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除蛊
翌日,凤来自春江阁来至内院,外厅里仍坐着气恼不满的雪来,内厅里人头攒动,大家翻着古籍,讨论得热火朝天。凤来听了也没什么主意,来到内室,大床上那叱咤风云的龙万里仍毫无生气地昏在床上。东厢房里的三夫人仍然在寻死觅活。
凤来不由感慨:英雄又如何,在天命面前,人命如此脆弱,无奈……可怜了这如花美眷,嫁个短命鬼……
深幽的卧房内,只余凤来与床上的龙万里。凤来忽然好奇,这堂堂龙盟主号称武学奇才,武功天下第一,江湖第一帮派的老大,得娶三妻四妾的美人们,究竟有何魅力?
她探头细看他的脸,这是一张充满棱角的脸,浓密的头发、浓密的眉毛、浓密的大胡子,再往下,还有浓密的胸毛,再往下呢?竟然!自胸向下旺盛的毛毛仍然延绵不断,到中脘到小腹,下面似乎还有……更多……然后是大腿,仍然是毛茸茸,小腿,毛茸茸,直到脚趾仍是毛茸茸……
凤来一边好奇一边脸红,一边掀开薄缎偷看,一边惊叹感慨:这家伙,简直像是穿了一件毛毛衣毛毛裤,像是没有进化好的黑猿。难道他的妻妾们每天被这个毛茸茸的家伙抱着不觉得瘆的慌?想到这个场景,凤来觉得真是可笑。
忽然,旁边一个声音叹道:“你笑起来真美!”原来从云进来真好看到凤来脸红红的,呆呆地自己发笑。
凤来赶紧摸了摸自己的面纱,好好戴着呢呀:“什么美不美的?你又看不见!”
从云看着凤来的眼睛,认真地说:“只看你的眼睛就觉得美得耀目,看不见你的脸,却能想象出你的神采。”
凤来向来对别人称赞自己的美貌是反感的。因为她觉得自己真正可贵之处,遭到了忽视。
凤来冷下脸来:“少盟主,令尊生死未卜,你在这里言语轻薄,意欲何为?”
从云看着凤来,笑了笑:“家父一世枭雄,自来置生死与度外,信奉生死有命。我等尽心谋事,无愧于心便罢了。”
凤来忽然有一个感觉,龙从云实际上对救活龙万里已经不抱希望了,甚至她发觉,自始至终最紧张龙万里生死的反而是葛忠明,而不是龙从云。难道这对父子面和心不和?难道因为父亲在外拈花惹草,以致引火上身,使做儿子的十分不满?难道儿子也暗暗希望尽早接过父亲的权位?
凤来沉默不语,再看向床上昏迷的龙万里,就是另一种强者俯视弱者的姿态,充满了医者的悲悯。这位龙盟主昏迷十日之久,仍然气血稳定,可见其内功深厚且意志顽强。
这位身体强健,正值壮年的武学奇才,本该是钟灵毓秀、造化宠儿,如今却凄惨无助,无力回天?
凤来下定决心,用手拔下头上的白玉凤凰簪,拧出了一支长有四寸又细又韧的金针。
从云看她拿的这针,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吃惊地瞪着她。
凤来全然不理,瞅准心门,狠狠一扎,四寸金针几乎末根而入,凤来还不罢休,紧提慢按,捻转不停,额头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一时捻毕,又从随身的针灸包里拿出天金针,双手运针如飞,一刻不停,瞬间便把龙万里的头颈处扎满。
凤来终于舒了一口气,用毋庸置疑的口气命令从云:“扶他坐起!”
从云如摄心魂,扶起床上的龙万里。外面讨论的众人听到声响,齐涌而进,见此情景,都惊呆了!泰来也是大惊失色:“师妹,你用了天金秘针?你这针法太险了,师父不会……”
凤来一个冷眼止住了众人的聒噪,她气沉丹田,调匀气息,轻轻一掌拍在龙万里的心俞穴。龙万里如遭雷击般,忽然睁开了眼睛,凤来镇定地在他耳边说:“吐出来,把蛊虫吐出来,剩下的靠你自己了!”
龙万里“哇”得一声吐出一口黑血,然后一口接一口,狂吐不止,简直像是要把体内的鲜血全部吐完才罢休。
众人被这淋漓血腥的场面吓得不知所措,闻声赶来的刘诗诗被吓得脸色惨白,失声痛哭。
泰来此时顾不得礼数,一把抱住凤来:“师妹,别怕,有我在!即使有什么闪失,师兄也定要护你周全!”
凤来感动了,泰来果真是靠得住的男子汉。她拍拍泰来的手,安慰道:“师兄,且看看再说吧!”
泰来低声问道:“师妹,你有几成把握?”
凤来默默竖起了三根玉指。
泰来叹了一口气:“唉,也就是你有这份胆识。此事即使是最好的结果,只怕你也过不了师父那一关。”
凤来轻轻一笑:“父女连心,无妨的。”
外面的亲信护卫及雪来此时也早按捺不住,闯进内室,堵住门口。雪来边往里挤,边嚷叫,急得冒汗:“妹妹,妹妹,你怎样?你怎样?你别怕,我来了!”他一眼看见泰来双臂护抱着凤来,两人执手相看,喁喁细语。雪来呆住了,泰来急忙垂下手臂。
龙万里还在狂吐黑血,但他很明显已经有了自主意识,一边打坐运气,一边喝道:“退后!”此时,再吐那血已经转为鲜红,“哇”地吐出来简直有一盆鲜血,血中似乎有嘶嘶之声。
泰来等急趋而前,细观发现有一个小指长的肉虫在蠕蠕扭动,发出嘶嘶之声。泰来叫人拿来竹筷,夹起它放置在水盆中,只见它一身双头,身躯黑亮,一头赤红,一头却呈透明状,传说中的寿命达六百年的冰火古蛊,原来是长这样的怪物。
泰来道:“如此毒物,虽说罕见,却是有违天道,应该及早处置,以免流毒世间。”他往盆里倒上酒,拿火折子点着,那在人血中饲养六百年的肉虫子,嘶嘶尖叫,转眼便痉挛僵枯而死。
一旁医者齐吁了一口气,或叫好或叹息。
凤来用赞许的眼神仰望着泰来。雪来茫然失神:发生了什么……
床上吐出蛊虫的龙万里,脸色苍白,但仍然打坐调息。
凤来等也暗自赞叹:武林第一,果非凡人。要是旁人,吐出体内将近一半的血,早已气血虚空,奄奄一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