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泰来
泰来拥了柳香君走出浩然堂,一路疾行,柳香君皱皱眉,停下脚步,娇嗔起来:“泰来,做什么这样?太失礼了些!”
泰来爱怜地看着柳香君,紧紧披在她身上的青衫问:“冷吗?”
香君温柔一笑:“泰哥,我知道你心疼我,可也不能不顾场合。今日大宴,是龙盟主亲自安排,我除了献舞,还未与另外天山二杰熟悉,将来如何能招待得周全?”
泰来顿了顿,道:“香儿,今日大宴献舞之事,为什么昨日咱们在一起时,未向我提及?”
香君俏皮地眨眨眼:“怎么?泰哥被香儿的舞技超群,惊呆了没有?”
泰来尴尬地咳了一咳:“香儿,我正想着这几日要与师弟师妹提及你我之事,把你正式地介绍给他两个认识。我,我是想,以我未来夫人的身份介绍你,而不是,而不是,现在,现在……”
香君冷笑一声:“我明白了,泰来。原来,你是嫌弃今日我舞姬的身份丢了你的面子!”
泰来急忙道:“不,不,香儿,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
香君正一正神色道:“我明白,你没有嫌弃过我,但你嫌弃我的身份,你是怕别人看不起我。”
香君疾走两步,转身看着泰来道:“但你还是不明白,我是天秤盟的人,我不是自由之身,我甚至不如一般的青楼女子有赎身的权利,我的终身半点由不得我自己。我甚至不敢奢望能与你做妾长相厮守,你却仍心存幻想,说什么娶我为妻,可不是痴人说梦吗?”
泰来抓住香君的香肩,坚定地说:“香君,你别灰心,事在人为。我明日便去找龙盟主求娶你,看龙盟主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
柳香君摇摇头:“盟主日决万事,每日想的做的都是天下大事,他自不会在意一介婢女的去留。然而香君不是无义之人。想当年,柳氏全族蒙难,是天秤冒险保全我等性命,香君五岁入盟承训,早已盟下誓愿,身属天秤,生死不移。十年来承天秤悉心教养之恩,香君至今却未曾有一寸回报,谈什么嫁做人妇,独享富贵!”
泰来默然:“香君要报恩,女子高义,令人钦佩。可天秤堂堂江湖第一大派,哪里用得着你一介弱女子做帮手?”
香君欲言又止,道:“弱女子也有弱女子的用处。我身为香君楼女主,任由我家盟主门主差遣使命。现下我的任务便是款待好你们三位,让你们多留些时日,以全盟主答谢之意。”
泰来忽然一把拥住香君,捧住她的小脸,盯着她的美目,紧张地嘶哑了嗓子:“香君,你之所以接近我,接受我,不会只是受命而来吧?不会是龙盟主的意思吧?”
香君那盼顾多情的美目润润地凝视着泰来,乳燕般投入到他怀中,娇嗔道:“你可真会瞎想!”
泰来顿时如囚犯得免死刑般浑身松懈下来,他深深地叹息道:“香儿,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翌日,凤来起来恹恹的,坐在梳妆台前,怔怔地看着镜中人,懒懒地梳着自己的卷发。
凤来天生微鬈的棕发,细细密密,前额后颈碎发点点,总是无法服帖顺滑。凤来赌气地把描金梳子一掷,正打在立在身侧的雪来身上。
雪来笑嘻嘻地捡起梳子,道:“妹妹一大早的,和梳子置什么气?”
凤来冷冷道:“你一大早的,又点卯似来我这里作甚?”
