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代宗主为保全宗门而牺牲的那天,不正是三小姐诞辰之日?这不就说明……”
“一派胡言,这灵魂怎么可能转移?恐怕千年以来,最顶级的术士也无法做到灵魂转移吧。”
“更何况这两件事不是同时发生,算起来应该是先代宗主的八十六年忌日……”
“很有可能转移的不是灵魂,而是先代宗主的部分灵识或者念想。”
“难不成是这三小姐遭到了哪个下流野派的偷袭?”
议事堂内,长桌相隔的十位长老正为昨日之事争论不休,这争论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戛然而止。
这声音的主人站在议事堂最内侧,背朝着十位长老,抬着头,眼睛直直地看着挂在高处的一幅山间雨林图,作画之人正是先代宗主花无镯。
他转过身来,一袭黑衣上,金丝所绣的荷花尤为显眼,他的鬓角有些许斑白,脸上也有几道皱纹,但眼神里流露的感觉似乎要远远小于自己的年龄。
“宗主……”
十位长老的目光聚集在了他身上,“十位前辈,事关宗门大事,无约一人拿不定主意(花无约,字宗权,青莲宗第三代宗主,剑客,实力不详),暂请各位长老不要外传……”
议事堂的门突然被推开,所有人的目光聚向了门口,粉色的鞋子、纤白的小腿,随着第一只脚踏入门中,花无约已经知晓了来者何人。
“父亲!我回来啦!”
“放肆,这宗门议事堂,岂是你……”还没等花无约训斥完,花婼雪已经来到了门口第二位长老身边:“唐爷爷,我夹在你书中的死虫,可被你的书香所救活?”(唐荣,字瀚岳,青莲宗十大上座长老第九,紫一阶探云剑客)
“好啊,原来是你。”唐长老气不打一出来,本想站起身子,但宗主也在看着,只要故作镇定:“今日若不知宗主在此,老夫定当好好……”他咬牙切齿地说着,此时花婼雪已经走到了第五位长老处。
“丫头啊,这些人平日里可要数老夫最疼你了,你没做什么……”
“哈哈哈,付爷爷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付迦,字世玉,青莲宗十大上座长老第六,紫三阶探海剑客)
付长老第一口气尚未喘匀,就遭到了二次打击。“人家只不过是看您花园里的花太好看了,采了几朵送给母亲。”
“花……我的花……那可是……那可是……你采了几朵?”
“不多不多,一手攥着一把而已啦。”
话音一落,付长老直接站起身来,一脸愤怒:“臭丫头!你竟敢!”他的脸色一变,老朽的脸上流漏出了一丝可怜,他转向了花无约:“宗主,你快管管。”
花无约背对着众人,这次他没有抬起头,而是用手捂着脸,像是做了什么很丢人的事情。
“父亲父亲,我要去玩了,您们忙,你们忙。”没来得及被叫住,花婼雪已经跑出了议事堂。
“像一只野兔子一样!”唐长老生气道。
“家女管教无方,还请各位前辈海涵,今日一事到此结束,还请在没有最后定夺前,各位守口如瓶,不要外传。”
莲花池。
“兰兰,好久没看到你啦,你哥呢。”花婼雪和另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坐在浅滩边,一边聊天,一边用脚轻轻点着水面。(唐艺兰,青莲宗长老唐荣之孙)
“我哥他老人家呀,都快有你哥忙了,一天天不见他影子,与其说我哥,不如说说我爷爷,他今天进了门就一脸严肃,像是谁得罪了他似的。”
“啊这这!兰兰你把耳朵凑过来。”一阵悄悄话过后,两个女孩子哈哈大笑起来。
即使花婼雪没有整蛊唐荣长老,她和唐艺兰也每天都会在一起聊天笑得前仰后合,这是对很亲密的朋友,无话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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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诗云:
“千里山林萧笙起,月下一影迷千人。”
此“迷”并非迷人,而是迷乱,以法术著称的笙月宗当年十分受隋炀帝喜爱,逢年过节总会派一些低阶术士来到皇都给皇室“变戏法”助兴,说是低阶术士也是抬举,就连耳濡目染后会变一些最简单戏法的奴仆,也有资格到皇都表演。
“宗主,恕属下无能,未能刺杀到那花云海,情报有误,当日……”这人单膝下跪,面前静静放置着一根法杖,在他面前,作为高高在上的,正是笙月宗宗主,笙月法术主教鬼月流(鬼月流,字巫乱,实力不详)
“你务必再次详细说一遍当日的事情,不要落下任何细节。”
“是,回宗主,当日属下率十余青阶术士在万兽山上,按收到的情报埋伏着花云海,谁知那骑着他坐骑白玉浑沌兽的,竟是一个女子,此女子打扮得很华贵,完全不像是来狩猎,我们怕是花云海用的什么小把戏,所以展开了攻击,可我们十余人一齐发动的攻势被一道刺眼的光忙在接近她的那一刹那弹开,那道光击中了她,她应声倒地后,白玉浑沌兽也消失在了一道光中,我们没敢贸然上前,观察一阵后,青莲的人出现了,就把她就走了。哦对,他们喊他,三小姐。”
“三小姐?难不成是无约老儿传说中胡搅蛮缠的三女儿?”
