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姚濯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升职加薪了。
自己成了主管,有单独的办公室,他穿着西装革履,坐在办公桌后面,摸着皮椅笑得合不拢嘴:“啊哈哈……有钱了,可以提前还贷!”
“笃笃笃”,有人敲门。
姚濯收起笑,故作严肃,冲门外喊道:“进来!”
结果人没进来,只说:“阿濯,经理找你。”
姚濯起身开门,却不见有谁,十几个同事们在外面的房间里埋头干活。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来到经理室的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个声音:“进来!”
姚濯开门进去,见经理的椅子背对着自己,经理则看向写字楼的窗外。
他关好门,对经理说:“经理,你找我?”
经理没有转过身来,只说:“小姚,你膨胀了。”
姚濯咧嘴而笑,说道:“经理,别见怪,我就这点出息,您给我一点阳光我就灿烂了。”
经理说:“哼哼,你也别自谦,我就像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姚濯说:“在您面前,我哪敢提‘本事’二字呀?不过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干,不给您丢脸。”
经理说:“那就好。”椅子转过来。
姚濯一看,经理变样了,看上去分明是金昌,还穿着一身休闲服。
姚濯指着他说:“你你……”
金昌说:“怎么了,认不出来了?”
姚濯说:“你怎么在这?”
金昌说:“听肜子说他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想和你过过招,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
姚濯醒悟过来,眼里显出重瞳,说道:“啊哈,这是梦!没想到你和肜子一样,魇魔生。”
金昌说:“什么魇魔生?”
姚濯说:“哼,就是中了大邪,你们的命数操之在魇魔之手。”
金昌说:“你怎么知道?是肜子告诉你的?”
姚濯说:“不是,是我三叔公告诉我的。”
金昌说:“三叔公?”
姚濯说:“别废话了,你不是要过招么?动手吧!”
金昌看着他眼里的重瞳,说道:“我喜欢你的眼睛。”用手一扫,将办公桌上的文件和纸扫下桌子。
那些文件和纸似活了一样,翩翩起舞,变成鸟的模样,扇着纸做的翅膀,还长出长且尖的喙。向姚濯飞过去,围住他脑袋,想啄他的眼睛。
姚濯起先只是用双手护住脸面,忽的大喝一声,围绕着身子燃起火焰,将那些纸鸟烧个干净。
姚濯放下手,火焰随之熄灭。
他对金昌说:“轮到我了!”话音刚落,朝金昌吹出一口气。
办公桌和金昌都被刮起来,撞在窗户上。“咔嚓”,玻璃顿时碎裂,金昌和办公桌破窗而出,摔了下去。
姚濯走向窗户,想要把脑袋伸出去看,结果破了的地方似有一层无形的玻璃,挡住了。
姚濯摸了摸那层无形的玻璃,整扇窗户就像是一幅壁画,他自言自语的说:“这是怎么回事?”
转过身来,走向门口,将门打开,外边的房间里空荡荡的,四四方方,金昌正站在里面。
姚濯走进房间,心想:“他使的什么招数?和肜子不同呀。”
金昌说:“阿濯,你刚才好大的口气呀!”
姚濯说:“不敢当,你居然能改变我的梦境,了不得。”
金昌说:“这就像是拔河,就看谁的力量大。你说是你的梦,可现在是我的梦。”
姚濯很聪明,联想到代码,自己写的代码被别的程序入侵且修改了,这就叫病毒。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看谁更厉害。
他说:“咱们来下一局棋吧。”
金昌说:“什么?”
