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肜果然买了个电击器,这种电击器也就是防身用的,还不至于电死人。没有其他的实验品,只能是自己。要将自己从睡梦中唤醒,还需看电击器得不得劲。
杨肜躺在宾馆的床上,犹豫再三,用电击器在自己的大腿上电了一下。只电得他一阵抽搐,酸爽得很。这种效果他着实不想尝试第二遍,但为了摆脱噩梦也只能牺牲一下。
其次,在梦中他是没法自主使用现实中的电击器的。他也想到了一个法子,就是戴个头盔睡觉。床头柜上再贴上遥控器,只要头盔撞到遥控器上,就能启动电击器。
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但实验要一步一步来,谁知道能否成功呢?这改装也难不了他,自己动手加了个遥控。
到了晚上,杨肜将电击器绑在脚背上,电击的对象就是脚拇指。然后戴上摩托车头盔,倒头便睡。
这两天着实没睡好,所以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见自己在一个迷宫中,空间就想是走廊一样,顶面有灯光,是声控的,走到哪,哪就亮起。两侧墙面是白色的,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地面铺着暗色的瓷砖,他脚穿皮鞋,走在上面“踢踏踢踏”的响。他走来走去找不着出路,闷得慌。这次拐过一个弯,发现走道的尽头有一张门。
他感到奇怪,上前转动门把手,居然能打开。走进去之后是个房间,准确的说是个太平间,里边只摆了一具用白布覆盖的尸体。
杨肜此时没有恐惧心,走到尸体旁边,看了看,总觉得白布下面是自己认识的人。他伸手将白布揭开,露出文娟的脸。只见其脸色惨白,眼睛鼓得老大,面目有些扭曲,是死时挣扎的恐怖。
杨肜看得惊心,手一哆嗦,放下白布,往后退了一步。
想着文娟终是死了,不值得如此害怕。刚定了定气,只见尸体忽然坐起来,白布落下,又露出面容。
杨肜吓得一哆嗦,仔细一看,那面容不是文娟,而是张亚男。
张亚男冲他露出诡异的笑,将身上的白布整个扯开,显出警服。
杨肜后退两步,指着张亚男说:“你,你要干什么?”
张亚男从床上下来,笔直的站着,盯着杨肜说:“承认吧,你就是凶手!”
杨肜不禁慌张,说道:“我,你可别污蔑我。”
张亚男说:“是你杀了文娟,狠狠的将她勒死!”
杨肜摇头说:“我没有杀文娟,不是我,不是我。”转身就跑,夺门而去。
他在迷宫里跑着,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他跑了一阵,往后看,张亚男没有追来,这才停下喘气。
忽的,他听见脚步声从太平间的方向传来,拐弯处灯光亮起,一个人影出现,正是张亚男。
张亚男喊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逃不了的!”
杨肜赶紧又跑,七拐八拐,自己都搞不清路数了。听不见张亚男的脚步声,停了下来,自言自语的说:“这该死的梦,折磨人啦,我得醒一醒!”按照自己设想的办法,猛的用头朝墙上撞去。
“咚”一声响,半点不痛。
他眨巴眨巴眼睛,看来没有醒。接着又朝墙上撞去,“咚,咚……”
撞了十几下毫无结果,这时走道里传来张亚男的声音:“杨肜,别躲,我知道你在这里!”
杨肜没分清楚张亚男的声音是从走道哪个方向传来的,感觉就在隔壁。他选了右手边跑,看见走道尽头的墙,顺便拿头撞了上去。
“咚”,没醒。拐弯,朝向另一条走道接着又跑。
“咚”,撞了墙,转头拐弯,谁知张亚男就站在眼前,手里还拿着一根电棍。
杨肜一时刹不住脚,迎头撞上张亚男,身体顿时抽搐,仰面就倒。感觉走道顶上灯光暗了下来,怕是被电瞎了眼。
杨肜刚摔在地上,便猛的睁开眼睛,却见自己在床上,四处光线暗淡,梦真的醒了。
他依旧能感觉到电流给身体造成的麻痹,喘着气,用手撑着坐起来。取下头盔,头发都汗湿了。又盯着自己脚背上的电击器,喃喃自语:“成功了,可是电死我了,娘的!”