“想,想必此女受到那神秘力量的侵袭,若不当场身亡,恐也时日无多,宗主大可不必……”
“愚蠢!”鬼月流怒斥之下,那人单膝下跪之姿被震破,坐倒在地上,后有迅速爬起。
“只怕这道光没那么简单,那孩子的死活我不在乎,如果是那人所为,笙月就又有事情要忙了。鬼冥,鬼戎!”
“父亲。”不知从何处,出现两位黑衣少年,各个风流倜傥,眼神中透露着一丝邪气,左侧的鬼冥腰间系着一根很短的法杖,其通体洁白如雪,和一袭黑衣对比鲜明,右侧的鬼戎身上没看到任何物件,只是他的手,不知那是他瘦弱透骨,还是那真的是白骨……
“我命你兄弟二人即刻启程,前往江南,以商人身份入关,密切监视青莲宗主的三女儿,同时随时等待我的命令,其他人通过任何形式对你们下达的命令一律无效。”
“是。”就像他们出现一样,他们的消失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鬼冥,蓝五阶入灵术士,笙月大殿左护法;鬼戎,蓝二阶抚灵术士,笙月大殿右护法)
阴云笼罩着夜月,萧瑟的风无情袭击着面前的一切,宏伟的笙月大殿上,一左一右有着两个塔楼一样的建筑,两边同时黑烟乍起,两人身穿混黑轻甲,出现在两个塔楼之上,风吹着他们散开的长发,目光对视,消失在了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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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我的雪雪醒了?真的假的?快把浴袍拿来!”
屏风推开,一个身着白袍的青年显得很是迫不及待,六个仆人服侍他更衣,这个环节比起皇帝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头湿漉漉的银色的短发、银色的眉毛以及刚刚换上的衣服上所绣的银色图案,仿佛这个人正在发光。
“雪雪怎么样,快点告诉我啊!”更好衣后,他坐在室中一把非常漂亮的檀木椅上,急忙向下人询问。
“回二少爷的话,这三……”
下人刚刚道出花婼雪的称呼,就被那少年打断:“三什么三,那是你们少奶奶!”说着,他也不忍笑了起来,身旁的众奴仆也掩着嘴偷偷地笑。
“少奶奶昨日就已醒了过来,身体并无大碍,据说还是整日活蹦乱跳的呢。”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的妻子和我一样,命大福大!”
所有的下人们都低声笑了起来,“你们笑什么笑!怎么!”他大声喊道,众人并没有想象中变得拘谨,连忙道歉,而是依然在笑,其中一位女仆说道:“二少爷,我们这当然是在替您高兴啊,少奶奶安然无恙,和您早日成亲,我们元陵好能大大热闹一回啊!”
“你们啊,真的是。”这回连他自己也放声笑了起来,原来这人名为林裕隆(字华宇),它不仅是元陵宗宗主的次子,还是一代天才,年仅十九,就达到了青三阶术士的程度。
元陵宗并非没有规矩,只是上上下下的气氛都比较活泼,除宗主长老等人外,宗门弟子、守卫、仆人之间,似乎没有什么等级的划分,都相处的像朋友和邻居一样。
“备好马车,选以前雪雪说很可爱的那几匹白马,再备上一些糕点小吃,都要以前雪雪说特别喜欢的人那种,对对对,前日里我从母亲那里‘顺’出来的一些珠宝,也通通好生包着,我都要给雪雪送去,倘若出现差池,我,我……我肯定是不开心嗷!”
“是,少爷,我去禀告夫人,明日即刻启程。”林裕隆一拳二分力敲在那仆人头上:“你你你,成心要害死我,母亲要是知道我拿了他的珠宝,我还不得……即刻启程,快快快送我走!”
那仆人笑着:“小的该死,小的该死,一切就绪,就等您上车!”