姚濯说:“你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
金昌说:“好啊。”把小拇指伸进耳朵眼里抠了抠,结果一根大手指从姚濯身后的门洞伸进来,戳了他一下。
姚濯看了,手里凭空多出一杆钢针,杯口粗细,朝那根大手指扎过去。
那手指灵活得很,赶紧缩回去,“啪”,门随之关上。
姚濯转头看向金昌,只见他已经将小拇指从耳朵了拿出来,弹了一下指甲盖,一坨东西飞来,掉在地上蹦了几蹦,最终滚到姚濯的脚下。
姚濯低头仔细一看,不是耳屎,却是一粒小小的绿豆。
正好奇,只见那绿豆忽的发芽,迅速长出藤蔓来。
姚濯一看赶紧后退。
那绿豆似疯了一样抽出百十条藤蔓,藤蔓越变越粗,像蛇一样蜿蜒,很快把姚濯逼向墙角。缠住他,捆个结实,最终裹得像一个木乃伊,仅露出眼睛。
金昌走向姚濯,脚下藤蔓自动让出一块落脚的地方。
走到姚濯跟前,金昌笑着说:“阿濯,你还能不能吹呀?”
姚濯瞪大眼睛,嘴中“呜呜”两声,显然张不开嘴。
金昌侧着耳朵说:“你说什么?我不清楚。”
姚濯不说话了。
金昌一看,姚濯的样子变了,变成了一根木头,底下扎根,上边又长出枝叶,变成了一棵桂花树。
金昌退后几步,说道:“阿濯,你哪去了?”
忽的,房间的顶被掀开,白光照下来,露出一张大脸,看相貌正是姚濯。
姚濯站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手里拿着一个硬纸盒子,正揭开盒盖,往里观瞧。
他看着盒子里小小的金昌说:“阿昌,你还有什么本事么?”
金昌说:“厉害。”鼓了鼓掌。
“啪啪啪……”鼓掌声在房间里回荡。
姚濯抬头一看,金昌就站在前面,再低头看盒子里,除了藤蔓和桂花树,旁的啥也没有。
姚濯将盒子一扔,手里多出一根棒槌,对金昌说:“我可要动手了!”
金昌说:“放马来吧!”
姚濯快步上前,棒槌挥出去,击中金昌的臂膀。
金昌居然没有避让,受他一击,纹丝不动。
姚濯看了,“噼里啪啦”,又捶了金昌好几棒子。结果金昌就像是铁石做的,依旧纹丝不动。
姚濯停手,见金昌露出笑容。
金昌说:“你没吃饭么,能不能给点力?”
他话音刚落,姚濯就猛的一棒子当头砸下来,“铛!”
金昌捂着头后退两步,表情变得惊讶。
姚濯手里拿着一根铁棒,说道:“如何,给不给力呀?”
金昌说:“也就挠挠痒。”
姚濯说:“是么?”又挥舞着棒子打向金昌。
“铛铛铛”,捶了他好几下。
金昌连连后退,表情变得痛苦起来,伸出手说:“慢着!”
姚濯停手,问道:“怎么了?”
金昌说:“不得不说,你力量比我强。”
姚濯说:“所以,你认输了?”
金昌说:“还没完。”话音刚落,化作一摊黑色的烂泥。
接着整个房间想融化了一样,也变作黑色的烂泥。姚濯的脚陷在烂泥里,慢慢沉下去,就像掉进了沼泽。
他自言自语的说:“所以,想让我洗个泥浆浴?”
姚濯脚下的黑泥里又钻出藤蔓来,将缠住,往下拽。
不一会儿,姚濯就被黑泥没了顶。
办公室的天棚上伸出一双腿脚,一个从上面掉下来,稳稳地站在地上,正是姚濯。
他走到办公桌后面,一屁股坐在皮椅上,笑着说:“我的世界我做主。”
“笃笃笃”,有人敲门。
他冲门外喊道:“进来!”
一个人开门,走了进来,正是金昌。
姚濯对金昌说:“阿昌,凭你的道行奈何不了我的。”
金昌说:“我知道,所以我想和你聊聊三叔公。”
姚濯说:“请坐。”
金昌拖一张椅子,在办公桌前坐下。
他说:“你三叔公是做什么的?”
姚濯说:“实不相瞒,他是咱们村里的师公,也就是巫师,会占卜。”
金昌说:“哦,原来如此,他说我和肜子中了大邪?”
姚濯说:“没错,叫作魇魔生。这是一种卦象,说是这样的人梦里有邪魔,这个邪魔可以借着人的躯壳复生。一旦邪魔复生,你们就得死。”
金昌张口结舌。
姚濯看他表情,说道:“怎么了,是不是害怕了?”