他打开床头灯,看了一下时间,才两点钟。将电击器从脚背上取下来,然后去洗浴间冲澡,洗掉身上臭汗。
用毛巾擦干头发,穿着浴袍又上了床。背靠着床头,枕着枕头,就这么半躺着。困了也不敢睡,拿起手机,查找不做梦的方法。
找来找去,是要吃一些安神的药,如果不吃药呢,就得看心理医生。
他摇了摇头,没有法子。等头发干了,又戴上头盔,将电击器绑在脚背上,仰头睡下。
睡着睡着又做起梦来,这次不在憋屈的迷宫里,好在也没有看见张亚男和文娟的尸体。他回到了童年,独自在家,坐在地上玩着橡皮泥。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岁月静好。
是一种纯真的感觉,心也变得宽敞。稚嫩的手捏出稚嫩的东西,一只小狗,大大的身子,短短的腿,脑袋直接连在身体上,没见脖子。但总之,是一只狗,虽然不像又很丑。捏一个自己,脑袋大,身子小,面条一样的手脚,还好这回有脖子。五官只是略微表示,面目是模糊的。说他是自己就是自己,虽然看不出来。再捏几个小朋友陪自己玩,捏着捏着,一个女孩捏出来,面目越来越清晰,怎么看,怎么像文娟的脸。
那“文娟”一副笑脸,很是可爱,忽然她鼓大眼睛,竟开口说话:“杨肜,你好么?”
杨肜脊背一凉,顿时醒了,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他鼓大眼睛,张口喘气,是心惊的感觉。看只是一个梦,很快平静下来,自言自语的说:“为什么,我自己醒过来了?”这回他没有在梦里撞墙,而电击器也没被启动。
他思忖着说:“原来我可以不用电击器就醒过来,不对,刚才的这个梦不一样。哦,我似乎明白了,这只是我自己的梦,也就是说之前那些梦也是别人的梦。上一个梦梦到了张亚男,那么张亚男也应该梦到我。”
他打开灯,找出张亚男的名片。拿起手机,想要问她有没有做梦,但理智告诉自己,这么做只会此地无银三百两。
放下手机,杨肜关了灯,又仰面躺下。迷迷糊糊的没睡着,直到天已大亮,这才起床。对着镜子洗漱,看自己黑眼圈都出来了,面色也有些憔悴。心想:“再这么下去,自己不疯掉,也会早衰。”
这边的事情已了,他该回考古队了。不过他还想逗留一下,散散心。坐上地铁去游乐园玩,看着人来人往也感觉自己回到了真实的世界,而不是那个几乎与世隔绝的考古现场。
下了地铁,在出站口看见一个眼熟的广告——心舟医院。
他自言自语的说:“这不是那个心理治疗医院么?”仔细看,上面写着医院离地铁口不过三百米。
他心想:“要不去医院看看,说不定有法子让我不做梦。”
果然只三百米距离,他走到医院门口,发现这家医院比自己想象的要大。不是那种两三个门面的诊所,而是有一栋五层的楼房。
他走进医院,大厅里是暖色调,居然摆着许多桃花,一个满脸笑容穿着粉色制服的迎宾小姐上前来。
迎宾小姐长得漂亮,身材又好,透出沁人心脾的香水味,声音甜甜的:“先生,您是来做心理按摩的吗?”
她没说杨肜是来瞧病的,也没提医生。
杨肜心想:“果然是心理医院,听她声音都觉得心酥。”说道:“按摩?我是来看心理医生的。”
迎宾小姐说:“我们这里没有医生,只有心理疗养师。可以抚慰您的心灵,使您的生活变得阳光灿烂。”
杨肜说:“哦,我是晚上老做噩梦,这也算心理疾病吧?”
