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益清
到了第二日,凤来陪了雪来来见龙万里。
龙万里在书房接见了他,他无论见官员还是江湖人都是一身常服,从来不见他穿官服,以至于总叫人忘记他还是朝廷掌印一方的二品大员。
龙万里眼见雪来和凤来并肩联袂迎面大踏步而来。
两人俱穿一身素白,只里衬一墨青一丁香,互相映衬,如娇花配美玉,那么地默契和谐,两人都年轻挺拔地令人生妒。
两人见礼坐下喝茶毕。
龙万里开门见山,问雪来:“雪来,自应天来,可有什么见闻?”
雪来答地谨慎:“应天吴王治军严谨,屯田有法,尤其战后,士气高涨。”
龙万里听他称朱尚为“吴王“,眼睛闪一闪:“朱尚与吾孰何?”
凤来低了头:果然来了。
雪来早已准备好了答案:“吴王财库、兵甲、粮草均不如盟主。”
龙万里又逼一句:“民心呢?”
雪来想了想:“盟主所辖之境,轻徭薄赋,百姓生活安康富足,商业兴盛,百姓无不感念盟主之德。要说得民心者,肯定首推盟主您的。吴王虽新收陈地,人心不稳,但谋士刘伯文极擅收服人心,假以时日,或未可知。”
龙万里终于满意,另起了一个话题:“你说朱尚和刘伯文极擅收服人心,可收了你的心呢?”
雪来沉默了一瞬:“我自来天秤,便十分仰慕龙盟主,能在您麾下学习长进一二,正是我之所愿。在应天时,雪来不才,深受吴王及三公子厚待。吴王及龙盟主都是天下枭雄,我何德何能,敢谋此大事。况且雪来身受师恩,惟师命是从,何敢自专。”
“是吗?”龙万里说完,沉默地看着雪来,似乎要将他从外到里穿透一般。
雪来只觉在这眈眈虎视笼罩下,如临攫噬之险,不由得手心冒汗。
一旁的凤来见此,便故作无事地开口打断:“盟主,我父怎么还不到呢?”
龙万里周身的压迫感,在凤来一声话落时,忽然收敛了起来。
他转而看向凤来,眼中含了淡淡的笑:“想来凤姑娘是想念父亲了?”
“凤姑娘”?凤来暗暗嘀咕,不知他何时改了称呼,不称自己“苏小姐”了。
凤来安然回视他,心想:我可不怕你,你吓唬谁呢?
“从北疆到平江一路可不太平,难免让人担忧。”
“凤姑娘,放宽心,有天秤的人一路护送,令尊一路平安。只不过途中遇见了令师兄,所以逗留在了河南。不过几日,令尊将携令师兄一同来到天秤了。”
他说完,把手上的描金的小信筒递给了凤来。
凤来接过一看,正如他所说,父亲经过瘟疫之地,所谓大医精诚,怎能袖手旁观呢,肯定要有所作为才好。
估计父亲给自己写的信还在半路上,龙万里的手下已经飞鹰传书早早得了消息。
凤来又一次把艳羡的目光投向了窗外横杆上端坐着的金毛鹰隼。
那隼十分地通人性,凤来一看它,它便警觉起来,金眼锋利瞪视回来,状颇睥睨,似乎是说:看什么看?我是你高攀不起的存在!
凤来被瞪得讪讪转眼。
龙万里看着凤来,颇感有趣:“凤姑娘,喜欢这隼?“
凤来心一热,忙点头:“喜欢!“
龙万里:”可惜,金九已大了,只认一个主子。不过,我那里还养了几窝小隼,还未开始训养。凤姑娘要是喜欢,我带你去挑一只去?“
凤来的丹凤眼瞬间被点亮了起来,一改往日沉凝的神色,波光喜色直往外冒:“真的吗?给我一只小隼?何时去挑?”
“那便明日?”
“嗯嗯,我明日就来!”