金昌说:“我不是害怕,因为我已经怕过了,只是有点怀疑,真的能占卜得出来?”
姚濯说:“你不信算了。”
金昌虽然怀疑,但就像溺水的人,就算看见水面上有一根稻草,也要揪住才好。
他说:“我信,这世上总有一些无法理解的东西。那么我和肜子的事情你了解多少呢?”
姚濯说:“我只知道肜子的事情,他在考古队的时候,血祭了一个什么鼎,还在梦里见到一个什么鬼。”
杨肜在看心理疾病的时候,就已经将这些事情告诉了余思涵。
余思涵当时只当听故事,不记得鼎叫什么,也不记得那个鬼叫什么。
金昌说:“那个鼎叫混沌,那个鬼叫作太江。”
姚濯说:“哦,所以说你也血祭了那个鼎?”
金昌说:“没错,肜子是不小心割破了手掌,血流进鼎里。而我是出于好奇,故意割破了手指,把血滴在鼎里,没想到会中邪。”
姚濯说:“这事情听起来玄乎其玄,却又那么真实,那个鼎呢?”
金昌说:“在四川省博物馆。”
姚濯说:“如果是这么危险的东西,怎么会放在博物馆呢?”
金昌说:“问题是别人不知道它有多危险,说出来也没人相信。我砸过那个鼎,但是没能将它毁了,反而以损坏文物的嫌疑被捕。但我只被关了三个月,就放出来了。为什么?因为我总向警方解释,说那个鼎里有魔鬼,会钻到人的梦里。结果没有一个人相信,他们还请精神科的医生给我瞧过,诊断我是工作的缘故导致精神障碍。对于一个精神病人,警方也只好放了。”
姚濯忍不住笑了,说道:“这真是……离谱。”
金昌说:“现在你明白我的难处了吧。”
姚濯心想:“一个被认为有心理疾病,一个被诊断为精神障碍,确实挺难的。”说道:“我明白。”
金昌说:“我想问,你这身本事又是哪来的呢?”
姚濯说:“这个嘛……”
金昌说:“怎么,信不过我,还是不想透露?”
姚濯说:“我也不拐弯抹角,确实信不过你,毕竟……”没说下去。
金昌说:“毕竟我们刚认识,你不知道我好人还是坏人,对吧?”
姚濯说:“对,因为这种力量我都害怕。”
金昌说:“既然你知道我和肜子遭受厄运,小命难保,那我也希望你能帮助我们。”
姚濯皱眉说:“我帮不了你们呀,三叔公说过我也是个犯冲的人,最好不要惹事。”
金昌说:“我能否去见见三叔公?”
姚濯说:“这我得先问问他,然后再作答复。”
金昌说:“好吧。阿濯,我把话放在这里,要你能帮我,我愿意做任何事情,哪怕当牛做马,我可以给你很多钱……”
姚濯说:“言重了,我哪敢让你当牛做马?我是爱钱,但也懂得取之有道。有事情咱们还是当面谈吧,你跑到我梦里来,好别扭。”
金昌点点头说:“好,那咱们当面再聊,恕我打搅了。”说完,化作一片纸飘落在地上。
姚濯起身,捡起那片纸,上面写着“金天氏”。
姚濯心想:“金天氏,金,他是想说自己是金天氏的苗裔,跟我套近乎呢。”
金天氏又称少昊,少昊是部落首领的称号,后世子孙有以金为姓的。金天氏开枝散叶,出现凤鸟氏,部落首领称之为舜。凤鸟氏在联合有虞氏之后,舜就改为了虞舜,后世子孙中有姚姓。
金昌是在套近乎,不过攀不上几千年前的亲戚,因为按照传统来说,出了五服就不算亲戚了。
白天,杨肜在店里忙活,居然反过来给花艺师打下手,做起花艺。
原来昨晚那个做成心形的盆栽,标价五百块钱放在橱窗里,结果被一对小恋人买走了。看到效果,当然要多作几个盆栽。
“肜子,你在忙什么呢?”一个声音传来。
杨肜转头一看,是金昌走进店里。
杨肜站起来,笑着说:“你怎么又来了?”