迎宾小姐说:“您哪有病呢?您只是有些烦恼,需要调养。把心养好了,一切烦恼,包括您的噩梦都会烟消云散。”
杨肜说:“是么?”
迎宾小姐说:“相信我,我们这里就是个世外桃源,绝对能让您身心愉悦,了无烦恼。对了,先生,还没问您贵姓。”
杨肜说:“免贵姓杨。”
迎宾说:“杨先生,请随我来嘛。”牵起杨肜的手。
杨肜感受到迎宾小姐手上的温暖,心情果然舒服多了,跟在迎宾的身后。
迎宾带杨肜来到一个休息区,休息区是圆形的,用玻璃与外面分隔,里面摆着一圈沙发。还有一个矮柜子,柜子上放着茶壶、茶杯。迎宾请杨肜在柜子旁坐下,然后给他倒了茶水。
这茶水本是凉的,杯子里面只有微红的茶汤,看不到茶叶。
杨肜道过谢,喝了一口茶,尝到一股糯香。
趁杨肜喝茶,迎宾打开柜子的抽屉。抽屉分作三层,阶梯排列。抽屉里放着人偶,都是站着的,脚下有他们的名字。男性穿着浅绿色的制服,而女姓穿着桃红色的制服。
迎宾介绍说:“杨先生,这些都是我们的心理疗养师。因为每个人的烦恼有所不同,或深或浅。所以我们这里的疗养也程度之分,您看到了,一共分为三层。少少烦恼可找第一层的疗养师,如果烦恼重则找第二层的,如果太过烦恼,难以忍受,那就得找最上面一层的疗养师。杨先生,请问您的烦恼是轻还是重呢?”
杨肜说:“我烦恼好重,很难受。”
迎宾说:“那您就得找高级疗养师了,您看喜欢哪一个?”指着最上面一层抽屉里的人偶。
杨肜看了看,头脑还算清醒,问道:“要不要钱?”
迎宾说:“是需要一些疗养费,但了无烦恼的生活是无价的,不是么?”
杨肜表示同意,说道:“是,只要能摆脱烦恼。”
迎宾说:“我们这里的疗养费也分作三层,第一层每小时收费100,第二层每小时收费200,第三层每小时收费300。杨先生,您一看就是个懂得生活的人,我想您不会太看重于金钱,而忽略了生活的美好吧?”
杨肜又表示同意,谁看重钱不懂生活呢,那不是打脸么?不过也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说道:“我是第一次来,首先得体验这个疗养有没有效果,我看就中级的吧。”心想:“大不了就待一小时。”
迎宾笑脸依旧,说道:“好的,先生,那您选一位疗养师。要不我给您介绍一位吧,您看这位,他可是浙大的高材生呀,水平自然也是很高的。”指着一位男性人偶,看上去帅气又不失稳重。
杨肜可没听她的推荐,心想:“面对一个男人谈心好不尴尬。”说道:“我不喜欢男的,呃,不,我的意思是我更喜欢……呃,我觉得女性更柔和。”
迎宾说:“我明白了,您看这位怎么样?年轻、漂亮、温柔、善解人意,水平那可是有口皆碑。”指着另一个女性人偶。
杨肜看那人偶是一张鹅蛋脸,大眼睛,微微笑,有种阳光的感觉。但毕竟卡通化了,真实人物究竟长什么样却很难说。这再看她脚下的名字,写的是余思涵。
他到底是来治病的,只要对方水平高就行,说道:“既然是有口皆碑,那就她吧。”
迎宾说:“那行,杨先生,我带您去疗养室。”
杨肜随她来到一个房间,窗户宽大,色调柔和。铺着浅色的羊毛地毯,摆着凳子,软垫躺椅,还有充气的可以骑的马,熊猫布偶,皮球,甚至还有大个的海绵积木。
若说这是儿童娱乐室杨肜也相信,不过他确实有种想在地上打滚的感觉,只因已是成年人,需要自重。
迎宾说:“杨先生,您在这稍等片刻,疗养师很快过来。”
杨肜说:“好的。”
迎宾出去,把门合上。
杨肜看她走了,已是兴奋,在地上滚了两滚,又拿起海绵积木乱扔,心情也好。
过了一会儿,门把手的声音响起,杨肜立马爬起来。
只见一个女人进来,穿着桃红色制服,上半身是鸡心领的外套,下半身是及膝裙,脖子上系着俏皮的湖蓝色圆点丝巾。
再看她的面容,大大的眼睛如桃花带水,别的五官都忽略不见。杨肜有些发痴,张口结舌,只觉得这女人好迷人。
“杨先生。”女人丹唇先启,声音好似麦草轻拂,柔柔的。
杨肜回过神来:“呃,你好,你好,是余医生吧?”