“如此甚好,本少爷的出场一定要气势磅礴,不能穿金的,我也要戴银的,去,拿上我的北极银轻甲。”
“您去见少奶奶,小两口见面少爷为何要配甲?”
“别多问!我不穿此甲,怎么能比得过她啊,不记得她上次那一身的首饰,我这个首富都不敢说话了!”
“是谁这么兴师动众啊,还要拿上我宗门至宝之一?”这带有磁性的声音一出,众仆人脸上的笑容全部消失,都单膝下跪道:“参见夫人。”
林裕隆腿都软了,身上一阵寒战:“母……母亲。”
“你这一行,想必是要去见花家的小女儿吧。”
“不是,是……啊是……不是……”他又羞又怕,脸早已通红,不敢直视宗主夫人。
“傻孩子,你也到了这个年龄,母亲怎么会阻拦呢,况且你迎娶这花家女儿,还促进了我宗与青莲的关系,就连你父亲也表示了支持。”
“真的吗真的吗!”林裕隆一蹦七尺高,笑容止不住的出现在羞红的脸上。
“当然,我这次前来,就是助你一臂之力。”说着,宗主夫人一挥手,下人拿来一个长盒子,单膝跪地,举过头顶。
本来欢呼雀跃的林裕隆一看见这个盒子,脸色顿时惨白,又一次打了个寒战:“母亲……您看这样不好吧……您来就来,给我带什么礼物……快拿回去吧!”
“胡说,这些首饰才不是给你的,你戴出去还不惹人笑话,丢我宗门颜面,拿去,送给花家女儿。”说着,她轻轻打开了盒子。
“不!”盒子里什么也没有,本该存在的珠宝首饰正是前日里被林兮顺走的,一件不少。
宗主夫人面露惊色。“母亲……我可以解释……”
“你,你这孽障……禁足三日!”说完,她转身离去。
“不要啊,母亲你快回来,我再也不敢了,这是孩儿的终身大事啊,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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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中的傍晚,充满了人间烟火气,叫卖的小贩,唱戏的艺人,各种演奏者的乐器。花婼雪左看看、右盼盼,小贩们一看到这个富家小姐,一个劲地向她介绍自己所兽之物有多么值得拥有,每每来此,为花婼雪提携物品的仆人可要吃尽了苦头,因为她从来不会吝啬每一两银子,一句“一花富足一城人”在商贩们口中广为流传。
通行的还有唐艺兰,以及花云海的白玉浑沌兽,它今日并非有着庞大的身躯和凶猛的神态,而是变的很小,身长仅有书卷大小,神态也呆萌可爱,看到热气腾腾的餐馆,就会乖乖坐在门口流口水,如果花婼雪踏进这家餐馆,它自然也会兴奋不已地冲进去。
走着走着,花婼雪一不留神就撞到了一个女子,看样貌已年过四十,穿着雍容华贵,肥大的脸上抹了厚厚的一层胭脂:“哟,这哪家贱骨头不系好了绳子啊?”
尖酸刻薄的声音让花婼雪也吃了一惊,虽然她平日里胡搅蛮缠,但也认为不经意的轻撞一下,大不至于有如此反应。
下一刻,吃惊过后她也怒了,从没有人对她抠出如此狂语:“疯婆子,你夜叉附体了,还是你自己就是个母夜叉,本小姐撞到你,不用你磕三个响头再交些银两,算是我今天心情好。”
“贱骨头,原来撞我是蓄意而为,想要银两啊,如此,你跪下来,承认我是你的主人,我就赏你白银百两,如何?”
这话可使彻底把花婼雪点燃了,正当她从仆人腰间摸到剑柄时,路人们纷纷劝说着:“小姑娘,这万万不可啊,这位夫人,她可是杨氏的人……她们家可是出了当朝的贵妃娘娘啊。”
花婼雪也是一惊,唐艺兰赶忙拉着她的胳膊,用眼神示意她离开这里。
“怎么,不想要银子了,也罢也罢,半疯的母狗,自己回笼去吧,哈哈哈哈哈哈。”
本来打算隐忍下去,转身离开的花婼雪彻底怒了,瞬间抽出宝剑,直指那胖女人的喉咙。忽然间,花婼雪精神恍惚了一下,后退了一步,宝剑摔在了地上,唐艺兰赶忙扶着她。
“走,我们快走。”下人捡起宝剑,插入剑鞘,花婼雪此时已经没了意识,当还睁着眼睛,嘴里小声嘀咕着:“快走,快走。”
唐艺兰扶着她,众人震惊之余,她们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