金昌说:“什么叫‘又’,我不能来么?”
杨肜说:“不是,我很欢迎呀,来来来,快坐,我给你倒茶。”
倒上茶,杨肜看着他额头上有一块小红肿,说道:“你是不是撞门上了?”
金昌摸了摸额头上的包,只没说头发里面还有两个包呢。原来梦里挨了姚濯的当头暴揍,他居然感到痛,意识就反应在肉体上了。
有这样的事例,一个人只是肺结核,却被误诊为肺癌,结果被活活吓死。其实就是意识坚持不住,以为自己真有肺癌,临床表现也像肺癌。
金昌没有献丑,说道:“对,我眼睛不关心嘛。”
杨肜说:“你找我什么事呢?”
金昌瞧了一眼花艺师,说道:“你这个音乐太柔和了,放点高兴的。”
杨肜懂得,把音乐换成爱情歌曲,声音就显得嘈杂了。这本是昨晚他用来招徕生意的,还被花艺师说俗气到无以复加。
等杨肜坐下,金昌凑近一点说:“我昨夜找阿濯较量过了。”
杨肜说:“哦,怎么样?”
金昌说:“没分出胜负,但我奈何不了他。”
杨肜说:“我没骗你吧?他很厉害的。不过你这么一闹,阿濯还不怪在我头上?”
金昌说:“你放心,没有连累你,最后我还虚心的请他帮忙。”
杨肜说:“帮什么忙?”
金昌说:“姚濯说他有个三叔公会占卜,能算出卦象来,说你我中了邪,叫什么魇魔生。我就想去他老家看一看,认识一下那个三叔公。”
杨肜说:“他肯定是唬你的,他父亲是个算命先生,那里又冒出一个三叔公来?再说我做噩梦的事情他也知道,胡诌几句你还当真了?”
金昌说:“占卜的事情我是半信半疑,不过他那身力量是哪来的呢,总得有个出处吧,不去探一探怎么知道呢?”
杨肜说:“也是,我要不要一起去呢?”
金昌说:“当然要去。”
杨肜说:“什么时候动身?”
金昌说:“还得找姚濯商量,要不你也求他帮忙?”
杨肜说:“好吧。对了,我梦里见不着丹鸟,你有什么好办法么?”
金昌说:“这……随缘吧。”
杨肜心想:“随缘?那和中彩票是一样一样的。”
傍晚,姚濯去心舟医院接了周晓诗下班,在她家吃过饭,两人又跑店里来。
姚濯放起俗气的爱情音乐,和周晓诗在店里面跳舞。
吸引到一对逛街的小情侣,他们又被心形的玫瑰花盆栽吸引,进到店里来瞧瞧。
女孩一看价格,说道:“五百?好贵哦。”
男孩说:“贵什么?只要你喜欢。”心想:“比起给你买包包、化妆品来说便宜多了,就是你的一双靴子也不止这点钱。我买这花既表达了赤果果的爱,还能省钱哩。”
男孩豪气的大声说:“老板,这个花我买下了!”
周晓诗说:“好的,你真有眼光,瞧你老婆,就和这花一样美。”
男孩咧嘴一笑:“那是,丑的我也不能要呀。”
结了账,抱着花走了。
看他们走远,周晓诗对杨肜说:“亏你能想出这种点子来。”
杨肜说:“没办法,我总得养家糊口嘛,就是有些俗气。”
周晓诗说:“生意人本来就俗气,你这是在向一个成熟的生意人迈进。”
杨肜说:“这话说的,把你爸妈捎带上了。”
周晓诗说:“他们本来就俗气嘛,不然怎么会看得上王武呢?”
杨肜一听王武,脸又拉下来了。
周晓诗说:“放心,我不是俗人,喜欢的是你。”
杨肜复又露出笑容,说道:“那我得放慢一点脚步,别真成了商人。”
周晓诗说:“咱们接着来。”和他跳起慢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