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肜带着姚濯来到刚才的梦里,躲在残垣断壁之间。
姚濯一看,说道:“这是什么破地方,阿昌呢?”
杨肜说:“稍等,让我听一听。”躲在墙背,把头伸出去,侧耳倾听。
姚濯说:“听什么?”
杨肜头也不回的说:“听虎啸。”
姚濯说:“是不是一只白色的带黑纹的老虎?”
杨肜说:“是呀。”
姚濯说:“那老虎是不是很大,尾巴很长?”
杨肜说:“对呀。”
姚濯说:“那你回过头来看看,是不是这一只?”
杨肜回过头来,见姚濯看着对面的墙角。他顺着姚濯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条黑白相间的尾巴从墙后面伸出来。他再抬头看,这扇墙显然不够高,藏不住阿虎的脊背。
杨肜咽了一下口水,小声的说:“就是它。”
这时,一双老虎眼睛从对面的墙顶上露出来,看向杨肜、姚濯。
杨肜喊道:“快跑!”拉着姚濯就跑。
两人没跑多远,就听见后面传来的墙塌了的声音。
杨肜自知跑不过阿虎的四条腿,喊道:“变作鸟儿!”
姚濯问道:“什么?”只见杨肜变成一只乌鸦,飞走了。
姚濯说:“喂喂,别跑呀!”话音刚落,就被阿虎踩在脚底下。
阿虎停了下来,鼻子凑近扑住姚濯的那只爪子嗅了嗅,发出低沉的吼声。忽然,它这只脚陷了下去,地上多了个洞。
阿虎大声咆哮,将脚从洞里扯出来。
洞底姚濯还在,头顶上显出一轮照月纹。他合上嘴巴,龇了龇牙。
原来姚濯吞了一部分狼头怪的三魂,所以在土里轻易造出陷阱来。阿虎的脚穿过照月纹,脱皮去骨,露出三魂,被姚濯吃了一些去。
阿虎用鼻子在洞口嗅了嗅,然后两只前爪刨起来,想把姚濯挖出来。
阿虎身后的地面出现一个符文,姚濯从符文里冒出来。
姚濯笑道:“嘿,一只傻猫!”
笑不过一秒,“啪”,阿虎的尾巴甩中姚濯。
姚濯就像个棒球一样飞出去,撞在墙上,又掉了下来。
阿虎转过身来,朝姚濯扑过去。
姚濯心念一动,身下的地面出现一个洞,他立马掉了下去。其实姚濯想要故技重施,就盼着阿虎能将爪子伸进洞里来。
杨肜正在空中飞,看见金昌走过来,赶紧落下去,变回原形,站在金昌跟前说:“阿昌,妘媚呢?”
金昌说:“跑了呀,不知道哪里去了。”
杨肜说:“我怕你有闪失,所以把阿濯叫了来。结果刚才遇见那只老虎,被撵着跑,阿濯不知道怎么样了,咱们快去帮忙吧。”
金昌笑着说:“好呀。”
杨肜转过身去,没走两步,后背就一痛。
他回过头去,只见金昌手里多了一杆龙须叉。
他鼓大眼睛说:“你……”
金昌咧嘴一笑:“嘻嘻,你真是够愚蠢的,三番两次被我骗过。”
杨肜挣扎着往前跑两步,转过身来。
只见龙须叉上生有倒刺,倒刺上挂着几缕三魂,当然是杨肜的。
金昌将龙须叉拿到嘴巴,张嘴伸出一条长舌头,舌头卷住三魂,吞进嘴里。
杨肜气恼的说:“你,你吃我三魂?我,我还是跑吧!”自知不是妘媚的对手,又化作一只乌鸦,飞走了。
姚濯这边,正在跟阿虎玩游戏。
地上有许多洞,姚濯不时从其中的一个洞里冒出来。
阿虎就用爪子去抓,姚濯又缩了回去,不一会儿,又从另一个洞口冒了出来,就像是玩打地鼠。
一只乌鸦飞过来,落在附近,变出原形,却是金昌。
金昌从衣兜里掏出一粒紫豆,扔在地上,豆子见土生根,长出一株紫色的藤蔓。
金昌站在藤蔓上,看着藤蔓结出一串果实,果实成熟掉在地上,变成果人。
这时,一只乌鸦落在金昌的肩头,说道:“阿昌,我是肜子。”
金昌说:“知道,是你把阿濯找来的?”