雪来不以为意,转头对侍立一旁的丫鬟吩咐道:“把你们的玫瑰花水和椰子油都拿上来。”
丫鬟听命端来两个素色的瓷盘,雪来拿梳子蘸上玫瑰花水替凤来轻轻篦了发根,又蘸了椰子油慢慢梳通发梢。“好久没替妹妹通发了,小时候妹妹的发髻都是我来梳的。”雪来感慨道。
凤来心里一软,接过他手里的梳子,自己梳了起来,边梳边抱怨,“看人家的头发都是那么黑亮顺滑,为什么偏我这头发,毛毛躁躁,弯弯曲曲,这么难伺候。”
雪来温柔地看着她的头发,称赞道:“这头发多好呀,浓密厚实,看这美人尖,独一无二的典雅。”
凤来睨着雪来,“你就知道嘴甜,黑白也能颠倒了说”,又道:“看人家的眼睛大大的,杏核眼,多标致,可我的眼睛生得这般细小,一笑简直就不见了,气人呢!”
雪来道:“杏眼固然好看,却小家子气了些,还是凤来的丹凤眼贵气,从来尊贵仕女都是狭长凤眼。而且凤来一笑,眼睛弯弯,如冰雪消融,最是动人了!”
凤来捏捏自己的脸颊:“人家小小的一张瓜子脸,多精巧。我的脸比人家大一倍,还肉嘟嘟,傻傻的。”
雪来道:“面似满月,是福相,面枯无肉,是穷相!”
凤来接着说:“人家樱桃小嘴,多秀气。”雪来道:“凤来的嘴唇像菱角似得,清新不腻,刚刚好!”
凤来听了大羞,对雪来一顿狠捶,打得雪来连声告饶。
凤来与雪来打闹一场,心情也渐渐舒畅了些。忽又瞅见檐下立着的美貌丫鬟,还是叹口气道:“到底是南方的水土养人,人家个个轻盈苗条如斯,我忽然就觉得自己臃肿蠢笨,不像个女孩儿家。”
雪来奇怪道:“妹妹从来都自诩巾帼不让须眉,怎么这会子想起自己是女孩儿家了?”
凤来恼怒地打他一掌,雪来灵活地闪身避过。凤来苦恼:“雪来,是不是原来的我太傻了?”雪来笑道:“我倒是觉得现在的你才是太傻了!”
凤来瞪着雪来,雪来叹口气道:“不过是一个傻泰来,有眼不识荆山玉,错把真心付烟花!他傻他的,妹妹你跟他们较什么劲呢!何苦为了他,招致这许多无谓的苦恼!”
两人正争论斗嘴。门外丫鬟来报,泰来来请他们到香君楼相聚。
雪来笑道:“说曹操曹操到!”
凤来急忙穿戴整齐,把面纱也戴好,临出门却又犹豫:“我不想去。”
泰来在外见了,忙迎上来:“师妹!”
凤来看看泰来,泰来尴尬地笑了笑,说:“师妹!师妹!都是师兄不对。”他顿一顿,低声道:“我与香君的事,早该与你们说。只是时日太短,我怕你们笑话我不稳重,才没有说,并非有意瞒你!”
凤来低下头:“师兄自己的事自己做主便是了,本就不必告知我和雪来。”
泰来听了低下头,羞愧道:“师妹,是师兄我对不住你,对不住雪来,对不住师父,辜负了师父的厚望,枉费他这些年来在我身上的用心!”
凤来听了,眼圈也红了:“师兄别这样说。”
泰来擦擦眼泪:“师父错爱我,我铭感于心。只是我不争气,眼里只有儿女情长,难堪大任,更自惭形秽,难与师妹并肩。师妹,莫要为我气恼了,为兄羞愧难当,你好好打我一顿,出出气可好?”
凤来忙拉住泰来道:“师兄,你言重了!我哪里气恼你了,我只气我自己蠢笨罢了。”
泰来急忙道:“师妹如无暇美玉,依我看,这世上很难找到能配得上你的。”
雪来撅了撅嘴:“师兄,且把我也算上,行吗?”
泰来有意逗他,上下打量了他才道:“你呀,踮起脚尖,就够得上为师妹提鞋了!”
三兄妹哄笑一阵,和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