正是余思涵,她笑道:“您叫我思涵就行了。”
杨肜看她年纪也只二十多岁,算是同龄人,于是说:“好的,思涵。”
余思涵说:“杨先生,您坐,不用客气。”指着躺椅。
杨肜看了一眼躺椅,说道:“我不想躺着,要不,我坐地上?”
余思涵说:“您随意,感觉舒服就好,放轻松,不必拘束。”
杨肜说:“那好。”果然就在羊毛毯上坐下,随手抓起一个海绵积木过来,抱在怀里。觉得有些幼稚,又将积木放在身边。
余思涵瞧了,心想:“这人有心理创伤,拿的是积木说明有苦难言。貌似放下,其实放不下。”说道:“杨先生,你喜欢听音乐么?”
杨肜说:“喜欢,我喜欢民谣,那种纯净的。”
余思涵说:“那我放点音乐吧。”用平板电脑放了一首《落水天》。又将四方形的软凳子搬过来,靠近杨肜。然后坐下,把手随意的放在凳子边上,问道:“杨先生,您是从事什么工作的?”
杨肜说:“我从事的是考古工作。”
余思涵笑着说:“我对考古不大了解,能说说么?”
杨肜说:“考古其实挺无聊的,就是哪里发现文物,要做保护性发掘,那我们就在哪工作。或者在城市里,又或者在荒郊野外。那些文物虽然有历史,但又不会说话。遇见有艺术魅力的文物,我愿意每时每刻的欣赏,可以从早上看到天黑。若是遇见缺少文化的坛坛罐罐,那么就你看着它,它看着你;你张大嘴巴,它也张大‘嘴巴’,了无生趣。”
余思涵说:“杨先生真幽默。那么当你无聊的时候,有没有朋友可以解闷呢?”
杨肜摇头说:“不多。我那些同事没事就玩电脑游戏,我又不爱玩游戏。我喜欢到外面去跑呀,逛呀,看风景,哪怕是找几个人一起去野炊。”
余思涵说:“我知道了,你比较好动,喜欢体验生活。”
杨肜说:“是的,我不想闷在一个地方。”
余思涵说:“这么说来,你其实不大适合考古工作,虽然你喜欢那些有艺术的文物。”
杨肜说:“我想是对的,我只是喜欢文物本身,而不是考古工作。”
余思涵说:“那杨先生,您现在是不用去工作么?”
杨肜说:“我请了假,休息几天。”
余思涵说:“所以您就趁有空来了我们这里?”
杨肜说:“其实我是遇见到了问题,最近我老是晚上做噩梦。”
余思涵说:“您梦到什么,跟您的工作有关么?”
杨肜说:“是有一些关系。”他只没说是个鼎作怪。
余思涵说:“能说具体一点么,是不是挖到了古墓,或者是一些令人恐惧东西?”
杨肜点头说:“确实如你所说,是让人恐惧的东西。”
余思涵说:“那种恐惧是不是难以言表?”
杨肜说:“说出来你都不会相信。”
余思涵说:“任何东西都有来龙去脉,即便很离奇,也能找到它的根源,您说是么?”
杨肜点头又摇头:“是,但它不符合科学。”
余思涵说:“您是说它无法用科学来解释?”
杨肜点头说:“没错。”
余思涵笑了笑:“那我倒是听听,不会是有什么妖魔鬼怪吧?”
杨肜说:“你说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