杨肜说:“对呀,我是怕你有闪失,所以找他来帮忙。”
金昌说:“也好,我们三个人一起对付这只老虎,或许能有胜算。只是妘媚……你看见她了么?”
杨肜说:“看见了,你不知道,她还变成你的样子,趁我转背就刺了我一叉子。”
金昌说:“她那杆龙须叉可不简单,生了倒刺,可以从你身上钩出三魂来。”
杨肜说:“对呀,我吃了亏就逃跑了,真是窝囊。”
金昌说:“不窝囊,我也不是她的对手。”
又一只乌鸦飞过来,落在紫藤下,变回原形,又是杨肜。
杨肜仰头对金昌喊道:“阿昌,你怎么不帮忙呀,阿濯一个人对付不了老虎。”
金昌懵了,用手一挥,赶走肩头的乌鸦。
乌鸦落在紫藤上,变回原形,同样是杨肜。
金昌心念一动,身上裹起尘土的甲壳,指着紫藤上的杨肜说:“你是谁?”
杨肜说:“我是肜子呀。”
金昌说:“我不信。”
杨肜说:“袁博士。”
金昌这下信了,看着紫藤下的那个杨肜,喊道:“你是妘媚,来呀,杀了她!”
一众果人朝那个杨肜扑去。
那杨肜一看,撒腿就跑。
金昌自言自语的说:“跑什么呀,你不是挺有能耐的么?”
忽然,背后传来铃铛的声音。
金昌心里咯噔一下,回头一看,顿时头昏眼花。
他面前这个杨肜容貌已改,正是妘媚,笑靥如花,手里摇着铃铛。
杨肜总是在逃跑,回头一看,只见果人没有追上来,而是在跳舞。
原来不光藤蔓会随着铃铛的声音跳舞,果人也避免不了。
他停下脚步,自言自语的说:“什么鬼?”再朝紫藤上的金昌看过去,却发现了妘媚就站在金昌旁边。
他大吃一惊,往回跑,想着自己够窝囊,三个人里面就自己没有用,霸蛮去救金昌,只怕救不了。看见阿虎还在“打地鼠”,灵机一动,朝它大声喊道:“喂,我在这里,有本事过来呀!”
阿虎看见杨肜和一众果人在紫藤下跳舞,歪着头瞧了瞧,舍了“地鼠”,朝杨肜扑过去。
杨肜赶紧往紫藤上爬。
阿虎扑到紫藤下,将那些跳舞的果人踩成一团烂泥。然后又撕扯紫藤,想将杨肜弄下来。
杨肜骑在藤蔓上,手里变出唢呐,吹起来。
声音化作风,吹到阿虎身上,又化作火。
正巧姚濯追了过来,看见阿虎身上起火,忙吹出一口大风。
火借风势熊熊燃烧。
阿虎大吼一声:“嗷呜——”额头上出现一个青色的符文,从中央往四周引出四条蝌蚪纹,作漩涡状。
又是一声咆哮,身上的火熄灭了,姚濯、杨肜顿时被震飞了。金昌一身甲壳又化作尘,被吹得一干二净。
妘媚也受不了这虎啸,消失了。
阿虎爪子一挥,切豆腐一样将紫藤撕断。
紫藤倒下,金昌摔在地上,立马清醒过来。
杨肜赶紧上前将金昌扶起来,说道:“阿昌,你没事吧?”
金昌看见杨肜却像见了鬼一样,瞪大眼睛,“啪”,甩了他一耳光。
杨肜懵了,问道:“你干嘛打我?”
金昌说:“我只是想证明一下你是真是假,看来你是真的。”看向杨肜身后,忽的张大嘴巴,“啊啊”的说不出话来。
杨肜转头一看,也张大嘴巴,只见阿虎身上的黑条纹变成了金色的条纹,正扑过来。
忽的一阵风吹过来,将杨肜、金昌刮上了天,天上出现两个符文,两人穿过符文,又掉下去。
“噗通、噗通。”
两人掉进水里,从水里钻出来,只见姚濯站在岸边,这里是符所建造的梦境。
他们从水里游上岸,摊在地上。
杨肜看了一眼水泊,对姚濯说:“阿濯,多亏了你这股风。”
姚濯笑了一下,说道:“不必谢。”
杨肜又对金昌说:“阿昌,你还好吧?”
