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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公子世无双(2)

  苍穹派的弟子殊不知初竹此时的困窘,毕竟苍穹山也乱成了一团粥。

  就在爆炸发生后的半个时辰内,大殿紧接发生巨响,半面的镂空窗随即破裂,碎渣遍地,金奢的墙面被狠凿了一个洞,顶檐的龙首没了支撑,坍塌在地,砸伤了十多名弟子。

  司马俨鲜少显出怒色,命人转移伤员,围住华璧殿。

  “掌门,如您所言,山门的石梯发现了闯入的痕迹,兴许是夜雪长老等人离开时趁机潜入的。”

  华璧殿周身全是赤红印记,只得动用苍穹派的破阵团,司马俨转而与长老商议:“你们各回峰上,排查可疑之人,若有发现,留活口。”

  一切太快太急,不久前苍穹山还是一派祥和,转眼折损甚重,于人算计。

  烈阳当空,席卷阵阵热浪,空地上的门生顶着灼热,不敢松懈,紧盯华璧殿上空逐渐黯淡的灵流。

  不过是埋头吐气片刻,方一破阵,又是一声爆炸惊雷,空中扬起灰土木块石块,他们在司马俨设下的结界内,地面依旧受到波及。

  亮到睁不开眼的半空,混杂着灰蒙的沙土,窜出几个人影,往望天台去。

  “留下善后!”

  司马俨即刻跟上,在狭窄堵塞的小径展开交锋。

  破冰剑出,雪霜余地。

  一记冰刃挥向前方奔走的人,斩过的花草瞬间凝结冰锥,随着冰碎,末端那人应声倒下。

  司马俨收手追上,拉近距离。那群人深知并非苍穹派掌门的对手,眼神示意保一人离开,皆亮出灵器与他对弈。

  他只来得及看见挡在背后跑走的那人手里抱着一叠卷轴,方觉不妙,可待看清眼前局势,竟是微微一愣。

  杀神,潜海,万灵……

  在世间近十把的上等灵器,一朝聚齐,司马俨不得不信此前爆炸是为了引开苍穹派的人,真正目的在于抱走的一叠卷轴。

  上等灵器虽剑指他,仍不见赢面,司马俨不恋战,却被绊住脚走不得。

  小径的杂草修剪得平整,却一夕化为乌有,遍地是结满冰霜的碎叶,原本春风不曾动乱,寒风打乱它的行踪。

  “掌门!”

  狭道涌来一大批门生,受令往望天台追击,长老们瞧见这片狼藉,令余下弟子照料伤者,将尸首送去检尸。

  岳沉傲拨开重重人群,询问司马俨的伤势。

  司马俨抹去脸上残留的血迹,收了破冰,周身仍杀气腾腾,令人不寒而栗,像清心寡欲的道人开了杀戒。

  门生着手清理战场,司马俨再派多位长老追击盗贼,留守原地静待消息。

  他冷淡问道:“各峰可有异况?”

  岳沉傲答道:“暂无,不过在半塌的华璧殿有发现。”司马俨阖眼倾听,“是前些日子随夜雪来访苍穹派的叶衍,他晕倒了,还抱着……”

  闻言,司马俨蓦地睁眼,瞳孔骤然放大,难以置信之后便是肉眼可见的怒火。

  “报告掌门!望天台并无任何发现!”

  于他而言,没有发现才是最正常不过的,因为疑点全对准了叶衍,多次巧合,多次解救,多次濒死,他不会再信了。

  他又是怎样进到苍穹派,怎会不靠初竹,他又是怎样欺骗她的。

  司马俨发誓,若叶衍真与战略图失窃有关系,或让初竹扯上半点关系,他绝不放过。

  离开了狭道,司马俨旋即下令将叶衍关押进无垢峰待审,且继续追查盗贼下落。

  岳沉傲心知掌门此刻火大,硬着头皮将未说完的话续道:“在他怀里,抱着一个附有八卦锁的箱子,乃是沙埋、重林、铁关等十余部战略图的放置之处。”

  司马俨的脸色倏地褪尽,眼眸里除了愠色便是疑惑。

  跟随一旁的探月却怒吼道:“哪又怎样!当初他凭借初竹的手进了苍穹派本就不妥,现如今又出这般闹剧,置我派脸面于何地!”

  岳沉傲负手身旁,淡淡道:“且不谈叶衍是否无辜,照探月长老的说辞,叶衍不该出手?那战略图早丢了,修真界怪罪下来受挨的是整个苍穹派,就算他与盗贼是一伙儿的,他要偷,却被满是重伤,明显是人为,为什么呢?难不成盗贼都是傻的,弃他于不顾?”

  探月眼见占了下风,只憋出句“强词夺理”来。

  岳沉傲嘁了声,毫无胜利可言,别过头见司马俨嘴唇抿得铁青,又道:“至于叶衍是否被冤枉,待审过后再做定夺罢。”

  华璧殿的毁坏,苍穹派休课两日,童徒子一边为此次遭遇叹惜,一边庆幸能够好好庆祝初竹的生辰。

  然待他回到凌雪峰,却得知初竹与殷池傲等人一同派去调查爆炸一事,今日是回不来了。

  满载的兴致被一盆冷水从头冲到底,流了满地。

  童徒子抱着还未送去的生辰礼坐在初竹卧房前,头顶着片乌云,郁闷至极。

  在他沉浸悲伤难以理解时听到一声清脆的笑,竟是昭婷儿掩面笑他。

  “你笑什么?”童徒子一点不恼怒,假意埋怨后撇嘴看向怀里,一个精致有神的小木偶,一颦一笑像极了初竹,对雕刻一窍不通的他耗费了近三个月才刻成这般神似。

  昭婷儿走到他身边坐下,二人守在师父门前,看花瓣飘下,看新苞发芽。

  童徒子叹气,认命般说道:“你笑吧,该笑,准备了那么久的宴席说不办就不办,说好了晚见庆生却一声令下走了,我就是活该,活该对师父这么好还落得这样。”

  昭婷儿侧过身问道:“师父本就主管苍穹派境内之事,不过你居然怪师父了?”

