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和好
近日,泰来有点闷闷不乐。
凤来问起才知道。原来,前些天,元庭来了两位不速之客,据说是河南王扩廓帖木尔的弟弟和儿子。值此敏感战局,两人的来意可想而知。
天秤对待朝廷来使的态度,必将影响时下的战局。雪来还告诉凤来,巧的是朱尚方面刚派人来舟山采买武器,此时尚未离岛。如果双方碰面,还不知会怎样。
龙万里看来倒是不慌不忙,一边由土堂堂主林建和、火堂堂主廖劲风负责接待来自应天的刘先生和朱三公子;一边由龙从云和水堂堂主花二娘负责接待来自元庭的妥因帖木儿和脱尔台。
于是,香君作为水堂的招牌美人,责无旁贷地每日忙于招待贵客。那个妥因本就是香君旧识,自见了香君,便如黄蜂叮了花朵,狗熊捧了蜜罐般片刻不肯离。
泰来见那妥因色迷迷地围着香君打转,气不打一处来。
香君本就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把妥因哄好了,又哄泰来。泰来虽被安抚,心中还是不快,自己的意中人在自己心中万般的珍重,恨不能将之藏入深闺,不肯示人。现在却是眼见得她的美丽大方被所有人共享。
泰来来到春江阁,与凤来雪来会面。想起原来与香君商议,向盟主求娶香君却被香君拒绝,泰来手臂支住额头郁闷地想:香君的报恩,报到何时是头呢?
凤来与雪来听了泰来的烦恼,也有些不理解。
香君知恩图报堪称高义,却为此拒婚,也令人难解。
凤来默然半响,道:“我觉得,香君心里总归还是为自己身份卑微而纠结,怕自己的身份难与师兄匹配,怕师兄因为婚事被人诟病。”
凤来虽然前段时间因为香君欲为她拉纤而恼怒,现在因为已对从云改观而息怒。香君毕竟是泰来的心上人,就是未来嫂子,是天山自己人。
凤来自与泰来放下心结,便仍旧是充满善意地希望两人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泰来无奈道:“有关香儿的事情,我已报于师父和父母知晓。三位长辈对此事虽不赞成,但也未反对。只说由我自己斟酌决定。这便是很好的结果了。再等我带了香君去拜见他们,香君美丽聪明,举止大方,必得他们喜爱。”
凤来与雪来听了,也觉得会是这样。香君不是凡俗的风尘女子,她见多识广,善于应酬。若是存心示好,曲意逢迎,那更是无坚不克,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男女入彀,老少通吃,不在话下。
泰来此时挠挠头,四顾无人,才悄声对师弟师妹道:“其实,虽然香儿不让我向盟主求娶,但我还是私下试过了。”
雪来挑挑眉:“哦?那龙盟主怎么说?”
泰来苦恼地皱眉:“他说,承蒙我不弃,香君能嫁我,是她的福气,是她高攀了。说我若有意,他自然乐见其成,然而还是要看香君自己的意思,他虽为盟主却不愿逆了下属的心意。”
雪来撇撇嘴:“这说的话等于没说,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还是要香君自己愿意跟你走才能成。”
凤来的丹凤眼向上一扬,沉吟道:“我倒是隐约觉得他有两层意思。”
泰来与雪来齐齐看向凤来。凤来道:“第一,龙盟主与香君在不离天秤一事上似有默契。第二,这龙盟主擅长招揽人才,他又总是夸赞师兄,爱才之意明显。”凤来顿一顿,看向泰来:“师兄,如果香君让你加入天秤盟,你做何打算?”
泰来一时蒙住了,沉默不语。
雪来也看着泰来,挠挠头,道:“凤来说得有理,看来天秤确实有此打算。不过你若加入天秤,恐怕师父不会高兴。自己辛辛苦苦当继承人栽培的得意门生,刚出师便被别人挖走了!”