金昌心里瓦凉瓦凉的,说道:“不好,我的三魂都被妘媚吸走一半。”
杨肜惊讶的说:“啊?”
姚濯听了,收起笑容,说道:“那个妘媚这么厉害?你失了三魂,岂非小命难保?”
金昌说:“那倒也不是,我能感觉到被吸走的部分,正是螯的。”螯就是那只狼头怪。
杨肜放宽了心,安慰金昌说:“不打紧,不打紧,失之桑榆,收之东隅。赶明儿,我们捉住那只老虎,你将它的三魂吃了就是。”
金昌满心失落,虽然抱住小命,但失去螯的三魂就相当于失去了很大一部分力量,此消彼长,更别提对付阿虎了,说道:“你说的简单。”
杨肜说:“我知道那只老虎的要害。”
金昌说:“要害在哪?”
杨肜说:“在它的尾巴。”
金昌说:“你怎么知道的?”
杨肜说:“丹告诉我的。”
金昌说:“丹,就是那只和朱长得一样的鸟?”
杨肜说:“没错。”
金昌说:“它说的应该没错,但是有没有具体的手段对付那只老虎?”
杨肜摇头说:“没有。”
金昌说:“还有妘媚,她更难对付。”
姚濯说:“哎呀,别想那么多了,咱们还忘了这些杂念吧,休息,休息一会儿。”
他倒在草地上就睡。
杨肜说:“阿濯,先别睡,我还想到一件事。就是青铜板后面的那些文字嘛,可以找啾啾、丹或者朱问一问,丹鸟氏和凤鸟氏应该使用同一种文字。不过我得记下来,印在脑子里,然后再问他们。”
金昌说:“切,我还当什么呢。我早就问过朱了,它压根不认得。”
杨肜说:“啊?”
姚濯把手枕在脑袋下面,说道:“我也问过兔子,它也不认得。”
杨肜心想:“兔子也不认得?它不是被青铜板里的照月纹所封印么,应该认识的呀?”说道:“难道那些字是后世添上去的?”
金昌说:“当然有这个可能,如果不处于同一个时代,那么不认得也不出奇。还有一个可能,就是金天氏各支系分立邦国已久,然后才各自产生文字,这样一来,当然不认得彼此的文字。除非是文字学家,才能解读不同时代、不同国家的文字,但上古文字草成,是否有文字学家呢?”
杨肜说:“那他们彼此如何交流呢?”
金昌说:“当然是根据语音。文字不同,但语言一样,所以能够沟通。你想想古代的匈奴,匈奴是典型的部落联盟,连文字都没有,他们是怎么沟通的呢?当然只能靠语音。还有蒙古文,有西里尔蒙古文和回鹘式蒙古文。虽然使用不同文字的蒙古人不认得对方的字,但并不妨碍交流。”
杨肜说:“有道理耶。”
姚濯说:“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虽然认得,但不肯明说。”
杨肜说:“为什么?”
姚濯说:“那文字十有八九是关于如何封印或者如此消灭三魂的,因此兔子不想让我知道,以免殃及自身。”
杨肜点头说:“这个大有道理。”
金昌说:“我不信,朱没必要瞒着我。”
姚濯说:“我也是这么一说,揣度而已。”
杨肜说:“有机会我问问啾啾。”也往地上一躺。
次日,杨肜、金昌一起吃早餐,这回吃的米线。
吃过饭,金昌对杨肜说:“肜子,我想到了个法子对付黄之恂。”
杨肜说:“什么法子?”
金昌说:“待会有人来接我的话,你就在后面跟踪。如果跟丢了,你就打我电话。”
杨肜说:“要是电话打不通呢?”
金昌说:“要是电话打不通,那说明我出事了。反正我没带东西去,他们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到时候,我会说自己不是刘昌,只是去谈价钱的,而你才是真正的刘昌。那他们自然会去找你,你就随机应变,让他们放了我就行。那个工艺品给他们吧,不要钱。这招算是跟妘媚学的,虚虚实实,实实虚虚。”
杨肜点头说:“了解,但我还是不放心。”
金昌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有些时候,是要冒险的。”
杨肜说:“那不如反过来呀,我跟接你的人去。到了地方,就说我不是刘昌,只是来谈价钱的。只要能见着黄之恂,谁去不行呢?”