雪来无语地看着凤来。什么叫喜出望外,什么叫喜形于色,什么叫迫不及待。说起爱物来,早把在河南治理瘟疫的师父师兄忘得一干二净了。
龙万里看着面前难得一见的如花笑靥,不禁苦笑:若早知她喜欢这个,原来就不送那些个玉石珍玩,头面首饰了。可见这姑娘外表是端庄,骨子里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心性呢。
当下二人告辞离开。
一路上,凤来仍雀跃不已。
雪来无奈地笑笑:“师妹,你忒好哄。一只鸟,就把你哄好了。”
凤来给他一个白眼:“我是动心了,这里有小隼,那个应天府可没有!”
她越想越兴奋:“可以自己训隼,我自己的隼!将来我带它回天山,你在应天,有了它,无论咱们相隔多远,一两日信就能到!有了它,我们也不至于像原来那样闭塞无知,有它能带来中原消息,天下局势也尽可知矣!”
“雪来,明天你也去,到时看让他也送你一只,我们一人一只,怎么样?”凤来的眼眸闪亮。
雪来看着她挨近的脸庞,看着那开开合合红菱般湿润的小嘴,好想即刻吻上去。
“我怎可能和你离那么远,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吧。通什么信呀,没必要。”
两人互视一瞬,凤来忽然读懂了雪来眼睛里的话。
“你想干嘛?你离远些!干什么这副色兮兮的样子!”
雪来被她一把推远了些,看这凶巴巴的娇女耳朵也羞红了,心里热气腾腾的。
唉,师父怎么还不来,我想求娶我师妹呀!简直不想再等!
“这位是苏小姐吗?”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
两人这才看见,左丞府的甬道上立了两位女郎。
只见出声的女子一身雪青色的绣裙,裙上压着玉色流云暗纹,气质端庄,举止娴雅。
她旁边站的却是一身银朱绣裙的龙小文。
龙小文本来长得不差,缺点是身材娇小,肤色偏黑,偏她很喜欢鲜亮的颜色,整日不是着红就是着黄,更显得自己张扬的粗糙。
此刻,她看着雪来和凤来两人,眼圈发红。
眼见得这两人衣衫同色,风流俊采,一对璧人无疑,一路走来,说说笑笑,那雪来看着凤来时,眼光无比缱绻,他眼睛怎看得见别人!哪怕这“别人”比那医女更尊贵更好看,哪怕这“别人”总是想了法子找了借口,在他眼前不停地晃来晃去,他也只做看不见!
一切都是枉费!龙小文恨恨地想。
她一时恨凤来占了青梅竹马的先机,一时又恨自己明知不可为仍不舍放弃。
她咬着牙,瞪着两个人不说话。
一旁的女郎,不见她说话,只好自我介绍道:“苏小姐,久仰了。我乃浦江白麟溪郑氏益清,想拜会一下苏小姐,请恕我冒昧打扰。“
两人听了一愣,互视之下,都是一脸懵。、
虽然说浦江白麟溪郑氏号称“江南第一家”,名气够大,也不过是在江南范围内十分著名。来自西域天山的两人都是初次来此,自然不晓得。
一个以为他们听了,知我系出名门,然后应该是对她“久仰失敬”一番;另两人则是莫名其妙,觉得这个陌生女子“确实是冒昧打扰”。
凤来:“郑氏益清?郑姑娘,我并不认识你呀!”
郑益清有点尴尬了:“苏小姐,没有听说过我吗?”
凤来茫然地摇摇头。
一旁的龙小文终于开口了:“清姐姐是我大哥的未婚妻!”
凤来又与雪来交换了眼神。
雪来笑道:“从云这个小子,他倒从来没有提及他有一位未婚妻子呢!”
龙小文:“两人是自小订的亲,本来今年就该议亲了!”
凤来已经明白了,心里不免对从云有些不齿,三心二意,吃着盘里的,又惦记锅里的!果然,和他爹一样的贪婪多情。
凤来打定主意,不趟这浑水:“郑姑娘,你们未婚夫妻有什么事就你们两个说去吧,和我可说不着!”
这话虽然不好听,但异常干脆,郑益清心里明白了,原来龙丛云不过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郑益清按下心里的尴尬,保持了自己娴雅的风度:“益清,明白了。”说完,她再道声打扰,携了龙小文回身往后院去了。
龙小文撅了嘴,忍不住又回头看苏雪来。
两月未见,那少年英气勃勃中又多了些功成名显的矜贵,越发得合自己的眼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