泰来仍旧垂头不语。
雪来和凤来忽然就明白了。在泰来的心中,这相识数月的香君姑娘的地位已经与十几年亦师亦父的苏玉峰相等,甚至更高。
两人各自心惊:平时老实稳重的师兄,一旦陷入情网竟然爱得如此深切如此彻底,简直有些豁出去的意思。
泰来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凤来,郑重道:“师恩万不可负,我无论去留,都会求得师父首肯。”他又看着雪来道:“师弟师妹,天山有你两个支撑足矣,而且师父有你两个左右相伴,我再放心不过。可是,香儿却是一个孤女,她只有我一个……”
凤来与雪来面面相觑,心中感叹:“好厉害的香君,她是不是给师兄种了蛊?!”
三人正在各自心绪复杂。春江阁侍女来报,香君姑娘在外求见苏姑娘。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泰来忽然振奋站起:“香儿终于忙完了呀!”说完,抢步出迎。
只见门外的香君今日一身淡黄衫裙,更显素雅。她轻盈飘逸地站在当地,俏脸微微含笑,凝视着泰来。
泰来一见她,眉梢眼角都温柔了起来,轻声问她:“你怎过来了?”
香君亲昵地扶住他的胳膊,柔柔地低了头:“来请罪。”
泰来不解地看着香君。
香君脸上带了些愁容:“前几日得罪了苏小姐,她不理我了。”
泰来温柔笑笑:“没关系,师妹是个大度的姑娘。”又低声道:“我帮你求情。”
凤来和雪来眼见两人恩爱十分地走近。
雪来低头对凤来耳语道:“我不喜欢这女人。”又继续说:“太精明了,把男人耍得团团转,其实未必能有几分真心。”
凤来心中也有几分认同这话,香君只是看似柔弱,她若真柔弱,如何坐得香君楼头牌,如何成为天秤盟不肯割舍的得力部下。
但同为女人,她对香君更多了许多理解与尊重。凤来心想:香君身世可怜,度过怎样黑暗屈辱的童年,才有如今的光鲜。
凤来叹口气,轻声对雪来说:“她也不容易呢。”
香君见了凤来,敛衽一礼,仰面看着凤来,杏眼含泪,楚楚动人:“那日,香君不知轻重,冒犯了苏姑娘。香君粗鄙孟浪,不知礼数,请姑娘原谅我这一回吧!”
听她如此自贬,不仅泰来,连雪来在一旁也看了不忍。
凤来连忙上前扶她起身,道:“香君,你言重了!”
两人之间的一点嫌隙,就此解开了。
香君挽了凤来的手,泰来与雪来跟在两人身后,四人同去香君楼,品尝西域的葡萄和暹罗的莽吉柿。
刚进香君的郁金园,便有侍女来报,妥因叔侄已不请自来了。
香君无奈,她柔柔地看一眼泰来,表示歉意。
泰来拍拍她的手,让她安心。
雪来凤来不知妥因叔侄来历,泰来却知道此事来龙去脉。
二人这才知道,原来龙万里不只是江湖至尊,还是朝廷及各路乱军争相拉拢的重要势力。雪来早就知道舟山乃是天下奇兵遁甲,武器装备,商贾买卖集中之地,昨日才知陈亮朱尚各军采买都绕不开舟山天秤盟,今日方知当今蒙庭也对龙万里极力拉拢,不惜破例封汉人以一等军职,也算是前无古人。河南王扩廓帖木儿的弟弟和儿子为此而来,龙万里却巧计推却,让他们颁旨不成,
雪来不仅咋舌道:“这龙万里当真好大气魄!竟然连江浙行省大元帅都不稀罕!如此想来,其志如何?”
泰来没有说话,提起龙盟主,他更是一脸崇拜。
凤来脑海里浮现出这位龙盟主那健硕于常人的筋肉身躯,也不由自主叹道:“其生来便是非凡之人,所以自有非凡之志。”
泰来道:“恐怕这叔侄二人不肯就此无功而返,不知他们逗留舟山有何意图?”
雪来忽然想到:“泰来,你知道吗?朱尚的三公子这两日也在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