金昌说:“不行,还是我去,你的声音跟我不同,容易被识破。”
杨肜点头说:“那好吧。”
两个人在旅馆等了许久,直到黄昏的时候,接金昌的人才过来。
来人是个女的,二十来岁年纪,打扮得很摩登,自称是黄之恂的秘书,叫作李翡菲。
金昌背着个包就跟她出去了。
李翡菲看着他的背包,问道:“东西带了吧?”
金昌忽悠说:“带了。”
杨肜悄悄的尾随在后面。
金昌上了李翡菲的车,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他坐在后座,走了一截,隔着车窗往后面看,只见一辆出租车跟着,也不知是不是杨肜。
金昌对李翡菲说:“翡菲,咱们这是要去哪?”心想:“这名字拗口。”
李翡菲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金昌说:“那咱们路上还要多久呢?”
李翡菲说:“没多久,黄先生备了一桌酒菜,替你接风洗尘。”
金昌说:“哦,黄先生太客气了。”
车子在城里饶了二十分钟,来到一片写字楼,将车子停在了地下车库。
下了车,李翡菲说:“刘先生,请随我来。”
金昌跟在她身后,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来,并没有未接电话。
上楼梯,来到一层,经过走廊,来到一个门口。
李翡菲按下门铃,一会儿门打开了,里面是个中年男人,穿得像个大老板。
李翡菲对这个男人说:“黄先生,这位就是刘昌。”
金昌心想:“此人就是黄之恂了。”称呼说:“黄叔叔,您好!”
黄之恂笑容可掬,对他们说:“不客气,快进来,快进来。”
金昌随着李翡菲走进去。
这虽然是写字楼,但商住两用的,有客厅和卧室。客厅里果然备了一桌酒菜,就两把椅子,两副碗筷。
黄之恂对金昌说:“贤侄,我给你准备了一桌酒菜。坐吧,随意一点。”
金昌打量了一下房间,就他们三个人,没见到什么威胁,说道:“谢谢黄叔叔。”等黄之恂先坐下,他才放下背包,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金昌看了一眼李翡菲,对黄之恂说:“那翡菲呢?”意思是少了一张座位。
李翡菲说:“我不跟你们一起吃了,你们慢慢聊,我就告辞了。”转身离开。
金昌心想:“到底是做生意的,有规矩。”
黄之恂对金昌说:“贤侄,咱们先干一杯。”端起酒杯。
金昌说:“好好。”两只手也端起酒杯,但没喝酒,趁黄之恂不注意,将酒倒进衣袖里。心想:“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就还是不喝为妙。”
黄之恂又劝菜,等金昌吃过菜,这才问:“贤侄,你东西带来了么?”
金昌笑着说:“抱歉,叔叔,我东西还放在旅馆,这次来是和您谈谈价钱。”
黄之恂的脸拉下来,说道:“你东西都不带,是信不过我啰?”
金昌摇手说:“不不,我哪里信不过叔叔,只要价钱谈得拢,我立马将东西送过来。”
黄之恂说:“哼,东西都没看到,出什么价?而且你敢欺骗翡菲,说带了东西,不讲道义呀,嗯!”
金昌看着他的脸色,感到一丝紧张,说道:“叔叔,我爸告诉我得小心谨慎,我不能不听我爸的。我拍了那件东西的照片,要不您看一下。”说着掏出手机。
黄之恂说:“不必了,你说刘珥让你小心谨慎?”
金昌说:“不错。”心想:“嚣张,在我面前直呼刘珥的名字,好在他并非我老爸。”
黄之恂说:“他不是你爸,对吧?”
金昌有点惊讶,心想:“我靠,他能看穿我的心思?”说道:“这是怎么说的呢?”
黄之恂说:“你不必瞒我了,你根本不是刘珥的儿子。”
金昌心想:“怎么被他戳穿了?”说道:“叔叔,你这就有点侮辱我了。既然话不投机,我只好告辞了!”说完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