  闻道童徒子更抱紧了木偶,仿佛能替代更为炙热的拥抱。

  他摇头否决,嘴角研开笑来:“刚刚是有点,说出来就没有了,我最喜欢师父了。”

  昭婷儿视线下移,落在他攥紧的木偶上,凑近去看,笑道:“你刻的?不错嘛,什么时候还会这个了。下回我生辰也送我一个,欣赏欣赏你的手艺。”

  童徒子摸着木偶的脸,淡道:“小家伙费时费力,光是脑袋我都刻坏了快一个书柜。”

  昭婷儿疑道:“师父眼角那颗痣怎么没有了?”

  童徒子道:“不知道用什么点上才合适。”

  昭婷儿托腮看了下,让童徒子等她,便跑开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她便气喘吁吁回来了,晃着手里的几张唇纸。

  “用这个?”童徒子接过一张,狐疑地看着她。

  小刷子点过唇纸,堆积起一层薄薄的红膏,昭婷儿动作轻柔,大气不敢出,只得轻言:“师姐给我的,平日见她们唇红齿白,好看得很,我不会打扮,留着都要积灰了。拿过来。”

  她把木偶捧在手心,细密的眼睫轻轻扇动,唯恐乱了风。

  童徒子只觉那抹红不属姑娘家唇色殷红,倒像晚边的云霞,红得发烫。

  原是刻天上仙子,这一点红,徒增几分人间烟火。

  二人捧着装扮漂亮的木偶就坐在紧闭的屋外,眼见桃树惹起氤氲的霞色又黯淡洁白。

  莲花镇经爆炸过后又不知从何处传来歹徒入境一事,闹得人心惶惶,本该为大军回程而彻夜欢愉,却因余悸而难眠。

  满街灯火,无人值守。

  从王家大院出来的初竹与殷池傲此刻该赶回苍穹山,说不定能与弟子们赶个生辰尾巴,却一心只往商铺去。

  殷池傲有些不明所以,跟着她跑了大半个街道,饶是拉住她,疑道:“你到底在找什么?”

  初竹放缓步子,攥着地形图,仍看过一家一家店铺。

  “莲花镇只养莲花,是老祖宗的规定,擅种别花,则是犯大忌。王家大院算是古老的家族了,怎会不知,这上面标红的,你也看见了,是一株桃树。”

  殷池傲回想,当时他们的确看见一株桃树苗,长得不高,却结着新花苞。

  这倒是疑点,一个刚经历了爆炸的地方,有一株新生的树苗,发了新芽,结着花苞。

  初竹续道:“它所在之地,正是王家大院所禁入之地,近年来王家又常发灵异之事,桃树长年不枯,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殷池傲道:“可你还没告诉我要找什么。”

  初竹站定,是一家专卖宝器花瓶的店,笑道:“找真相。”

  在不能养花的镇上开一家只卖花瓶的店铺,不是疯子就是挂羊头卖狗肉。

  店里只有一盏油灯,展柜上积灰的花瓶摆了三层,初竹坐在长板凳上,清冷的眸子盯着舆图,心里却隐隐不安。

  殷池傲则持剑站在一旁,望着月亮,眼底诉说着什么。

  扣扣。

  待到对面自阴暗处逐渐显现出人影,二人的思绪才回归。

  一个身子佝偻,白发散乱的老头拄着拐杖慢步走来,掉了牙齿,说话像漏风:“二位久等了,可记有王家族谱和家族史事的书籍已经不在了。”

  初竹心一落,问道:“怎么会不在?”

  老头坐上板凳,顺着胡须,道:“因为王家不是延续的家族。千年前王家曾灭了门,直到三百年前,一位宣称王家后人的人才再次重建了王家大院。”

  “灭门?”初竹喃喃,忽道,“可是与那位失踪的二小姐有关?”

  老头点头。

  一旁未开口的殷池傲提道:“不妨讲两句。”

  初竹也跟着附和,二小姐,失踪,灭门,桃树,与装瞎的陈娇娇有何关联,只要揭开这层布,真相自然浮出水面了。

  老头咳嗽几声,叹道:“我所了解的也不多,那二小姐貌美多才却多病,一直养在深闺里不予人见,老爷怕女儿养出什么病根来,破例从别处移植了一棵桃树。”

  “二小姐便整日围着那树转悠,作画抚琴吟诗,那日是王家祭祀之日,诺大一个王家便只剩了二小姐,她偷跑出王家,本着看一眼的心,不料乘坐的马车在悬崖处翻了,众人搜寻几日不得尸首。

  “曾有人道二小姐上了一辆男子的马车,老爷尤为大怒,念家丑不外扬,竟于族谱除了二小姐的名。唯一信她的是二小姐身边的一位贴身侍女,她到死也不信小姐会离开,直到被赶出王家,仍不停找寻,却再没有下落了。”

  初竹沉默,这她原是听说过的,莲花镇流传至今的谈资。

  天色已晚,殷池傲劝初竹先就此打住,明日再查。二人便在一间茅草屋过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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