆熙抬眼满是委屈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抽抽搭搭地哭着。
“我赔!我赔!你别哭了!”荆泽安慰道,然后一个翻身上了墙,“你等我,等我回来!”
没过多久他又回来了,怀里抱着两盆花在墙头出现,然后一个跃步,从墙上跳到了荆熙面前。
“傻妹妹,赔你的两盆花,别哭了。”从下到大都是别人哄着他,这还是他头一回试着去哄别人。
荆熙眼角带泪,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花,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然后两个人就蹲在墙角开始把花种进土里。
“都说偏院里住着一个妹妹,不爱出门,我这才翻墙想看一看。”荆泽说道。
“我娘说荆家的人不喜欢我们,叫我尽量不要出门。”荆熙埋着头,说道。
“不怕,以后哥哥罩着你。”荆泽拍了拍她的肩说道。
荆熙下意识地朝他退了一步,那一步让荆泽有些失落。
那天之后很久,荆泽没有再去那个院子找过荆熙,他依旧是鹭州首富最骄傲的儿子,如往常一般与好友出行游玩,与佳人泛舟湖上。
夜里他看着怀里已经入睡的妙龄女子,想起了那个院子里哭得委屈巴巴的小姑娘,他本想,这么久没见,荆熙一定十分想念自己。
于是第二天他满心期待地爬上那个偏院的墙头,等了好久,都没看到荆熙出现。一直到天快黑了,他终于沉不住气,拦住了附近路过的一个家仆问这院子里的小姐今日是否出门。
家仆却说,荆熙因为偷了别院三小姐的花,被二姨娘责罚,现在被关在地窖里已经好几天了。
荆泽听完匆忙赶往地窖,下人不敢拦着这荆家最得宠的少爷,便随他去了。
他在地窖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荆熙,她一身白衣,双眼淤青,背靠着墙坐着,见他来了也没哭。
“他们打你了?”荆泽说着,伸手去扶她,他想带她出去,却被她拒绝。
“你就是荆宁新最喜欢的那个儿子?”荆熙开口问道。
“别管这些,你只要记得我是你哥哥……我带你出去……”荆泽说着,再次想将她从墙角扶起来。
荆熙却一而再地推开了他,哽咽地说道,“那花明明是你偷的,为什么他们不信。”
“我不知道那两盆花会让他们这么兴师动众,这两天我在忙……”荆泽想解释这几天自己太忙了,所以不知道她被责罚的事情,但是想起最近自己不过是和狐朋狗友玩耍嬉戏罢了,想到这里便顿住了。
荆熙生气地瞪着他,她红着眼眶泪水盈盈在其中打转,吞声忍泪的模样让他如万蚁噬心。
他低头小心翼翼地将荆熙抱在怀里,又将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像哄小孩一般哄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