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大船
凤来怒斥柳香君,自然是因为自己屈尊降贵与柳香君真诚相交,柳香君保媒之举,却显见地是站队了天秤龙从云。
再深一层的原因便是:苏凤来根本未曾看得上这个天秤少盟主。
凤来不喜欢龙从云的原因不止一个。
凤来对如意郎君的考量有两方面:第一,要入得自己的眼;第二,要入得父亲大人的眼。
入得自己的眼,就得相貌顺眼且武艺超群;入得父亲的眼,就得有足够担当天山一门的能力。
首先,龙从云祖传的黝黑肤色,一口白牙,便让凤来觉得他像未进化的野蛮人。其实南人黑瘦者多,不过是凤来自小长在维疆,初来江南,尚不适应。
其次,便是龙从云看自己的眼光,有热辣辣的炙烤感,有钉子似的穿透力,就像猎豹盯着猎物般的专注而耐心,总之压迫感十足,让人不适,令人恼怒。
再次,这龙从云身为天秤盟少帮主,龙万里的长子,他自然是要继承天秤家业,有怎肯随她回到偏远蛮荒的天山,更何谈屈尊入赘苏家呢?
所以,龙从云自来便没有在凤来的眼中。
翌日,雪来听说凤来今日终于不去香君阁了,兴高采烈地拉凤来与自己一起出海同游。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事先约好的东道主龙从云早已在渡口等候自己,这次行程只好是三人行了。
最喜出望外的自然是龙从云。这还是苏凤来到天秤后,第一次得以陪伴同游。
从云对凤来一揖:“苏小姐,昨日和雪来兄相约去见识一下火器的制造,如果小姐觉得火器无趣,咱们今日就改变行程,可以去看看珍宝厂或者海怪馆。”
凤来有些迟疑。
雪来不依:“少盟主,怎么此时变卦呀?凤来,听说那楼船十分巨大,有三层之高,闻所未闻的巨船,咱们必须得去见识一下。”
凤来今天不过是随着雪来出来闲散心,其实也没什么大兴致,自然就随着雪来。
一个窈窕白衫,一个挺拔青衣,一个魁梧黑衣,三人一同立在船头,眼见得目光所及海面逐渐开阔,一只只白色海鸥掠过船舷,海风轻轻吹拂下,三人衣袂飘飘。从云眼睛偷偷瞥着凤来,凤来的脸仍然只露着一双沉静的凤目,白色的面纱十分宽大,在鬓发处戴得牢牢的,自耳旁向下遮住面颈直到胸前。在随风飘拂的白纱掩映下,凤来之美更显得神秘迷人。
从云心想:真奇怪,我至今也不知道苏小姐长什么模样,但我就偏偏觉得她是我见过最美的那一个。
一行人遥遥望见前方海面上一座岛屿,占地甚大,绿树隐隐,四面环山,峭壁林立,形若元宝,就是所谓元宝岛了。
舟子停舟靠岸,却见早有木堂堂主林建和带领众人迎接等候。
从云与自己的贴身护卫龙喜相顾无言,无奈一笑。
从云笑道:“林叔,事务繁忙如此,却拨冗来迎,侄儿真是不敢劳驾啊!”
林建和上前拉住从云,满脸的络腮胡子,看不出是喜还是怨:“少盟主下次就不要偷偷摸摸地来了,你虽不告诉我,但元宝岛就这么大,我总能知道。你多少日子没来陪老叔喝酒,今日咱们一醉方休!”
从云急忙抽出手来:“林叔,今日不便饮酒,你看贵客临门,我陪着客人闲来逛逛,你且去忙你的,不必招待我们。”
林建和这才看到苏家兄妹二人,急忙上前施礼:“原来是苏家公子和小姐大驾光临,林某眼拙,见谅见谅!”
凤来远远一礼,雪来笑嘻嘻地上前拉住林建和的胳膊,一派自来熟地回话:“久闻林堂主这里是个宝地,不仅有好船更有好酒,看来我们今日是来对了!”
众人寒暄登岛,雪来急着去看大船,从云和凤来只好随从前往。
只见那造船厂在山下开阔地,船工如蚁,忙忙碌碌,却井然有序。
林建和前方引路,来至成船区。一艘巨船赫然映入眼帘。
雪来瞪大眼睛,惊呼不已。凤来也从未见过如此庞然大物。
只见这船高达数丈,共有三层。一层环舟设浆,那船浆又宽又沉,非膂力过人者不能摇动。船中央为船员生活区,一层之下,又设船舱从来装载大件货物。二层轩阔异常,用于装载货物;三层尤其精致,居家之设应有尽有,齐备豪华。
雪来感叹道,乘这楼船出海,就是走到海外万里,也不用想家呀。
凤来左看右看,见一个隔间里有一个香木雕刻的凳子,却奇怪的在凳面上加着一个精美的盖子。
凤来好奇地掀开盖子,却发现这凳子的中央却是空的,下面似有光滑的管道相连。
凤来觉得好生奇怪,这是一个什么机关?用来做什么?
一直立在凤来身边的从云,看到了凤来眼中的疑惑,清了清嗓子,轻声道:“恭桶。”
凤来听了恍然大悟,一时大羞,疾走远离。
从云看着凤来的背影,喃喃道:“霞光映水,她害羞的样子真美呀。”
雪来却心细发现三楼四周预留着一排圆圆的洞口,前后左右分布均匀。雪来问道:“这莫不是所布火炮机位?”
林建和没想到雪来如此识货,也不隐瞒,哈哈一笑:“现今,海上海盗猖獗,商船除了兵械戒备,更有财力者,火炮、火铳都装备在船,有备无患嘛。”
雪来想了想又问:“这楼船重逾千钧,要保持平衡,又要破浪行进,需得多少桅杆?”
林建和见他每每能够切中要害,可算得一个内行人,心里也不由得尊重他许多。如实答道:“十二张帆。”
雪来兴奋又有些小得意:“和我估算的一样。”
他对林建和伸出大拇指,称赞道:“林堂主,大手笔!”
林建和此时也有与雪来相见恨晚之感,手拉着雪来道:“小苏公子是个识货的,林某再带你去看看真正的战船,你便知道我们木堂制造,不仅靠的是技艺,更有首创、改良之巧思。”
两人勾肩搭背相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